不过他刚抬头,就看见一只鹦鹉—波丽尼西亚(大家都喜欢叫它波丽)正朝我们飞过来。杜立德医生拍着手,兴奋得像个得到心爱玩具的孩子。
“您家里真是太好玩了,那是我去过的最有趣的房子。”我边走边问,“我明天还想过来看您,行吗?”
“当然可以,”杜立德说,“随时都可以,你要是明天来,我带你去看看我的花园,还有我的私人动物园。”
“天啊,您竟然还有一个动物园!”我惊呼道。
“是啊,”杜立德说,“屋子里的空间有限,我把一些个头比较大的动物,安置在私人动物园里。虽然动物园的规模不大,但里面的每一种动物都与众不同。”
“那一定非常有趣!”我说,“您可以和各种各样的动物自由交谈,真是太神奇了。对了,您觉得我能学会那些动物的语言吗?”
“绝对没问题!”杜立德说,“熟能生巧,坚持不懈地多加练习,就可以学会了。你想学的话,可以跟着波丽尼西亚从头学起,它也是我的启蒙老师呢。”
“谁是波丽尼西亚?”我问。
“它是一只拥有西非血统的鹦鹉。不过现在,它不在这儿。”杜立德叹了口气。
“难道它死了?”
“噢,不。”杜立德说,“我希望它长命百岁。上次外出的时候,我们去了非洲。当它回到自己的家乡,它简直高兴坏了。所以当我回来的时候,我就不忍心让它离开那片阳光灿烂的热土。尽管它曾经说过,要和我一起回来。但是,我还是把它留在了非洲。唉,我真想它啦。分别的时候,它也是哭得稀里哗啦。不过我觉得我是对的。它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正是它给了我启发,让我开始学习动物语言,并且成了一名兽医。我常常担心它在非洲过得好不好,也怀疑是不是还能见到它。它是那么亲切熟悉,令人肃然起敬。噢,波丽尼西亚,我的老朋友!它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鸟。我的上帝,我太想它了!”
这时,从我们的身后突然传来了跑动的声音。我回头一看,是吉布,它正沿着街道一路狂奔,飞快地朝我们跑来。它满脸激动,看上去似乎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杜立德。吉布跑到我们跟前,冲着杜立德医生汪汪地叫着,样子非常有趣。听了一会儿,医生也激动起来,一边比画着稀奇古怪的手势,一边和吉布交谈着。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身,兴奋地向我解释起来。
“波丽尼西亚回来了!”他大声说道,“吉布说它刚回来!你想想,上帝!五年了,我们分开已经整整五年了!吉布说它刚刚到家,已经进屋了!对不起,请稍等一会儿。”
说完,医生便准备往家里跑。不过他刚抬头,就看见一只鹦鹉—波丽尼西亚(大家都喜欢叫它波丽)正朝我们飞过来。杜立德医生拍着手,兴奋得像个得到心爱玩具的孩子。顿时,这场面吓得旁边一群叽叽喳喳的麻雀一哄而散,它们飞到了另一边的篱笆墙上,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不远处,一只灰色的鹦鹉,拖着红褐色的尾巴,正兴高采烈地掠过英式街道。
鹦鹉飞过来,直接降落在杜立德的肩头上,开始用一种我听不懂的语言滔滔不绝地跟杜立德交谈着。看样子,鹦鹉似乎有一肚子的话要对杜立德说,他聚精会神地听着,很快就把我和松鼠,还有吉布,都抛在了脑后。直到最后,这只鹦鹉问起站在一旁的我,他才回过神来。
“噢,实在是非常抱歉,斯塔宾斯。”杜立德说,“你看,我只顾着和老朋友叙旧,却把你给忘了。赶快去你家看看那只松鼠吧。嘿,波丽尼西亚,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汤米·斯塔宾斯。”
波丽站在杜立德肩上,冲我点点头,一脸严肃的样子。紧接着,它居然用十分地道的英语对我说:“真是久违了。我还记得你出生那天晚上的情形,那是个冬天,天寒地冻。你刚出生时,一点儿都不帅。”
“斯塔宾斯很想学动物语言。”杜立德说,“我们刚刚还在谈论你,还说到你给我上课的事儿。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其实吧,”波丽转过头对我说,“虽然是我教杜立德学会了动物的语言,但反过来,他也教我学会了英语,不然我也没什么好办法。当时,我也就会发音,完全不明白具体的意思。你应该知道,很多鹦鹉都能学人说话,可它们并不理解那些话的意思。它们学人说话,只是为了出风头,或者发现了只要自己会说几句人话,就可以得到几块饼干作为奖赏。”
这时恰好拐了一个弯,转到了去我家的那条路。吉布跑在最前面,波丽则一直蹲在杜立德的肩膀上,不停地说着它在非洲的经历。大概是出于对我的礼貌,它们一直在用英语交谈。
“布姆博王子还好吗?”杜立德问。
“你瞧,要不是你提起,我差点儿把这事忘了。”波丽说,“你绝对猜不到吧?哈哈,布姆博现在正好也在英国,没想到吧?”
“他也在英国!怎么可能?”杜立德惊讶地问,“他来英国干什么呢?”
“是国王陛下,也就是他父亲,非要把他送来英国的一个叫作什么牛角还是什么牛的地方读书。”
“牛角大学?牛角大学?”杜立德医生低头喃喃自语,半天也想不起英国有这么一所大学。“我从没听说过这所学校……啊,对了,你说的不会是牛津大学吧?”
“对,就是这个学校,牛津大学!”波丽说,“我当时也没太注意,就记得有个‘牛’字,牛津大学,不错,就是它!”
“真是出人意料啊,”杜立德说,“布姆博王子居然去了牛津大学读书,真是想不到啊,唉……”
“布姆博王子离开的时候,在他的国家引起了轩然大波。听说要远渡重洋,他简直吓得半死。要知道,他可是那个国家里第一个到外国留学的人。布姆博觉得,他要是去外国,一定会被白人或别的东西给吃掉。不用想就知道,非洲部落里的原始人是多么无知。但是,老国王铁了心要送他过去。他说现在所有的黑人王国都把王子送到了牛津大学,他自然也不能落后,这是流行趋势,所以他必须去。可怜的布姆博,伤心地出发了,王宫里所有人都哭得死去活来,那场面别提多壮观了。”
“对了,布姆博王子还在寻找睡美人吗?”杜立德忽然想到另一件事。
“是的。”波丽说,“你离开后的第二天,国王就知道是他帮你逃走的,为此还大发雷霆。”
“那他找到睡美人了吗?”
“这个嘛,他倒是带回了一个女孩子,他称之为‘睡美人’。要我说,那还是他们部族的少女,只不过皮肤白一点儿而已。她有一头红发,还有一双前所未有的大脚。布姆博王子爱她爱得死去活来,最后他们结了婚,举国欢庆。这个女孩就这样摇身一变,成了他的王妃,现在人们见了她,都得恭恭敬敬地叫一声‘布姆博王妃’,读‘布姆博’这个词,你必须在最后一个字上用点儿劲,用舌头把这个字给弹出来。”
“快给我说说,我们那次帮布姆博王子将脸膛染白后,多长时间才恢复?”
“不到三个月就全褪色了。”波丽说,“从那以后,他的脸就恢复了原貌。这样也不错,不然就惹大家笑话了。试想一下,要是他保持原先那样,穿一身泳衣,除了一张白脸,脖子以下一片黑亮,那对比真是太鲜明了。”
“对了,奇奇现在怎么样了?”杜立德医生又问,然后对我解释,“奇奇是一只猴子,我前几年养的。我离开非洲时,也把它留在了那里。”
“奇奇呀,”波丽皱了皱眉头,“奇奇心里可是很不痛快呢。这几年我们倒也经常见面,它无时无刻不在想你,还有这里的屋子和花园。说起来真是好笑,我又何尝不是呢?当初回到非洲,你也看到我的高兴劲儿了。确实,不管别人怎么看,我始终觉得非洲是个美丽的地方。刚留在非洲的时候,我觉得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下半辈子就在那儿过着丰富多彩的生活。可是过了一段时间,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有一天夜里,我终于下定决心回来找你。我去找奇奇,对它说了我的打算。它伤心地看着我,丝毫没有责怪我的意思,因为它也有这种想法。”
“和你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后,非洲的生活对我来说,显得太单调了。我还记得,你翻着动物书给我们讲故事;在寒冷的冬夜,我们一起围坐在厨房炉火前闲聊,多么愉快的时光啊!而在非洲,虽说动物对我们都很友善,彼此相处得也还不错,可我心里有个结解不开,那些老实忠厚的家伙,总是一副呆头呆脑的样子。奇奇说它也有同感。不过我知道,这不是那些动物的问题,而是我们变得和它们不一样了。我离开时,奇奇特别伤心,大哭起来,它说我一走,它连唯一的朋友都没有了。你也知道,它在那儿的好朋友非常多。它还埋怨上帝太不公平,为什么我长着翅膀,能飞越大海,来去自如,而它只能望洋兴叹,束手无策。不过话又说回来,要是哪天它也出现在我们面前,我绝对不会惊讶。它是个聪明的家伙,一定有自己的办法。”
说话间,很快到了我家。爸爸的店铺已经关了门,妈妈正站在门口,朝街上四处张望,寻找我的身影。
“晚上好,斯塔宾斯太太。”杜立德说,“都是我的错,让您的儿子回来这么晚。刚才下暴雨的时候,我们在街上不小心撞在一起了,还摔了个大跟头,我们的衣服都湿透了。于是我坚持让他去我家避避雨,把衣服烘干,顺便一起吃顿晚餐。”
“真是谢谢您了,先生。”妈妈说,“您真是太客气了,还送他回来。”
“别客气。”杜立德说,“我和您儿子非常投缘,聊得非常愉快。”
“那么,我该怎么称呼您呢?”妈妈瞧了一眼杜立德肩上的鹦鹉,客气地问道。
“哦,请叫我约翰·杜立德。我想,您的丈夫肯定还记得我。四年前,他帮我做了几双靴子,质量太好了,特别耐穿。”他低头,满意地看了看脚上的靴子,补充道,“真是太结实了!”
“杜立德医生是来帮我医治松鼠的。”我说,“他知道关于动物的一切。”
“不,不。”杜立德摆了摆手,“不是无所不知,斯塔宾斯,我只懂得一部分,不能说全懂。”
“您人真好,大老远地来给一只小动物看病,”妈妈感激地说,“汤米这孩子,总会从野外捡回来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是吗?”医生说道,“说不定他长大后,能成为一名博物学家呢。”
“请进。”我妈妈热情地邀请道,“家里有点儿乱,还没来得及整理。不过客厅里炉火倒是生得很旺。”
“非常感谢!”杜立德说道,“您有一个非常温馨的家。”
进门前,杜立德在鞋毯上擦了擦他那双硕大的靴子,擦干净后,才跨过门槛,走进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