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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强人薛嫂

我个人认为,相比王婆,薛嫂更加聪明、能干、机灵,她可以出入大户人家,就说明她的应对进退是为大户人家所接受的。王婆也许手段厉害,可是那种厉害是属于比较底层的,行事阴狠,你死我活,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很明显的拉皮条式的。虽然做的是同一类事情,但是薛嫂的手段就让人感觉比较“高级”,或者说更加圆滑。《金瓶梅》的第七回完全是薛嫂的戏,非常精彩,可以花一点儿时间好好来看。上来便是薛嫂自报家门:

我做媒人实自能,全凭两腿走殷勤。唇枪惯把鳏男配,舌剑能调烈女心。利市花红头上带,喜筵饼锭袖中撑。只有一件不堪处,半是成人半败人。

我们知道,舞台上各种各样的戏曲开场时,常常会有一个人走上前来,在舞台当中一站,说自己姓甚名谁,说接下来要做什么。这个人通常是配角或者丑角,比如《苏三起解》里的解差崇公道,开口就是“你说你公道,我说我公道,公道不公道,只有天知道”,造成一种舒缓的、喜剧的效果。这种手法也是从说书人那里借鉴来的。通过薛嫂的这段自报家门,可以看出她通过做媒婆赚到不少好东西,在喜筵上还能拿就拿,一直往宽袍大袖里塞东西。“只有一件不堪处,半是成人半败人”,有时候,姻缘说得好,也是在害人。

薛嫂平时是卖翠花儿的。这些三姑六婆因为是女人,可以在深宅内院通行无阻。这一天,她主动找上西门庆,开门见山:“我有一件亲事,来对大官人说……”接着,便凭借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开始介绍孟玉楼。薛嫂很了解西门庆,首先说的就是钱财:

这位娘子,说起来你老人家也知道,是咱这南门外贩布杨家的正头娘子。手里有一分好钱;南京拔步床也有两张。四季衣服、妆花袍儿,插不下手去,也有四五只箱子。珠子箍儿、胡珠环子、金宝石头面、金镯银钏不消说。手里现银子,他也有上千两;好三梭布也有三二百筒。

然后,讲她的身世背景:

不幸他男子汉去贩布,死在外边。他守寡了一年多,身边又没子女,止有一个小叔儿,还小,才十岁。青春年少,守他甚么!有他家一个嫡亲的姑娘,要主张着他嫁人。

“姑娘”就是姑姑,她是主张这个没子女的年轻寡妇再嫁的。接着,才说到孟玉楼的样貌:

这娘子今年不上二十五六岁,生的长挑身材,一表人物。打扮起来,就是个灯人儿。风流俊俏,百伶百俐。

这人长得很漂亮,身材高挑;打扮起来更美,像花灯上面的美人,或者说像现在的广告明星一样。西门庆一向喜欢肉肉的、脸白白的小个子,孟玉楼的形象在西门庆的妻妾中算得一个异数。

最后,说她的能耐:

当家立纪,针指女工,双陆棋子……又弹了一手好月琴。

薛嫂的这番介绍真有技巧。“西门庆只听见妇人会弹月琴,便可在他心上”,而潘金莲会弹琵琶,可见他喜欢有些音乐背景的人。“当家立纪”四字,意谓孟玉楼是很能干的主妇。

听了薛嫂的话,西门庆便问:“几时相会看去?”薛嫂原已计划得非常周详,便告诉他:我们不是要先看孟玉楼,而是要先看她的姑姑(杨姑娘),因为姑姑才有助力。她用了一句当时的俗语:“求只求张良,拜只拜韩信。”意思是不用去找汉高祖(本主),找下边的人就够了,只要找对人,反而比较有用。“这婆子爱的是钱财。明知道他侄儿媳妇有东西,随问什么人家他也不管,只指望要几两银子。大官人多许他几两银子。有的是那嚣段子,拿上一段,买上一担礼物,亲去见他,和他讲过,一拳打倒他,随问傍边有人说话,这婆子一力主张,谁敢怎的!”“一拳打倒他”很有趣味,也是当时的俗语,类似于现在说的“一击即中”,一下就成了。

这薛嫂儿一席话,说的西门庆欢从额角眉尖出,喜向腮边笑脸生……

西门庆当日与薛嫂相约下,明日便是好日期,就买礼往北边他姑娘家去。薛嫂说毕话,提着花箱儿去了。西门庆进来,和傅伙计算账。

上面最后两句话,张竹坡特别批了个“细”字。开头是薛嫂是提着花箱来,西门庆在铺子里和主管算账,最后又收在这里,写得很完整。第二天,西门庆就由薛嫂带着,去见杨姑娘了。我们看看他的一身打扮:“头戴缠棕大帽,一撒钩绦,粉底皂靴……”张竹坡批了“市井气”三字。这个时候,他还只是一个生药铺的老板,没有官位,生意也没做大,尽量打扮之后也只能到这个效果。可是,他很会讲话,见到杨姑娘,开口便称“姑娘”,认定对方以后就是自己的亲戚了。杨姑娘也是明人不说暗话,在薛嫂一番垫话后,回道:“官人做大做小,我不管你。只要与我侄儿念上个好经。”这其实只是一个门面,重点在后面:“就与上我一个棺材本,也不曾要了你家的。”意思是我们杨家本身很有钱,西门庆并不吃亏。“我破着老脸,和张四那老狗做臭老鼠,替你两个硬张主。”杨姑娘这是在告诉西门庆,还有一个很讨人厌的张四存在,可是如果西门庆给她钱,她可以帮他摆平。她的条件也很简单:“娶过门时,生辰贵降,官人放他来走走,就认俺这门穷亲戚,也不过上你穷。”这话说得很直白,孟玉楼与西门庆结婚后,逢年过节不能忘了杨姑娘,但孟玉楼手上有钱,再怎么样也不会被吃穷。

西门庆听罢,就说:“休说一个棺材本,就是十个棺材本,小人也来得起。”他不仅讲话的口气很大,还当场拿出了三十两雪花官银,又向杨姑娘许诺:“到明日娶过门时,还找七十两银子、两匹缎子,与你老人家为送终之资。其四时八节,只照旧上门行走。”这门亲戚,西门庆算是认下了。我们看下去,就会知道,后来西门庆家请客、过节时,总有杨姑娘在场,而且每次来都住好几天,就住在孟玉楼的房间。老实说,西门庆对亲戚还蛮慷慨的,所以杨姑娘这门亲也做对了,给自己捞到了不少好处。

“这老虔婆黑眼睛珠,见了二三十两白晃晃的官银,满面堆下笑来,说道:‘官人在上,不当老身意小。自古先说断,后不乱。’”“先说断,后不乱”大体相当于“先小人,后君子”,“丑话说在前头”。薛嫂又适时加添了几句,“一席话,说的婆子屁滚尿流”,这门婚事算是成了。从杨姑娘家出来,西门庆拿了一两银子给薛嫂做驴子钱,更多的当然在后面,薛嫂还“指望典两间房儿住”呢。 DhU+0W50cU26Axg1xvJvtQ3GTbNNK5M75j2QQ5a9Ucp0jnPPt5b9+z1IfEHDiog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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