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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回至五十七回存疑

沈德符,浙江秀水(今浙江嘉兴)人,生于1578年,死于1642年,是万历四十六年(1618年)的举人。他生活的年代,大体与《金瓶梅》的写作时间重合。在他编写的《万历野获编》中,提到了《金瓶梅》,“然原本实少五十三回至五十七回,遍觅不得,有陋儒补以入刻。无论肤浅鄙俚,时作吴语,即前后血脉亦绝不贯串,一见知其赝作矣”。“陋儒”原本是一个名词,说这个补写者水平不怎么样,后来反而成了这五回作者的代称。沈德符在这五回中发现了不少自己熟悉的方言,与其他回目惯用语言不同,他认为这是他人补写的证据。

其实这个理由有待商榷。我们知道,《金瓶梅》最初是由说书先生讲给台下的观众听的,而说书先生遍布整个京杭运河沿线,上至北京,下到杭州。每个人讲这个故事的时候,用的都是自己熟悉的方言,再加上自己设定的细节,以符合听众的口味。不能因此就说这五回是某特定人士臆造出来的。不过,这五回确实很有问题。

至于“前后血脉亦绝不贯串”这点,张爱玲在《红楼梦魇》里也讲到了。

我本来一直想着,至少《金瓶梅》是完整的。也是八九年前才听见专研究中国小说的汉学家派屈克·韩南(Hanan)说第五十三至五十七回是两个不相干的人写的。我非常震动。回想起来,也立刻记起当时看书的时候有那么一块灰色的一截,枯燥乏味而不大清楚——其实那就是驴头不对马嘴的地方使人迷惑。游东京,送歌僮,送十五岁的歌女楚云,结果都没有戏,使人毫无印象,心里想:“怎么回事?这书怎么了?”正纳闷儿,另一回开始了,忽然眼前一亮,像钻出了隧道。我看见我捧着厚厚一大册的小字石印本坐在那熟悉的房间里。“喂,是假的。”我伸手去碰碰那十来岁的人的肩膀。(《红楼梦魇·序》)

她接着说,《金瓶梅》和《红楼梦》“这两部书在我是一切的泉源”,尽管她个人更看重《红楼梦》,但能够看出《金瓶梅》对她的影响也很大,令她时隔多年后还念念不忘,对那些冲突矛盾的地方又如梦初醒。

就我个人来讲,首先对第五十三回至第五十七回的内容是无感的,其次觉得文字烦琐枯燥,人物也不太对劲儿。我们举几个例子来看。

第一,西门庆尊重道士,对和尚也还不错,对尼姑则没什么好话。在他眼里,薛姑子是“贼胖秃淫妇”,薛姑子一见到他,就急着要走。但在第五十七回里,他好像突然转性,居然称薛姑子为“姑姑”,还笑着说“姑姑且坐下”,后来又拿出三十两银子给她印佛经。

第二,应伯爵帮李智、黄四借钱,替他们说好话,重复了太多次,第五十三回讲过,第五十六回又讲;而且,他居然敢骂西门庆。

第三,第五十五回中,突然出来一位“扬州苗员外”。他是先前杀害主人并最终逍遥法外的苗青吗?送歌僮又是怎么回事,和前后文完全搭不上。

第四,白来创、常时节等龙套人物的戏份突然增加,看得人云里雾里。如第五十六回中,西门庆应常时节请求,借钱给他买房子;第六十回中,官哥儿断气的一刹那,这件事又讲了一次。而且,第五十六回中,常时节借到钱后,买米卖肉,又和老婆开心地讲话,完全是游离于故事主线之外的情节。

第五,第五十三回中,潘金莲正与陈经济交合,“却认是西门庆吃酒回来了,两个慌得一滚烟走开了”。但是,到了第八十回,西门庆死后,潘金莲讲了一句:“我儿,你娘今日可成就了你罢!”西门庆活着的时候,两人虽然就已勾勾搭搭,但大概没有真正入港的胆量,因此第五十三回那一段,应该是补写者的疏忽。

第六,第五十五回写西门庆拜见蔡太师,不仅累赘,而且耗费的时间也对不上。来保、来旺等人去东京,单程都是七八天;西门庆这趟,五月下旬出发,六月十三日才到,也没提半路去做别的事或发生什么意外,显然是不合理的。

此外,这五回突然变得鬼话连篇,出现了各种求神问卜的方式;生病的李瓶儿时隐时现,情节乱七八糟;甚至出现了令人非常不愉快的低俗描写,确是败笔。

接下来,我们还可以从空间与时间两个不同的角度来探讨。

先从空间上来看,这五回的内容发生在西门庆家里的并不多,而是分散在应伯爵家、太监家的后花园、东京翟管家府邸、常时节家等地,我们因此可以合理地怀疑,补写者不熟悉西门庆家的空间布局,没有办法在里面展开情节,干脆就节外生枝。小说中,故事再一次大规模游离于西门府之外,是在西门庆死后,届时故事的色彩也随之由彩色变为黑白。

再由时间的角度看:

第五十三回始于四月二十一日,至第五十七回结束,已是七月二十八日——西门庆的生日。本来,小说第三十九回至七十八回是西门庆有生之年中最鼎盛也是最后的一年,所以作者数着日子一天一天写得非常详细,但在这五回里,三个多月的时间却一下子就过去了。 IsHh5u/vpB9OE38l/nCkyCdarKArJLRGXkkbnul1ijXM5DYzRqZqBoaQ1d/EPKy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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