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茹昇号的货舱隔断里,满身是血的军官忽然抖动了一下,睁开了眼睛。剧烈的疼痛让他想呻吟,但是稍微一动,他疼得更加厉害。身下的血已经慢慢干涸,不知道为什么,他后脑的伤口结了一个很大的血痂。
他爬了起来,打开一个柜子。柜门里面贴着一面镜子,他想看一看后脑,但发现看不到,用手碰了一下,那是一个骇人的伤口,他知道自己活不成了。
他从窗户往外看去,正好看到张海盐走向礁石的中心,带着消毒水。看着围观的人和喷出来的灰尘,他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想了想,他从柜子中,拿出一只密封的钢罐来,平静地朝甲板走去。
甲板上的人都在围观,他吹了声口哨,几个哨兵都发现他上来了,同时发现他身负重伤。
“副官,你是被张海盐伤成这样的吗?”那个哨兵问道。
副官眯起眼睛看了看他,哨兵补了一句:“你一生的宿敌?”
副官努力发出声音:“张海盐?”他看了看礁石的方向,努力让自己不倒下,“把船准备好,我们准备离开。”
哨兵点头,副官又对边上的哨兵说:“这里的人已经全都染病了,你们赶紧去吃抗生素,这些劳工就留在这里吧,我们来不及处理了。不要惊动他们,找二十个人,带上冲锋枪,带上黄色炸药,跟我下去拿瘟水。除了我们的船之外,其他的船,全部炸沉。”
有哨兵去拿枪,很快,二十个人出列,他们也下到礁石上,副官此时已经感觉到后脑的伤口又开始流血了。
我不会辜负你的,一定把东西带回去给你!他暗暗发誓,咬牙,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走路竟然比平时更加迅捷。
所有人看到满身是血的副官,都分列两边。血一滴一滴地滴在他走过的脚印上。一行人很快来到了洞口。
“我下去取瘟水,你们把炸药布置好。”副官平静地命令道。
劳工中已经有人看到他们手里的炸药,开始往后退去。
同时,张海盐、张海虾已经进入到了瘟疫船残骸的底部。他们一边洒消毒水,一边查探。
这艘船已经完全钙化了,珊瑚礁从船的破洞中长进来,覆盖了船的内部,底舱已经完全变形,但能看到很多的麻袋,悬挂在原来船的梁上。这些麻袋都是当年用来装尸体的,如今尸体应该都已经腐烂殆尽,有上百具之多。因为外面空气的快速涌入而氧化,麻袋快速变成黑色。
每个麻袋下面,都有摊黑色的真菌煤丝一样的东西,其实是尸体腐烂的液体从麻袋上滴落下来造成的。所有的这些东西,都往船的低洼处流去,一路流到中心的一处水潭。
这些黑色的墨渍一样的东西,如同一张巨大的太阳放射图,而那个水潭就是中心的太阳。
他们来到水潭边上。张海盐默默道:“这就是整艘船的精华,所有病死尸体的浓缩液。”
水潭里的水出奇地清澈,倒映出风灯和他们的样子。
张海盐和张海虾对视了一眼,很有默契地要把消毒水倒入水潭中。忽然后面传来一阵枪上膛声,两个人瞬间闪身滚进黑暗。
转头就看到副官带着一行人,直接对着黑暗无差别扫射,张海盐立即趴到地上,刚想反击,另外两三把枪同时开火,他一个翻身踩着珊瑚礁,翻上梁,子弹跟着他就扫了上来。
副官已经来到了水潭的边上,蹲下来,用密封罐装了一罐尸水,转身就走。那些手下也不恋战,瞬间点燃了所有的TNT炸药包,到处乱丢。有几个专职爆破的,非常熟练地在横梁的下面,龙骨的关键位置,放下了最重的那几包,点燃后迅速撤离。
张海盐心说不好,想用刀片去钉灭这些导火线,但举目望去,足有几百个火星,大喊:“虾仔,走啊!”
两个人一起冲向出口,刚到出口,就是一梭子子弹打下来,两个人立即又退了回来。接着就听到枪声,是有人打断了洞外面的脚手架,脚手架疯狂地落下来,让他们无法爬上去。身后的导火线依然在滋滋地冒着火星。
“刚才应该补那个家伙一下的!”张海盐懊恼地大骂,“失策啊!”说着他立即转身,捡起靠近他们的几个炸药包,往船的深处丢去,留出了一块空间,然后抓起几个麻袋递给张海虾,“用这个挡一下,看造化了。”
张海虾看了看麻袋,摇头,问道:“你想不想回厦门?”
“想啊!”
张海虾接过麻袋,把麻袋全部背到自己身上作为遮挡,然后把张海盐顶到角落里,张开双臂挡在他外面,说:“那就好。”
“你干什么?”
“张海盐,我不想回厦门,厦门我没什么牵挂。你替我回去。”
话音未落,一声巨响,巨大的气浪一下把张海虾压到了张海盐身上,张海盐的头似乎被猛击了一下,然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