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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有大志:忘身辞凤阙,报国取龙庭

王维和同时代的诗人李白、杜甫一样,都少有大志。他的少壮时期不像他后期那样:“晚年惟好静,万事不关心。”王维才华横溢,胸怀大志,想走向社会,干一番事业。他那种“风华正茂”的“书生意气”,迸发出火一样的政治热情。为强盛的祖国献身,王维觉得是荣耀的事,值得自豪。这种思想与气质,和当时一些文士一样,有志有识,表现出生机勃勃的盛唐气派。他和祖国一样,正处于励精图治、蓬勃向上的盛年时期。这志向正如他在《送赵都督赴代州得青字》诗里讲的:“忘身辞凤阙,报国取龙庭。岂学书生辈,窗中老一经。”他这种读书报国、赴边立功的思想,在这时期写的几首诗里表现得特别突出。如十九岁时写的古体诗《李陵咏》:

汉家李将军,三代将门子。结发有奇策,少年成壮士。长驱塞上儿,深入单于垒。旌旗列相向,箫鼓悲何已!日暮沙漠陲,战声烟尘里。将令骄虏灭,岂独名王侍?既失大军援,遂婴穹庐耻。少小蒙汉恩,何堪坐思此?深衷欲有报,投躯未能死。引领望子卿,非君谁相理!

王维借描写李陵报效国家的事迹,歌颂李陵的少年英武,慨叹李陵深受屈辱的不幸遭遇,抒发了他立志要做李陵那样“结发有奇策,少年成壮士”的将军,报效国家、建功立业的思想。《少年行四首》正表现了他的这种精神。一写侠少的豪迈气概,二写不怕苦、不畏死的精神,三写武艺超群的雄姿,四写论功行赏。

王维虽然出身于书香门第,祖上没有叱咤风云的武将,他却受盛唐时代精神的陶冶,俨然像一位驰骋沙场、百战不殆的英雄。这组诗的中心是表现侠少“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的豪爽意气,不也可使我们认识青少年时代王维的思想、性格、精神、气质吗?“为君饮”仿佛就是侠少们劝酒的声口。看来王维这个时期也是和早期的李白一样,常出入于游侠之间,不仅熟悉他们的生活,置身于他们的生活,说不定有时竟成为他们之中的一员。所以,把这组诗与《李陵咏》联系起来分析,更可以从中找出诗人青少年时期的形象。正如他在《崔兴宗写真咏》里讲的“画君年少时”一样,描绘出他自己年少时的鲜明形象。

《桃源行》诗题下注云:“时年十九。”和《李陵咏》写于同一年,然而,内容与风格却和《李陵咏》不同。

自晋代陶潜之后,王维的《桃源行》将桃源传说的题材表现出新的主题。王维将陶诗中对那个无役无税、小国寡民世界的向往,改为对神仙世界的向往。王维关于桃源传说主题的更新,是受他这时的思想支配,而这种思想又与他所处时代的政治思想、社会风尚有着密切的关系。唐玄宗时期,为了抵消武则天执政时的思想影响,树立李氏王朝自尊的向心力,尊道抑佛,使道教一度盛行。早期的王维多受道教的影响,写了不少宣扬道教迷信思想的诗文,如《贺古乐器表》《贺玄元皇帝见真容表》《贺神兵助取石堡城表》《赠李颀》等。

王维写《桃源行》时,正在风华正茂的十九岁,把早年富艳的才情渗透到那个虚无缥缈的神仙世界中。王维的《桃源行》,风格绮丽,语言活泼自然,艺术造诣超出韩愈、王安石诸人同咏。程千帆先生讲:“……少年王维作品中弥漫着的青春的色彩与气息在生动活泼的语言中的自然流露,因而毫无雕琢的痕迹。王维笔下的灵境不是枯寂、凄黯而是幽美、恬适的。他以自在的笔触,描绘了仙源中人自在的生活。”《桃源行》诗中所表现出的这种艺术风格,很像他的前辈张若虚写的《春江花月夜》。正如陈兆奎所讲:“秾不伤纤,局调俱雅。前幅不过以拨换字面生情耳。自‘闲潭梦落花’一折,便缥渺悠逸。王维《桃源行》从此滥觞。”

王维十九岁参加京兆府试举解头后,到开元九年,他二十二岁时才释褐。开元八年他写了一首《送别》诗,《河岳英灵集》《文苑英华》《唐文粹》的题目俱作《送綦毋潜落第还乡》,知此诗是送朋友綦毋潜的。诗云:

圣代无隐者,英灵尽来归。遂令东山客,不得顾采薇。既至金门远,孰云吾道非。江淮度寒食,京洛缝春衣。置酒临长道,同心与我违。行当浮桂棹,未几拂荆扉。远树带行客,孤城当落晖。吾谋适不用,勿谓知音稀。

这首诗是王维劝勉綦毋潜的。从结尾两句看,綦毋潜落第后颇有怨词,王维予以慰藉。从诗的前四句看,他对于当时的唐玄宗君臣的看法是好的,认为在这样圣明的时代连隐者也要出山归附,更不会埋没人才。这首诗的写法迂回曲折,充满了真挚友情,正如沈德潜《唐诗别裁集》里讲的:“反复曲折,使落第人绝无怨尤。”

王维还有《别綦毋潜》《送綦毋校书弃官还江东》,写他与綦毋潜的交往。前者疑写于綦毋潜归家省亲时,诗里在评价綦毋潜的诗时讲:“盛得江左风,弥工建安体。”这是王维的诗学观。江左的宋、齐、梁、陈诗多尚绮丽,讲究艺术美。以曹氏父子为代表的建安诗重风骨,“志深而笔长”“梗概而多气”。王维赞扬綦毋潜的诗好在能把两者结合起来。其实,王维诗正是吸取了“江左”与“建安”诗歌的优长,创立了独树一帜的“右丞体”。

这一段时间王维虽未中进士、登仕途,他的思想仍积极向上,对社会政治抱有很大希望,对祖国怀着满腔热情。他二十一岁时写的乐府古题诗《燕支行》,格调雄浑奔放,启人奋发。诗云:

汉家天将才且雄,来时谒帝明光宫。万乘亲推双阙下,千官出饯五陵东。誓辞甲第金门里,身作长城玉塞中。卫霍才堪一骑将,朝廷不数贰师功。赵魏燕韩多劲卒,关西侠少何咆勃。报仇只是闻尝胆,饮酒不曾妨刮骨。画戟雕戈白日寒,连旗大旆黄尘没。叠鼓遥翻逾海波,鸣笳乱动天山月。麒麟锦带佩吴钩,飒踏青骊跃紫骝。拔剑已断天骄臂,归鞍共饮月支头。汉兵大呼一当百,虏骑相看哭且愁。教战虽令赴汤火,终知上将先伐谋。

这时的王维恐还在继续与友交往,宦游两都。在历史故事的启迪下,其有感于盛唐国势雄威,四境慑服,写下了这首七言长歌。“文以气为主”,这首诗突出的特点,就是写出了撼天动地、囊括宇宙、所向披靡、慑服一切的气势。

开元八年,王维仍在京城,冬参加进士考试,开元九年进士及第。 TK/483SgnNN3B0H0qcuzfXfF3kOyVzHiT7TblmS1KCHj9JabIn2JuPnSfXVDMfb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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