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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公贵客:看花满眼泪,不共楚王言

唐朝实行科举考试,主要是进士考试。进士考试分两科:明经、进士。因社会舆论重视进士,轻视明经,所以,文人士子都热衷于进士科。王维亦然。唐代薛用弱《集异记》所写岐王引荐王维投诗于某公主的事,叙王维事迹详细具体:一来能说明王维在京师谋求进士及第积极进行投献的活动;二来能了解他与岐王等贵显交游的一斑:

王维右丞,年未弱冠,文章得名。性闲音律,妙能琵琶,游历诸贵之间,尤为岐王之所眷重。时进士张九皋,声称籍甚。客有出入于公主之门者,为其致公主邑司牒京兆试官,令以九皋为解头。维方将应举,具其事言于岐王,仍求庇借。岐王曰:“贵主之强,不可力争。吾为子画焉。子之旧诗清越者,可录十篇;琵琶之新声怨切者,可度一曲。后五日当诣此。”维即依命,如期而至。岐王谓曰:“子以文士,请谒贵主,何门可见哉?子能如吾之教乎?”维曰:“谨奉命。”岐王则出锦绣衣服,鲜华奇异,遣维衣之,仍令赍琵琶,同至公主之第。岐王入曰:“承贵主出内,故携酒乐奉宴。”即令张筵,诸伶旅进。维妙年洁白,风姿都美,立于前行。公主顾之,谓岐王曰:“斯何人哉?”答曰:“知音者也。”即令独奏新曲,声调哀切,满座动容。公主自询曰:“此曲何名?”维起曰:“号《郁轮袍》。”公主大奇之。岐王曰:“此生非止音律,至于词学,无出其右。”公主尤异之,则曰:“子有所为文乎?”维即出献怀中诗卷。公主览读,惊骇曰:“皆我素所诵习者。常谓古人佳作,乃子之为乎?”因令更衣,升之客右,维风流蕴藉,语言谐戏,大为诸贵之所钦瞩。岐王因曰:“若使京兆今年得此生为解头,诚为国华矣。”公主乃曰:“何不遣其应举?”岐王曰:“此生不得首荐,义不就试,然已承贵主论托张九皋矣。”公主笑曰:“何预儿事,本为他人所托。”顾谓维曰:“子诚取解,当为子力。”维起谦谢。公主则召试官至第,遣宫婢传教。维遂作解头,而一举登第。

《集异记》中所叙,王维妙龄英俊,诗情丰盛,才华横溢,心洁如璧,年未弱冠,而举解头,与他十九岁时应京兆府试写的《清如玉壶冰》诗一样:

藏冰玉壶里,水冰类方诸。未共消丹日,还同照绮疏。抱明中不隐,会净外疑虚。气似庭霜积,光言砌月余。晓凌飞鹊镜,霄映聚萤书。若向夫君比,清心尚不如。

岐王,唐睿宗李旦第四子,崔孺人所生。本名隆范,后避玄宗讳,单称范。初封郑王,改封卫王,长寿二年(693)随例入阁,徙封巴陵郡王。神龙元年(705)迁太府员外少卿。景龙年间(707—710)兼陇州别驾,加银青光禄大夫。唐睿宗践祚的景云元年(710)晋封为岐王。开元初拜太子少师,开元八年迁太子太傅。开元十四年(726)薨,册赠惠文太子,陪葬桥陵。李范好学,工书法,雅好结交文章之士,士无贵贱,皆尽礼接待,常与阎朝隐、刘庭琦、张谔、郑繇等篇题唱和。又多喜收集书画古迹,为时人称道。王维与岐王范交游当在开元五年至开元八年间。王维有《敕借岐王九成宫避暑应教》《从岐王过杨氏别业应教》《从岐王夜宴卫家山池应教》诗。

岐王居九成宫时间在开元八年前,他任岐州刺史时。九成宫在凤翔府麟游县西一里,从王维诗中所写的“帝子远辞丹凤阙,天书遥借翠微宫”看,是唐玄宗李隆基寄书岐王借九成宫避暑的,岐王向王维讲了这件事,并示意王维写了这首诗。从诗里所写九成宫的环境“隔窗云雾生衣上,卷幔山泉入镜中。林下水声喧语笑,岩间树色隐房栊”看,王维此时应随岐王范在麟游九成宫。王维曾游过岐州凤翔麟游一带山水,由此可证。就写景看,诗的兴象意境鲜明,有声有色,有形有意。

《从岐王过杨氏别业应教》提到杨子谈经,把岐王李范比作好学术的淮南王刘安。王维随李范经过杨氏别业,或者是到杨氏别业与杨子谈经,应岐王之嘱和了这首诗。从整首诗的格律技法看,律对协韵严整,为后人称道。其实,这首诗最有名、最有特色的要算“兴阑啼鸟换,坐久落花多”一联,乃写花落、鸟啼的绝唱,炼意造词都做到了神工奇妙。所以刘禹锡对花木则吟王右丞诗云:“兴阑啼鸟换,坐久落花多。”王荆公晚年的《北山》诗“细数落花因坐久,缓寻芳草得归迟”,就是学王维这两句诗的。

诸王中除李范外,与王维交游的还有宁王李宪、薛王李业。

宁王李宪,睿宗长子,本名成器,初封永平郡王,文明元年(684),立为皇太子,时年六岁。唐隆元年(710)六月晋封宋王。七月睿宗践祚,拜左卫大将军。时将册封皇太子,以成器嫡长当立,而睿宗三子李隆基讨平韦氏叛乱有功,睿宗意久不决。成器固辞皇位,遂立隆基为皇太子。于是敕封成器为雍州牧、扬州大都督、太子太师。开元四年,改名宪,后封宁王。开元二十一年(733)拜太尉。开元二十九年(741)十一月薨,谥曰让皇帝。

王维与李宪交往甚厚,唐代孟棨《本事诗·情感第一》:“宁王曼(宪)贵盛,宠妓数十人,皆绝艺上色。宅左有卖饼师者妻,纤白明媚。王一见注目,厚遗其夫取之,宠惜逾等。环岁,因问之:‘汝复忆饼师否?’默然不对。王召饼师,使见之,其妻注视,双泪垂颊,若不胜情。时王座客十余人,皆当时文士,无不凄异。王命赋诗,王右丞维诗先成:‘莫以今时宠,宁忘昔日恩。看花满眼泪,不共楚王言。’”

王维这首诗名为《息夫人》,题下原注云:“时年二十。”知王维写此诗时为开元七年(719)。这首诗写得朴实感人,使在座的文士贵客感动得掉泪,甚至连宁王李宪也被感动,接受了王维的劝告,把这位美妇人还给了她的丈夫,使夫妻得以团圆。饼师之妻品德高尚,既不失节,又不忘情,值得钦敬。王维在这件非同小可的事情上也表现出很高的思想境界,值得赞佩。清代张谦宜评此诗云:《息夫人》诗“体贴出怨妇本情,又不露王之本情真得《三百篇》法。止二十字,却有味外味,诗之最高者。”从这件事看,李宪之所以能接受王维的意见,王维之所以直言敢谏,说明他与李宪的关系必非一般人能比。

王维与唐睿宗第五子李业也有很密切的交往,这从《旧唐书·王维传》中可以看出来。李业于唐睿宗重新即位以后,晋封薛王,拜秘书监,兼右羽林大将军,转宗正卿。李业好学能诗文,颇受唐睿宗爱护。李业生母早丧,事养母以孝闻,抚养同母妹淮阳、凉国二公主遗子逾己子。与兄唐玄宗关系也非常好。一次李业病愈后唐玄宗去看他,还写了一首诗:“昔见漳滨卧,言将人事违。今逢庆诞日,犹谓学仙归。棠棣花重发,鸰原鸟再飞。”《旧唐书·王维传》还讲到他与“驸马”交游,这驸马当指光禄少卿驸马都尉裴虚己。

王维与诸王交游的时间下限最晚当在开元八年十月。 PO9ybb1r4gKtokn/s92oCSbBCZ7IwAuGmnrmnKj0c5mYR8YQromewfgMQcrndVs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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