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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犬神附体。

久我沼佐一郎坚信,父亲羊太郎是被犬神上身了。

这是唯一说得通的解释。

举手投足都与狗无异,哪里还有人的样子。

用四肢行走。

在家中各处爬来爬去。

吃饭不用筷子,而是用手抓着吃。有时干脆上嘴,连手都不用。

极少开口说话。

羊太郎总是哼哼唧唧,却很黏千绘,频频用头蹭她。

若是佐一郎在这种时候喊千绘一声,他便会鼻头微皱,哼上两声,还龇牙咧嘴。

他甚至咬过佐一郎的胳膊。

诡异至极。

羊太郎的大小便基本在院子里解决,用的也是四肢撑地的姿势。

有时也会直立行走,却弯腰弓背。

显得很艰难。

可他又会在不经意间变回原来的羊太郎。

为睡衣散发臭味而大发雷霆。

臭,是因为衣服上沾染了排泄物。

他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曾穿着睡衣在院子里拉屎撒尿。

十分钟见不到千绘……

“千绘——”

“千绘——”

他就会用奇怪的语调呼唤儿媳。

有时甚至是用吼的。

把他关在房里,他也会立刻溜出来。

好在他不会走出院门,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千万不能让街坊邻居知道,家里有人被犬神上了身。

尽管人们生活在一个科学万能的时代,但迷信在生活在木祖川町的人们心里依然根深蒂固。

家有邪祟的消息一旦传开,后果不堪设想。

若有风声走漏,久我沼家族便万劫不复。

今时今日,公开排挤这种事怕是不会有了,但背后遭人冷眼是免不了的。

佐一郎还是木祖川町的议员。

羊太郎被犬神附体一事若是传到了外人耳中,佐一郎连任便是痴人说梦。

若按人口算,木祖川町并没有多大。

人口数量不及同属长野县的松本市的一半。

可若按面积算,木祖川町就比松本市大多了。山区占了大头。

还有温泉。

栃木川大坝也在十年前竣工。

两年前,滑雪场开门迎客。

久我沼羊太郎个人名下就有两家温泉旅馆,外加面向滑雪客的简易旅店等产业。挂在家族名下的产业,还有佐一郎继承的产业,至少还得翻一番。

久我沼家族本就是靠温泉发家。

当年木祖川还是个村子。羊太郎一掷千金,当上了村长。

他还深度参与了栃木川大坝的建设工程。项目从规划到完成耗时近十年。

他名下有山区的土地,早在当时便涉足了土木行业。

大坝工程带来的利权和补贴,使羊太郎的财富增长了不止十倍。

他在六年前退出政坛。儿子佐一郎继承了他的选票,当选议员。

佐一郎当选后开展的第一项大工程,便是滑雪场。

栃木川发源于黑伏山系。

黑伏山系是南北走向的山岳地带,以黑伏山为中心,大部分落在木祖川町境内。

因此许多当地人称栃木川大坝为“黑伏大坝”。

海拔千余米处仍有民宅。海拔一千二百米以下的山褶深处也有零星分布的温泉酒店。

佐一郎牵头拓宽了深入山区的道路,路面也铺设一新。

多亏了久我沼家族与中央政界的关系网,才能实现这般伟业。

然而——

久我沼羊太郎被犬神附体的消息一旦传开,就算佐一郎有丰功伟绩傍身,也不可能连任。小镇的风气便是如此。

在一个有电视机、录像机乃至电脑的社会中,相信苦蛇、尾先与人狐的风气仍然根深蒂固。

咒术。

附体。

厌魅。

这些不祥的咒法与现象,显然与日常生活中的某些部分有所交集。

久我沼家族曾利用这些东西夯实了今日的地位,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不得外传!”

佐一郎如此告诫家人。

“千万别放他出去!”

佐一郎神情严峻。

“送爷爷去医院不就行了?”

佐一郎的儿子加津雄开口问道。

加津雄将在今年迎来他的二十五岁生日。

他年纪轻轻,却已是久我沼兴业的小领导了。

“不行。”

佐一郎告诉加津雄。

“怎么不行了?”

加津雄只觉得爷爷得了老年痴呆症。

爷爷的举止确实有些不寻常之处,但只是老糊涂了而已。

爷爷肯定是病了。

既然是“病”,那就不是自家人能解决的,当然是尽早就医为好。

“医院治不好犬神附体。”

佐一郎如此回答。

退一万步讲,就算羊太郎的问题并非犬神附体所致,送他去医院也无异于昭告天下——久我沼家族有怪病的血统。

“还‘犬神’呢,你真信啊?”

加津雄说道。

“你是不知道……”

“我知道啊。”

加津雄回答。

他再乳臭未干,也知道犬神是怎么回事。

毕竟他也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然而——

“知道”与“相信”当然是两码事。

“你知道,但肯定不信——”

“对啊,我是不信。”

“那就别多嘴。”

“你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那我也没辙。”

加津雄不明白父亲佐一郎为何如此神经质。

那晚在院子里号叫的羊太郎确实怪异至极。

加津雄也是见证者。

可他觉得家里人没必要把人关起来。

加津雄很清楚问题的关键在哪里。

无论羊太郎是犬神附体还是生病,佐一郎都不想让世人知道。

羊太郎在院中号叫的十天后,一位名叫“峰岸牛斋”的祈祷师于午后现身久我沼家。

人是佐一郎请来的。

那人在东京开了一家叫“真灵堂”的店。四十岁上下的模样,留着长发。

平时帮人看看面相和手相,测算方向的吉凶,收取报酬。

“驱除附体邪祟”也在他的业务范围之内。

牛斋以便装来访。

穿着普普通通的西装。

孤身一人。

提着大包。

小眼睛中泛着蜡黄的光。

当时羊太郎已被软禁在他的居室。

窗户、拉门与隔扇都换成了牢固的木门木窗,门板以粗钉固定在门槛上。

只有一扇通往走廊的门可以打开,供人出入,但平时都上着锁。

成年人若真想出去,倒也不是不能把门砸开。

但羊太郎被关进去之后,虽然闹过,却没有要破门而出的迹象。

寒暄过后,牛斋立刻前去诊视羊太郎。

只有佐一郎和加津雄在场旁观。

千绘却不得入内。

进入羊太郎的房间之前,牛斋换上了装在包里带来的衣物。

因为佐一郎叮嘱过他,来时要尽可能避免穿带有明显职业色彩的装束。

毕竟,光是被外人知道“那种人来过久我沼家”,都会引火烧身。

不过,牛斋从包里取出的衣物本就是不能穿上街的。

竟是一套鲜亮的橙色修验僧服。

牛斋、佐一郎和加津雄进屋时,已是傍晚时分。 uZlwQ1Q5hC8AmVLdf1FLLORLzNJ2vmCzIxMdBlBFgYECm0u0FifnBWb0Q7J+zNq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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