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81年——天正九年春,耶稣会士范礼安 向织田信长进献了一个黑人。
耶稣会进献了无数珍奇的西方文物,传入新思想,以引起织田信长的兴趣,为传教创造有利条件。
欧洲的镜子。
孔雀的尾羽。
黑色天鹅绒帽子。
产自孟加拉国的藤杖。
洋装。
刻有圣母马丽亚像的金奖章。
科尔多瓦 的皮革制品。
钟表。
皮草大衣。
雕花玻璃。
锦缎。
地球仪。
“地球是圆的”——这位天赋异禀的战国武将认为这种观点很是合理,开怀接纳。
说织田信长洋溢着好奇心也毫不为过。
进献给织田信长的不仅限于物品。在为吸引其注意力而进献的礼品中,还有一个黑人。
文献有云:
切支丹 的属国送来一个黑人。年约二十六,全身黑如牛,健壮高大,力大无穷,可以一当十。伴天连 来访时将其带来。承蒙信长公威光,得以细细拜见古今未曾有之三国名物,不胜感激。
初见黑人时,织田信长心生疑念。
他怀疑那黑人身上涂有墨水,便命下人搓洗其皮肤,谁知黑人竟越洗越黑……文献中也记载了这段逸事。
“他叫弥助——”
露木圭子凝视着前方的黑暗,在乱奘身侧说道。
“弥助?”
乱奘握着陆地巡洋舰的方向盘,同样盯着前方。
“就是那个黑人的名字。是织田信长给他取的——”
副驾驶座上的圭子喃喃道。
乱奘的左肩紧挨着圭子的头,沙门蜷缩在乱奘左肩上,睡得正香。
“你要查的就是那个黑人?”
“嗯。”
“哦,”乱奘低声应道,随即发问,“织田信长把他怎么样了?”
“据说织田信长很中意他,在之后的一年多里,几乎是走到哪儿都带着他——”
“之后的一年多里?”
“直到耶稣会进献黑人的第二年,也就是天正十年——1582年6月的本能寺之变 。”
“然后呢?那个黑人怎么样了?”
“出事的时候,弥助并不在织田信长身边,而是和织田信忠一起待在二条城。弥助与光秀的手下交过手,最后投降被俘。”
“再然后呢?”
“明智光秀放他走了。”
“嚯……”
“明智光秀说‘黑奴不过动物而已,不明事理’,于是就放人了——”
“后来呢?”
“我也不知道。反正主流的说法就是这样。”
“主流?”
“就是最常见的说法。”
“那不太常见的说法呢?”
“大概算野史吧,倒也不是完全没有资料可查。”
“呵……”
“说是弥助四处流浪了一阵子,最后在这一带的山里定居下来。”
“你是怎么知道的?”
“碰巧找到了一份资料,翻着翻着就看见了。”
“碰巧?”
“我起初对织田信长很感兴趣,好奇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想围绕他写一篇论文来着。”
“论文?”
“毕业论文啦。”
“你是个学生?”
“东京学艺大学的,大四。不过我确实要比普通学生大一点。”
“嚯……”
“我一开始确实是想写织田信长的,打算聚焦安土城,查一查那到底是一座怎样的城池。”
“然后呢?”
“我想把能查的都查一下,于是就搜集了各种文献,从屋顶瓦片的颜色,到柱子的形状,还有拉门上的画……结果就碰巧查到了弥助的资料。”
“……”
“我听说大阪有个姓川边的人,川边家里收藏了一本介绍古代工匠是如何制作瓦片的书,说是书里也提到了安土城的屋顶瓦片使用的是青瓦。于是我就找了过去,想借这本书看看——”
“于是就发现了弥助的资料?”
“嗯。”
圭子点头道。
就在这时,乱奘向右猛打方向盘。
圭子的身体向左倒去。
山路崎岖。
两人正欲前往黑伏大坝。
行程几乎过半。
“那个川边先生专门收藏古书,家里藏书很多。我去拜访的时候,顺便翻了翻其他书,其中有一本是一个叫‘喜仙’的人写的。”
“喜仙?”
“他是个修验僧,用日记的形式描述了上大峰山 修行的方法什么的。巧就巧在,他的日记里提到了一个‘名叫弥助的体黑之人’。”
“嚯……”
“他说,他在御岳 附近的山里见到了一个体黑之人。那人建了一栋小屋,过着跟野兽一样的生活——”
“……”
“当时喜仙跌落山崖,动弹不得,幸好那体黑之人及时赶到,救了喜仙一命。喜仙跟那体黑之人同住了一段时间,说那体黑之人身怀不可思议的能力。”
“不可思议的能力?”
“说他能预言第二天的天气,还能徒手捕捉野兽……”
“哦。”
“于是喜仙也在借住期间教了那体黑之人各种修验僧的本领。书里说,那体黑之人很快就修成了六神通——”
“你是说那个黑人?”
“对。”
“六神通啊——”
“你知道?”
“嗯。”
乱奘回答。
佛家所谓的“六神通”,就是佛陀所拥有的六种能力。
天眼通——预知自己和他人的未来。
天耳通——听到常人听不到的声音。
他心通——读懂他人的心思。
漏尽通——破除执着烦恼,达到不惑的境地。
神足通——随意现身于任何一个地方。
宿命通——知晓自己与他人的过去。
“然后呢?”
乱奘问道。
“我认为日记里提到的那个人就是弥助,于是就开始研究他了。我的兴趣已经从安土城转移到了弥助身上——”
“这样啊。”
“我做了些功课,发现弥助好像本就有这方面的能力。”
“……”
“耶稣会士范礼安寄回祖国的信里也提及此事了。”
“信里是怎么说的?”
“比方说,范礼安出门的时候,会问弥助一句‘今天怎样’。”
“‘怎样’?”
“只要这么一问,弥助就会回答,‘今日不妥’‘要格外小心刀子’或者‘可能会下雨’什么的。据说弥助的预言准确率相当高,可神了。”
“嚯……”
“也许织田信长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才会一直把他带在身边。”
“你准备把这些都写到论文里?”
“不会写这么详细啦,不过……”
“……”
“据说在二条城的时候,也是弥助最先察觉到了敌人的来袭,有明智光秀的手下留下的记录为证——”
“哦。可这些事跟黑伏大坝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还没想明白?”
“想明白什么?”
“黑伏肯定是黑武士的意思 ——”
“竟然是这样?”
“搞不好‘黑伏’这个地名就是从‘黑武士’演变来的。”
“倒是有可能。”
“是吧?”
圭子说道。
陆地巡洋舰开上陡峭的上坡路。
全天候轮胎紧咬坡面的柏油路,平稳上行。
柴油发动机震响不止,声似野兽的咆哮。乱奘和圭子的臀部和背部也通过座椅感受到了它的振动。
震响之中混有轻微的水声,来自左下方的黑暗处。
那里似乎有一道急流。
连汽车发动机的巨响都无法将水声掩盖。
“我找到的资料当然不止这些。有个叫小松升云的修验僧常来这片山区。我最近刚联系上他的道友,打探到了一些情况。”
“比如?”
“据说小松升云上山前,总会去某户人家逗留片刻。”
“人家?”
“小松升云称其为‘黑伏家’。”
“哦。”
乱奘的声音低了几分。
似是对眼前这位露木圭子讲述的故事渐渐生出了兴趣。
“对小松升云而言,拜访黑伏家的人好像比上山更为重要。上山只是顺便,去黑伏家才是正事。那位道友告诉我,黑伏家的人在小松升云心目中的地位无异于恩师。”
“那个黑伏家的人又是什么来头?”
“具体的他也不是很清楚,因为小松升云不太在人前提及黑伏家。对了,据说黑伏家一直养着一条大狗。”
“狗啊——”
“嗯。”
“那个小松升云后来怎么样了?”
“死了。”
“死了?”
“十年前死的。”
“那不就是黑伏大坝建成的那一年?”
“没错。”
“怎么死的?”
“据说是自杀。”
“自杀?”
“人们在大坝湖面发现了小松升云的尸体。”
“哦?”
“小松升云自始至终都反对建造大坝,所以在大坝建成的那一年投湖自尽了——”
“黑伏家的人呢?”
“问题就出在这儿。我怎么都查不到他们的下落。”
“查不到?”
“我之前去镇公所查过,却没查到一户姓黑伏的人家。从古至今都没有。”
“哦?”
“也许黑伏家的人常年隐居山林,都没有登记过户籍信息。你也许很难想象今天的日本还有没户口的人,殊不知这样的人在日本有的是,特别是在大城市。很多流浪汉就算死在街头,你也查不清他们的身份。他们大多舍弃了寻常的社会生活。”
“但那些人不是‘没有户籍’,只是查不到户籍登记在哪里吧?”
“对,但黑伏家是压根儿就没有户籍。”
“哦……”
“结合小松升云那边的线索,黑伏家应该就是这样一个家族。早在很久以前,他们就断绝了与尘世的一切联系,隐居山中——”
“……”
“他们的住处八成连‘地址’都没有。除了小松升云这样的修验僧偶尔来访,他们和社会大概是没有任何交集的——”
“你的意思是,那个黑伏家的人可能是弥助的后代?”
“很有可能。”
“我也觉得像。”
乱奘说道。
“是吧?”
“你看这个。”
乱奘用右手握住方向盘,将左手伸进夹克的口袋,掏出一片金属。
是刀。
却绝非寻常的刀。
古时的武士除了大刀和小刀,还会随身携带一种被称为“小柄”的刀具。而乱奘掏出的刀,与之颇为相似。
而且一看便知,那刀颇有年头。
“这是?”
“就是刚才插在你轮胎上的东西。”
乱奘回答。
圭子吞咽唾液的声音在车中回荡。
“天哪……”
她语气亢奋。
“呵呵。”
乱奘嘟囔着将刀塞回口袋。
圭子言归正传。
“所以黑伏家的人应该一直都住在深山里,直到最近。”
“哦……”
“直到十五年前。”
“大坝?”
“对,黑伏家的房子这会儿就沉在大坝湖底呢。”
“难怪……”
“什么难怪?”
“就是刚装进后备厢的那些东西——”
乱奘说道。
带圭子出发前,他们将一些东西从圭子那辆车转移到了陆地巡洋舰的后备厢。
包括一顶双人帐篷、一套露营装备和各类食品。不过,乱奘口中的“刚装进后备厢的那些东西”指的并不是这些,而是一套有着特殊用途的东西。
氧气瓶——但压缩在瓶中的并非纯氧,而是空气。
脚蹼。
呼吸管。
潜水服。
陆地巡洋舰的后备厢里,装着一整套水肺潜水装备。
“你要下水?”
乱奘问道。
“是啊,我就是这么打算的。”
圭子回答。
“就你一个人?”
“对啊。”
“太危险了,水还凉。”
“我经验丰富着呢,带的还是七毫米厚的潜水服,不会有问题啦——”
“大坝那边批准了?”
“瞒着他们的。我申请过,但被拒了,所以打算偷偷下水——”
“胆子不小啊。”
“一个人下水确实会有点紧张,但只要没什么突发情况就不会有事——”
“你知道黑伏家在哪儿?”
“知道大概的位置。房子大概已经没了,但石块砌成的地基应该还在,我打算拍两张照片回来,再挖挖周围的土,虽然八成是不会有什么发现的。”
“黑伏家的人现在怎么样了?”
“不知道。”
“怎么会?”
“之前来这边采访的时候,我见过几个本地人。他们知道黑伏家的人原来是住在山上的,但都不清楚那户人家后来怎么样了,只说黑伏家的人可能已经离开这片山区了,毕竟大坝都建成了,房子也沉到湖底了——”
“没补偿吗?”
“大概是拿不到任何补偿吧。毕竟他们是没有‘地址’的,估计这些年也没交过税——”
“黑伏家的人跟周边村镇的人来往得多吗?”
“好像是完全不来往的。也就是有人见过他们家的人,每年下山来镇上一两次的样子。”
“黑伏家的人失踪的时候,家里有几口人?”
“据说有一个老爷爷,外加看着像夫妻的一对男女。然后还有一条狗。”
“狗?”
“我采访的人说,是一条大黑狗。”
“知道名字吗?”
“狗的?”
“不,老爷子的。”
“我采访的人都不知道。”
“那你对‘寒月翁’这个名字有没有印象?”
“寒月翁?”
“对。”
“没有啊。老爷爷叫这个名字?”
“天知道。我就是有点怀疑,这才问了一下。”
“说起老爷爷……刚才不是有个老爷爷从树林里走出来吗?他就是寒月翁?”
“应该是。”
“应该?”
“我也是头一回见他。”
说着,乱奘调高了空调的温度。
海拔渐升。
空气的温度随之下降。
不知不觉中,路已偏离溪流,转入森林。
昏暗的森林被车灯照亮,树木在道路两旁延绵不绝。混生的榆树与榉树皆是光杆司令。
月光从天而降,落到光秃秃的林中。
车内沉默片刻。
唯有发动机的低沉轰鸣,不断叩击乱奘和圭子的后背。
“我想起来了。”
圭子说道。
“想起什么了?”
乱奘问道。
“刚才那个东西……”
圭子将目光从前面的黑暗处移向身侧。
望向乱奘。
“是狗……”
圭子低声喃喃道。
随即身体一蜷,仿佛是被自己脱口而出的“狗”字吓得毛骨悚然。
“当时肯定是有什么东西想钻出那个男孩的嘴。我看那东西……像狗的鼻子——”
“我也觉得像。”
乱奘说道。
“那到底是什么玩意啊——”
“三言两语是解释不清楚的。那当然不是真正的狗,但‘有东西想钻出那个男孩的嘴’是不争的事实。”
“所以我才问那到底是什么啊。”
“比方说……有人在某所大学做了这么一项实验:先找来两个人,让其中一个人拿着香蕉,另一个人在左胸口袋里塞一条红丝巾,再安排他们突然推门冲进一间正在上课的教室,一边往里走,一边打斗。一个人用右手挥舞香蕉,另一个人在教室里四处逃窜,高喊救命——”
“……”
“最后,拿着香蕉的人抓住了逃跑的人,用右手握着的香蕉猛捅对方的胸口。被捅的那个人则尖叫着拽出塞在左胸口袋里的红丝巾……”
“这就是实验的内容?”
“对。当时教室里有近三十个学生,结果有近百分之九十的人将‘袭击者’手里的香蕉错认成了刀,又将另一个人从左胸口袋里拽出的红丝巾错认成了血。”
“……”
“因为用手举着的是香蕉,所以看起来才像刀。因为丝巾是红色的,所以看起来才像血。如果用手举着的是网球,从左胸口袋里拽出来的丝巾是黄色的,学生们肯定不会产生那样的误会。”
“你是想告诉我,那个想从男孩嘴里钻出来的东西不是真狗,而是某个很像狗的东西?”
“你很聪明。我就是这个意思。”
“可我还是不明白啊,就不能说得清楚点吗?”
“想从男孩嘴里钻出来的是一团高密度的气,而且它拥有狗的心智。说它比寻常的幽鬼和生灵更具实体感,也许会比较好理解吧。”
“我还是听不懂。”
“不懂也没事。毕竟这个解释有一半建立在我的想象上,有的是其他说法。”
“……”
“你就当附在男孩身上的狗灵想钻出那具身体吧。”
然而,圭子好像仍是一头雾水。
“你这么解释半天,我还是搞不明白。不过……有一件事我是非常确定的。”
“哦?”
“还好现在有你陪在我身边。”
“呵……”
“要不是有你陪着,我早就吓得六神无主了。如果坐在旁边的不是你,我肯定在这个副驾驶座上瑟瑟发抖呢。我应该会让人家送我去离这儿最近的城里,找家酒店待着,而不是跑来这深山老林里——”
“因为你很有胆量。”
“才不是呢。只要你往我身边一坐,我心里好像就有底了,觉得超级安心。”
“那是我三生有幸。”
“唉,这下麻烦了。”
“怎么了?”
“现在有你陪着还好,可你送我到大坝以后就要走了吧?”
“我确实是这么打算的。”
“你这一走,我肯定会怕死的。”
圭子说道。
说完便紧抿双唇,仿佛是在等乱奘开口。
“毕竟你才看到了难得一见的东西。”
乱奘幽幽道。
“唉,”圭子用窃窃私语般的音量问道,“你到底是什么来头啊?”
“我的名头可多了去了。”
乱奘如此回答。
“怎么说?”
“有人喊我‘半仙’,有人喊我‘挡灾的’,喊我什么的都有——”
“挡灾的?”
“就是帮人驱除附体邪祟的。看到刚才从男孩嘴里钻出来的东西没有?”
“嗯。”
“帮人除掉身上的那种东西,也是我的工作之一。”
“那你是正忙着干活?”
“原来是的,但我刚被炒鱿鱼了。”
“唉,雇你要花多少钱啊?”
“这取决于委托的内容。”
“比如陪一个姑娘待到天亮……”
“那我可不好意思收钱。”
“话说你饿不饿?”
“正好有点饿。这么说起来,我还没吃晚饭呢。”
“我带了不少吃的,还有威士忌呢。我想请你共进晚餐,就是时间略晚了……你愿不愿意来呀?”
“我认识一个很狂的老爷子,名叫真壁云斋。他老说我……”
“说你什么?”
“说我好像有个坏习惯。”
“什么坏习惯啊?”
“习惯把别人端出来的东西吃得一干二净。”
乱奘话音刚落,圭子便咯咯一笑。
“老人家大概是有感而发吧。”
她盯着乱奘的壮硕身躯说道,一副感慨万千的样子。
“英雄所见略同。”
“没关系,把我带来的口粮吃光了也行。不过我也得先给你打个预防针啊——”
“……”
“这顿晚餐可能要费点时间,八成得吃到明天早上。只要你不介意——”
“你要是连早餐也一并包了,我很乐意奉陪。”
“那是当然。”
圭子点头时,陆地巡洋舰前方豁然开朗。
“到了。”
乱奘说道。
车停在大坝湖畔。
乱奘没有关灯,直接下车。
圭子紧随其后,给自己加了一件派克大衣。
宽阔的空间呈现在两人眼前。
苍蓝的月光落于湖面。
车灯射出的光芒,斜着照进广袤的黑暗。
空气中尽是刺骨的寒意。
在前方稍靠左处,可以看到拦住这片湖的混凝土坝体。
明月当空。
柏油路已至尽头。
未经铺设的土路取而代之,通向上游。左侧便是大坝。
圭子指着那条路问道:“能不能沿着那条路再往前开一段路啊?”
“你要到上游去?”
“嗯,我想在尽可能靠近黑伏家旧址的地方扎营。”
圭子回答道。
乱奘借着月光凝视圭子,淡淡的微笑浮上厚唇。
“怎么了?”圭子发问。
“我注意到了一件事。”
“什么事啊?”
“没什么大不了的。”
“说来听听?”
“就是黑伏的‘伏’字。”
“‘伏’字怎么了?”
“把这个字拆开,便成了‘人犬’……”
“‘人犬’?”
圭子重复了乱奘报出的词组,后背忽地一抖。而她颤抖的原因,似乎不仅仅是因为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