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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哈扎尔

安迪往桌上放了一大盘鱼。

“天呀,也太美味了吧!”新来的人惊呼。哈扎尔猜测这种口音必定继承自从北部来的奶妈,在乡村预备学校定型,经过高级船员餐厅发扬光大。这家伙看起来相当不自在,穿着斜纹布裤,定做的衬衫纽扣一丝不苟地紧紧扣起,显得格格不入。好在起码是件短袖衬衫。哈扎尔给自己设立了一项挑战,在这周结束以前,让这家伙穿上纱笼。

哈扎尔已经完成了一些准备工作。他了解了这个头发蓬松、说话声音刺耳但愉快而充满善意的新人名叫罗德里克,是达芙妮的儿子。哈扎尔可以这么说,罗德里克完全没注意到母亲和丽塔之间的风流韵事。他告诉哈扎尔,他已经放弃了,不再等着达芙妮回到英国,转而选择花几周时间到这边来看看她。他实在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坚持逗留这么久,但是,如果这样能够缓解丈夫亡故带给她的悲伤,那就是好事一桩。哈扎尔庄重地点点头,他可没从这个快乐的寡妇身上看出一点点丧偶之痛,但他什么都没提。

“你住在什么地方,罗德里克?”哈扎尔一边盛米饭和鱼一边问他。

“巴特西!”他回答,“我是个房产经纪人。”从罗德里克嘴巴里喊出的每一个字都是那么用力,那么热切,哈扎尔简直无法想象他有消极或沮丧的时刻。他可以带给莫妮卡许多正能量,这是显而易见的吧?哈扎尔对房产经纪人很感兴趣,他们和银行职员并列为这个国家最不受待见的人,备受煎熬。不过,以哈扎尔对莫妮卡的印象,她应该没那么狭隘,将一整个行业的人一竿子打死。至少这份工作意味着他收入可观,而且有自己的房子。巴特西又是额外加分项,因为它与富勒姆隔河相望。

“你妻子没一起来?”哈扎尔问道,刻意问得漫不经心。

“我离婚了。”罗德里克从嘴边挑出小小的鱼刺,回答道,这一举动表明他在口腔清洁方面可以达标。他将鱼刺整齐地摆在餐盘的旁边,“不过我们是心平气和分开的。很可爱的女孩,青梅竹马,只是渐行渐远。你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哈扎尔同情地点点头,虽然他根本就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因为他与任何人交往的时间都不超过几个月。

“不过,那会让你不愿意结婚吗?你觉得你还会结婚吗?”

“哎哟,当然会,毫无疑问。那可是世上最美妙的结合。”罗德里克望向达芙妮时,脸上的表情柔和下来,似乎没有注意到达芙妮在跟丽塔窃窃私语时把手搁在丽塔的膝盖上,“我的父母特别幸福,你知道的。结婚四十多年。我真希望妈妈别这么孤单。”有那么一瞬间,他看起来是那么悲伤,随后又回过神来,“不过说实话,我自己在这方面做得不是很好。我需要有人来约束我,更别提做饭之类的了。哈哈!只能指望找到足够傻的家伙来带上我!”

哈扎尔回想起笔记本中莫妮卡的故事: 我努力不那么紧张地挑剔,忽略他们没有读过任何一本狄更斯的作品,指甲脏兮兮的,嘴里塞满食物还说个不停。 “我猜你并没有带书过来,是吧?我的书都看完了。我想要一本狄更斯的书来看看。”哈扎尔说话的时候双手放在桌子的下面,十指交叉。

“恐怕只有Kindle了。从学校毕业后,我就再也没看过狄更斯的作品了。”

那就行了,哈扎尔暗自微笑。经过几个星期的时间,他盘问了每一个年纪大致合适的单身男子,全都徒劳无获,恐怕他到最后也完不成任务了。哈扎尔意识到,在他同最新指定的这位罗密欧互开玩笑时,竟然莫名地感到一丝难过,一点儿隐隐的失落。为一个从来没有说过话的女性寻找另一半,可能是有点儿奇怪,但至少能让他不去想自己的问题。现在要怎么办呢?

莫妮卡和罗德里克。罗德里克和莫妮卡。哈扎尔的心里又浮现出莫妮卡看着自己的样子,但是这一次,莫妮卡脸上的表情是深深的感激,之前可全都是嫌恶。那么,他要如何给这两个不幸的爱人安排一次见面机会呢,毕竟他此刻人在地球的另一端。就在这时,他想起了那本笔记。他得想个办法把本子塞到罗德里克的行李箱里。那本笔记会把他带到莫妮卡的面前。

就在哈扎尔打算回小屋拿来本子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了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测试题。

“你和前妻有孩子吗?”他问罗德里克。

“有一个。塞西莉。”他回答,脸上漾起傻乎乎的微笑,然后在钱包里翻找照片。就好像哈扎尔真的在乎他女儿长什么样似的。哈扎尔唯一在意的只是罗德里克对下一个问题的回答。

“如果有那么一天,你找到了合适的女人,你还愿意要更多孩子吗?”

“没机会了,老兄。我做了结扎。是我妻子坚持的,她说她再也不想经历那一切了。你知道的——怀孕,尿布,整夜整夜无法入睡。”哈扎尔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至少此时此刻不想,“那就是导致我们争吵的原因之一,是一切走向终结的开端,我只希望她幸福就好。而且,反正不是吵架,就是没有床上运动。哈哈!”

“哈哈。”哈扎尔跟着笑了两声,心里却在叹气,因为如此一来,他精心拟订的所有计划都像罗德里克的精子一样,付之东流了。生育之类的事情对莫妮卡而言是没有商量余地的。他只能从名单上划掉罗德里克,重新再来。

接下来的几个星期,有好几次,哈扎尔都冒出了放弃配对游戏的念头。要在这样一个袖珍小岛的袖珍海滩上出现一个合适男子,堪比天方夜谭。但是,事情常常如此,就在他放弃努力的时候,宇宙仿佛偏爱拿这种机缘巧合的事情来戏弄他,完美解决方案就这么从天而降。 ECh3m5PZs1FG70IyUawOtUWsFLyzc/oaXXZ+681CxgjkDNFr5Do9xGW7iIshD0f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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