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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莫妮卡

莫妮卡看向咖啡馆墙上大大的时钟,差两分钟到七点。美术课的大部分学员都已抵达,正用红酒点燃各自的创造力。莫妮卡免费提供第一杯酒作为鼓励,刺激大家前来报名。寻找学员真是一场噩梦,她不得不拉些熟人才行。她哄劝几个供货商一起来,还有本吉的男朋友巴兹。为了填上最后一个名额,她甚至放下脸面跟擦窗工调情,并且为自己这样做而向埃米琳·潘克赫斯特道歉。现在,如果算上她自己,一共有十个参与者。很体面的人数。如果本吉能够设法多卖点儿酒或者其他饮料和小食,那么,哪怕她将第一堂课的费用打折到十英镑,或许也可以刚好(刨除支付给朱利安、本吉的费用,还有材料费)不赔不赚。她又瞟了一眼挂钟,她希望朱利安别失去勇气。

屋里充斥着嗡嗡嗡的对话声,学员们竞相告诉彼此自己多么没有艺术天赋。然后,门开了,大家安静下来。莫妮卡已经告诉过他们朱利安有点儿“古怪”。她还稍稍夸大了一点儿他的履历。她有十足把握,他并没有真的给女王画过像。但是,就朱利安的登场而言,无论之前再怎么渲染都不为过。他站在门口,穿着鼓胀起来的画家罩衫,头戴酒红色浅顶卷檐软呢帽,打着图案繁复的宽领带,脚踏一双木底鞋。

朱利安停在门口,仿佛是在等着大家仔细地打量自己。而后,他将手伸入罩衫,动作相当夸张,拽出了一只大龙虾。巴兹噎住了,一口红酒全喷在十号桌和本吉的新T恤上。

“上课!”朱利安说着微微欠身,动作幅度很小,但又很戏剧化,“来看看今天的主题。”

“上帝啊!”巴兹压低声音,惊诧不已地说,“那东西还活着?”

“他确实挺老的,不过还没死。”本吉回嘴。

“我说的是龙虾,这显而易见吧?”巴兹翻了个白眼,说道。

“别跟个蠢材似的。龙虾是红色的,也就是说已经做熟了。”

“什么是蠢材?某种鱼吗?”巴兹问。

“不是,你说的是青鳕。”本吉说。

“我以为青鳕是个艺术家呢。” 巴兹回答,现在他完全乱了。

本吉和巴兹坐在同一张扶手椅上,因为店里的小型椅子供应不足。巴兹坐在坐垫上,本吉则栖身在一侧的扶手上。两个人都是25岁左右,名字很契合,是现在最流行的浪漫抒情方式——押头韵,但是从外表来看,他们俩则截然相反。本吉是个红头发的苏格兰人,在头发没打理好的日子里,若是直面大风,那样子就是你想象中丁丁 长大以后、长到一米八高的模样。巴兹,长相很有中国特色,个子不高,黑皮肤,精瘦结实。巴兹的父母经营一家中餐厅,是祖父母开的,就在百老汇对面,三代人全都住在店铺上面的公寓里。巴兹的奶奶一直致力于为孙子寻觅个不错的姑娘,希望这姑娘能最终接管忙碌的厨房。

莫妮卡将小小的咖啡桌摆成一个圈,圆心放了张大桌,仓促地准备了一个大平盘,朱利安极其隆重地把龙虾放在盘中,然后将素描纸、画板、精挑细选的铅笔和橡皮分发下去。

“我的名字,”朱利安说,“是朱利安·杰索普。这个帅气的甲壳纲动物呢,名叫拉里。它献出了自己的生命来激发你们的灵感。千万别让它白白死掉。”他坚定的目光扫过张大嘴巴的学员们,“我们要来给它画素描。无论你们有没有经验都没关系,试试看就行。我会来回巡视,给你们提供帮助。这周我们都要坚持画铅笔素描。你瞧,素描对于绘画而言就如同语法之于文学。”这下莫妮卡感觉舒服多了,她喜欢语法。“下周我们可以进入炭笔或者粉彩画,最终画到水彩。”朱利安用力地摆动手臂,让罩衫的袖子鼓胀起来,活像巨型信天翁的翅膀。莫妮卡的素描纸被他扇起的风吹到了地上。“开始吧!大胆些!勇敢点儿!但是,重中之重,做自己!”

两个小时一闪而过,莫妮卡完全想不起上一次觉得时间如此飞快是什么时候。朱利安轻手轻脚地巡视围成一圈的小桌,在学生们将这个史前模样的生物英勇定格在纸上时,一次次突然俯下身来给出鼓励、赞美,去调整阴影的轻重。莫妮卡对于自己笔下拉里的比例相当得意,她利用朱利安教给大家的方法仔仔细细地精准测量了拉里,即举起铅笔,闭上一只眼。她忍不住地想,要是有把尺子的话肯定更精确,更高效。但是她也注意到,自己画的龙虾看起来特别二维,就好像是被什么高处坠落的东西给狠狠砸扁了。她感觉到朱利安在她的身后。他靠近过来,手里握着铅笔,在她的素描纸的角落里熟练地画了一只龙虾的爪子。不过寥寥几笔,他就创造出了某种跃然纸上的活物。

“这样。看到没?”他问莫妮卡。是的,她看得出不同,但是她能依样画葫芦吗?根本没有希望。

有几次,电话铃声、语音消息发送、推特和色拉布(Snapchat)的声音打破了安静的空气。朱利安一直在屋里巡视,将所有人的手机都放进他的软呢帽里,无视大家的抱怨和抗议,这些手机很快就被流放到了吧台后面。莫妮卡意识到这还是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度过了两个小时却没有看一眼手机,否则她只有真正睡着或者没信号的时候才会不看。竟然有一种奇怪的解放感。

晚上九点整,朱利安拍了拍手,结果吓得一半学员都跳了起来——他们画得太专心了。“女士们,先生们,这周的课就到这里了!是个非常不错的开始。大家都干得漂亮!不要忘了在你们的画上签名,写上日期,然后把它们拿到前面来,放这里,这样我们就都可以看一看了。”学员们慢吞吞地往前挪,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素描紧紧抓在手里,虽然他们画的全都是同一只龙虾,但每个人画的都大不相同。朱利安尽量找出一些积极的点来评价每一幅画,指出非同寻常的画面结构、对光线颇具魅力的观察以及美妙的轮廓。虽然莫妮卡非常钦佩他这份完全出乎预料的体恤,但她真的很想知道一件事: 她赢了吗?

“现在,”朱利安转向莫妮卡,说道,“你打算怎么处理拉里?”

“呃,吃了?”莫妮卡回答。

“正合我意!没错,我们需要盘子和餐巾。还有剩下的面包吗?奶酪呢?或许,再来点儿沙拉?”

莫妮卡没能说出她的意思并不是 现在就吃 。天啊,这是在变成晚餐派对吗?没有一点儿计划和准备。显然不可能顺利收场吧?

本吉和巴兹在小厨房和大堂之间飞快来回,端来盘子、午餐时剩下的法棍、半块熟透的布里奶酪、一些随机组合的沙拉菜和一大罐蛋黄酱。朱利安不知从什么地方变出了一瓶香槟。这玩意儿是跟拉里一起藏在他的罩袍里吗?不然还能藏在哪里?莫妮卡打了个激灵。

没过多久,莫妮卡发现自己不由自主地开始享受这一切。她努力不去想急速缩水的毛利润,还从楼上的公寓里拿了些蜡烛下来。很快,派对闪亮开场。

莫妮卡望向朱利安,他正靠在椅子里,讲述时尚而活跃的60年代逸事。

“玛丽安娜·菲斯福尔?多美啊!显而易见,她有天使一样的面庞,但是她肚子里的荤笑话可比学校里性饥渴的男学生还多。”她听见朱利安说。在柔美的烛光里,他的面庞生气勃勃,有那么一瞬间,看起来就像是国家美术馆里他的那张半身像。

“那时候的富勒姆是什么样啊,朱利安?”莫妮卡问他。

“亲爱的小姑娘,很像是美国西部!我就住在城市边上,很多朋友都拒绝冒险再踏进这里一步。这里很脏,是工业区,也很穷。我的父母很害怕,从没来过。他们只有在梅菲尔、肯辛顿、伦敦周围各郡才能开心。但是我们都很爱富勒姆。我们都在寻找彼此。敬拉里!”他高喊一声,举起香槟,“还有,当然也要敬莫妮卡!”他转过头来对莫妮卡微微一笑,补充道,“说到这里,每个人都放十英镑到我的帽子里作为餐费哦。我们可不希望她破产!”

听到这句话,莫妮卡也笑了。 7rlLNEM3InFRQN+FRRPXIFDDeGSYS+VV3dTZI8e/gD1yAg+QW9Z0vPG6Faz3u56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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