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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落各处的自传,被拢到了一块儿

按说,一个人的自传,没有别人替他完成的道理。不过,具体到汪曾祺,情形又不同。

汪曾祺写没写过自传?也算写过。

1991年,汪曾祺应长春《作家》杂志之约,写了八篇“带自传、回忆性质的系列散文”,总称为“逝水”。汪曾祺说:“我本来是不太同意连续发表这样的散文的,因为我的生活历程很平淡,没有什么值得回忆的往事。《作家》固请,言辞恳挚,姑且应之。有言在先,先写到初中生活,暂时打住。高中以后,写不写,什么时候写,再说。”

为什么高中就不写了呢?有一种说法,是汪曾祺在江阴南菁中学上高中时开始初恋,对方尚在,自有家庭,汪曾祺或许觉得从那时起,倘不写,无以存实,写呢,又怕影响别人。这是有可能的。

1996年3月,《逝水》由中国青年出版社出了单行本(当然也有别的回忆文字)。要说自传,这本应该算。

不过,这自传就跟陈独秀的《实庵自传》一样,非常的不完整。而汪曾祺的最后十七八年,小说固然别成一派,散文更是名闻海内外。汪曾祺的散文,不拘一格,随物赋形,述见闻,评文字,品美食,述交游,几乎谈任何对象的散文随笔里,都有可能“撞”见他那“很平淡”的一生中所见所闻,林林总总。

这些年也有人编《汪曾祺自述》《汪曾祺说》一类的书,但往往还是单篇的集合。其实老头儿不认真谈往忆旧的时候,反而会冒出很多有趣的历史细节。

汪曾祺在1994年一次访谈中曾说“现在的女作家们,她们的散文就是写她们自己的事,这个东西我觉得不行……这事我觉得有两种,一种女作家,一种老头。我觉得对女作家的散文,可以原谅。对老头这样写散文就不感兴趣。”所以他的散文,直眉瞪眼开宗明义写自己,并不太多,他的回忆,还是散在各种各样的文字里。

由此诞生的设想是:能不能将这些随意为之的回忆片断,联缀起来,看汪曾祺为自己的一生,究竟画了一张什么样的肖像?

收拢起来一看,发现汪曾祺晚年最在意的,在散文中反复书写的,是高邮十九年,云南七年。这些回忆,因为集中,因为鲜明,喜欢汪曾祺的人都熟知。

而另一些回忆,当右派的,七八十年代的,九十年代的,因为到处散落,就不那么显眼醒目了。把这些凑乎到一起来看,也怪有意思的。

总之,本书无甚高义,就是将汪曾祺散文中的追忆、记事性质的文字,串成一条线,让人看看一个大作家,怎样讲述自己的一生,何者详,何者略,何者重,何者轻。

有些重复的记述,就选最全的或最有特色的。希望本书不只是“记事”,还能让人体味记事可以朴实与醇美兼具,平淡共趣味汇融。

关于书名,不愿意从俗,什么“最后的士大夫”,汪曾祺很喜欢《世说新语》里一句话:“我与我周旋久,宁作我。”或许不太多的人懂得,汪曾祺的一生,一直在边缘行走,直到冥寿百年的今日,对他不以为然的文学界人士,还大有人在。

汪曾祺看上去是随和的,但同时他也是固执的。正好汪先生长子汪朗老师有《汪曾祺的固执》一文,就要过来当“序”,完美贴合书名《宁作我》。谢谢汪朗老师。

本书由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系研究生彭江河、张宇帆、陈童整理初稿。杨早担任增补统稿。如果说,将之视为《汪曾祺研究》这门课的结业成果,也很有纪念意义吧。 ylFZCx3qdFtCUbMsIoaku+vn7ABfO/t7uCZSIdgv7geDKjQypZAjqbsJYx/F5C2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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