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有智脸涨得通红,吭吭哧哧好久才难为情地说明了原因:
“两样都不是,是……是我太笨了,每日都要学到半夜才能勉强跟上先生的课程……”
原本他还想再坚持一下,但今天被侄女的学习速度一打击,彻底没了挣扎的欲望。
熬夜读半个时辰都比不上别人看两眼,还学什么啊,没必要!
“我知道现在放弃对不起娘的辛苦操劳,但以我的能力……再坚持恐怕也是徒劳,不如就这么算了吧。”
许有智失落地垂下肩膀,本就过于削瘦的身形在日光的晕染下更显单薄无力。
许玥玥瞥见他因窘迫微微泛红的眼尾,心底发酸,主动上前握住了他的手,然后抬起另一只手,向他竖起了大拇指。
【四叔,别沮丧,其实你很厉害的,只是你自己没有发现而已。】
【你嗓音特别,唱戏很好听,连台上专业的戏曲演员都比不上你。】
【可惜这个时代的人太封建,看不起戏子,要不凭你的条件肯定能火遍大江南北!】
唱戏?
许有智眸光闪动,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浓妆艳抹的戏子在台上低吟浅唱的模样。
那是几年前他逛庙会时看到的场景,只一眼便久久不能忘怀。
后来他还躲在暗处模仿那戏子唱过几句,但被同村人听见笑话一顿后就再也没试过了。
这件事他从来没对家里人提起过,可侄女竟然知道!
许有智胸腔下那颗沉寂许久的心跳得飞快。
也许他真可以试试,只要能赚钱,这个戏子他就算当了又如何?
钱氏见他红着脸半晌不说话,只当他还在为不能读书一事羞愧,一脸慈爱地拍拍他的肩膀,宽慰道:
“没事,实在不想读就算了吧,别想那么多,你大哥读了五六年也没读出什么名堂,现在不照样吃得欢?”
【哈哈哈,我爹的脸也是脸啊,这么说人家,人家不会害羞的吗?】
被点名的许有仁扒饭动作一顿,撩起眼皮瞅自家闺女一眼,然后——
扒得更快了,那副狼吞虎咽的饥渴样,活像猪圈里嗷嗷待哺的小猪仔。
害羞个什么劲?
都是一家人,吃饱饭才是正事!
许有智被他的滑稽样逗笑,心里松快了不少:
“嗯,我什么都不想,以后就像大哥那样,吃好喝好,努力赚钱养家。”
如果有机会,再拜个师傅学唱戏,让侄女和家里人看看他的本事!
安抚好小儿子,钱氏又将目光落到了许有礼和许长明身上:
“你们呢,还想不想继续读书?”
许有礼连忙点头:“当然了!先生说我学的不错,明年秋天就能下场考试了,到时候我一定努力,争取考个功名回来,让娘高兴高兴!”
钱氏心里惦记着孙女的话,根本高兴不起来,忧心忡忡地望着他道:
“读书可以,娘愿意供,但你必须向我保证两件事。”
许有礼跟着摆正了脸色:“您说。”
“第一,不能学你爹,仗着我看不着,就在外面花天酒地不当人;第二,要读书就专心读,别一会儿琢磨着赚钱,一会儿惦记着省钱。”
钱氏声音一沉,加重了语气:
“你要真懂事,就该把全部心思放在功课上,好好给我读出个名堂来!”
前有侄女的废胳膊警告,后有亲娘的谆谆教诲,许有礼哪有不应的道理?
“娘,您放心,这两件事我一定做到。做不到的话……我就把茅房的粪全挑出来……塞我爹嘴里!”
钱氏捶了他一下,噗呲笑出声:“这熊孩子,说正事呢!”
“我这不正经的很吗?”许有礼欠欠地摸了下许长明的脑袋,挑了挑眉梢道:“到时候咱俩一起塞,我按人,你掌勺。”
许长明往后挪了挪,和他划清界限,随后抬头看向钱氏,表情认真:
“奶,我不会挣钱,也不会喝酒,我一定乖乖听话,只读书。”
钱氏瞅着他一本正经的小脸,脑瓜子疼。
这番保证,许有礼说听着悦耳,换成许长明,就好像在说:
“奶,你放心吧,我一定送上门让别人欺负,绝对不还手,也绝不告状。”
想到自家乖巧懂事的孙子被一群熊孩子堵在墙角打的画面,钱氏心梗了:
“啥也别说了,明天奶奶亲自送你去私塾,看看是哪个兔崽子……”
话到嘴边又拐了个弯:“教长远背的三字经!”
正在嗦骨头的许长远后背一凉,完蛋,明天恐怕又要挨打!
许玥玥则两眼放光,一个劲地冲钱氏眨眼睛,碗里的肉都不香了。
【呀,帮我大哥出气的机会来了!】
【奶啊,去私塾带上我呗,大哥不敢打架我敢打,我可是村里扛把子!】
【不把那小畜生的脸挠花,我许玥玥跟着王八姓!】
钱氏听得想笑,这虎丫头,也不知道随了谁,真泼啊!
不过这点小事哪用得着一个女娃娃上手撕?她一个人就够了。
钱氏打定主意不让许玥玥掺和,因此面对她的眼神暗示,只装作看不懂:
“玥玥,你这是咋啦?风太大,沙子迷了眼?来,奶给你吹吹。”
说着,还真扣住她头上的小揪揪,对着眼睛连吹了好几口气。
许玥玥:“……”
算了,明天再想办法吧。
反正这口气,她必须帮大哥出了!
同一时间,赵家私塾。
许文举殷勤地为对面的男人倒了杯热茶,笑容谄媚:
“赵兄,你就留下我吧!你院里几十个学生,一个人管多累,有我在,你也能松口气,每日喝喝茶读读书,多好?”
赵秀才捋捋胡须,苍老混浊的眼里满是算计:
“留下你也行,但工钱……”
许文举立刻接话:“我不要多,一个月二两银子,再管上吃住就行了!”
“一个月二两银子?”赵秀才瞪大眼睛,险些喷他一脸茶水,“不行,最多二钱,你爱干不干!”
二钱……许文举一颗心跟掉油锅里了一样,滋滋啦啦烧的慌。
他大儿子狗屁不是,在酒楼当个账房先生,一月还能赚二两银子,而他,堂堂秀才老爷只能赚二钱?
赵秀才看他拉着张驴脸不说话,也没了耐心,拍了下桌子嚷道:
“你到底干不干?不干走人!”
“干!我干!”
许文举一咬牙应承下来,心里却很不服气。
要不是为了拿捏钱氏个毒妇,他才不来这破地方受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