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刚刚走出坦桑尼亚的小机场，我便努力地搜寻远处的山峦。直面刺眼的赤道日光，疑惑地扫视着遥远但孤独的一仞山峰。表面上与山友们一起兴奋着，内心却不免狐疑甚至不满，这就是乞力马扎罗吗？就是让海明威得以大名远扬的“乞力马扎罗的雪”吗？就是引来好莱坞明星们摄人魂魄的爱情背景吗？尽管，网上资料表明这座位于赤道附近的非洲第一高峰的积雪正在消融之中，但历史人文的幻想以及过去曾亲身体验的几座雪山攀登历程，还是让我一厢情愿地热血沸腾着，甚至自告奋勇地组织了一支12个业余山友的远征队。眺望着雄俊山峰上那可怜的装饰性的白色一抹，陡生暗恨，何必读书太杂，少不更事的时候就让众多伟大作品和作者在宣泄情感之中轻易地透支了自己本可以亲身体验的乐趣。但也正是乞力马扎罗的雪和那只令人无限遐想的豹子，把我们带到了地球的另一端。
前三天的跋涉真是田园散步般轻松。热带雨林，通幽曲径，猴窜鸟鸣，溪戏残松。晨见喷薄之日出，午沐沁脾之清风，暮品山峦之律动，夜仰繁荣之星斗。信步之余，近观早期印象派般光怪陆离的花草起伏，远察安德鲁·韦思绘出的荒凉伤感的崎岖古道，浮想联翩，多少现实的情绪迎合，多少记忆的叠加复制，都在不同的场景中反复激荡、强化和升华。相看两不厌，何如去登山！就连在一系列错误信息诱导下“自投罗网”的东方基金的两位经理王国斌、陈光明也苦极而甘地率队在先，谈笑中将登山杖舞成了文明棍！东方证券的汪阳则上蹿下跳，不经意间连续赶超多国队伍，竟比我们全队提前了一个多小时赶到3700米的大本营。更有甚者，在几个导游目瞪口呆之下，汪大人隔天后居然一路背手倒行走到海拔4700米的突击营。这番壮举交织在几个欧洲山友高原反应太重不得不被人用担架下撤的过程中，简直是大长了国人和平崛起的气概。不过，这是痔疮发力的结果，真正的“屁股指挥脑袋”。
热带雨林在大本营附近悄然结束了，几个或隐或现的陨石坑和连绵不绝的断崖残壁传递着悠悠岁月的洗礼。号称“斑马石”的一块巨大风化岩壁以其五彩缤纷的面貌显示上帝的造化之功，也露骨地诱惑着游客、动物，当然也包括海明威刻意提及的那只喜好登山的豹子。雪线依然捉摸不定地上移着，这使充满乱石碎卵的山路变得漫长而单调。好在身边的无数云朵始终翻滚嬉戏着，簇拥我们上行，同时也将来路行踪一一抚平。如此般的腾云驾雾，欲神欲仙，不由得诧异起来，何以只有豹子会执着地踏上雪的旅途，直到死去。在缺氧的状态中，似乎每个全副武装起来的山友都突然拥有了超人般的勇气与信心。其中最专业的是国家发改委的陈昱杰，他曾在几年前就独自登顶了8200米的西藏名山卓奥友峰。一路上，他不失时机地动员全体老弱病残回国后应当随便到珠穆朗玛峰（8844米）溜达一趟，果然，多有唯唯诺诺之音。后来得知，此君刚刚获假三个月参加国家测绘局2005年四、五月间重新丈量珠峰一事，趁大家意乱神迷，拉几个垫背以壮行色，令人气愤。
我们的首席导游尼古拉显然是业中的江湖人物，来来往往的向导和挑夫都在重荷下向他致意。他从业18年，登顶几百次，收入颇丰。除做向导可以每年收入3000美元外，他另有几百亩地自营农作物，在当地属殷实大户，特别是自己养奶牛一头，每日自产2升奶，仅供家人享受，颇为得意。他经常发音准确地将毛泽东和周恩来挂在嘴上，不断地提示我继承前辈无私援助非洲兄弟的情谊，与时俱进地落实到当下的小费上。他曾参加“解放乌干达”的战斗，并在敌方的首都驻扎了两年。乌干达、坦桑尼亚和肯尼亚曾同为英国殖民地，而且曾为经济共同体，但20年前破裂。尽管统计上我们可以轻易地看到，肯尼亚更为富有，但尼古拉反复强调，坦桑尼亚最富有！这种自信和满足的神情经常流露在我们所接触的非洲人脸上，无论是经理、向导、挑夫还是司机，令人羡慕。
最后一天的冲顶自然是最艰苦的，午夜出发，8:00抵达。男男女女一行9人，从22岁的妙龄少女到年近50岁的地产商人，几代混杂，性格各异。面对同样的高原反应，如头疼欲裂、肠胃沸腾、口干舌燥、筋疲力尽，各自动用了不同的抑制手段，也不得不亲自体验（无法外包）各种艰难困苦。全队始终保持整体队形，互相鼓励、互相搀扶着次第登顶。值得一提的是，王石的女儿王凌鹿在向导和本队长的威逼利诱下率先登顶，虎父无犬女。王石秘书周惠小姐也熬到了海拔5895米的顶峰，在公司旗帜下勉为其难地摆出玉树临风的姿态，为美女护驾的各位好汉也在旁装模作样地助威，希冀日后一起分享万科集团的重赏。我作为领队，本来随时准备与中途放弃者一起下撤，居然能如愿登顶，自然兴奋。虽不敢挥舞国旗公然在各国山友中炫耀，但作为独立董事也与中化国际的董事李昕和董秘王克明在公司旗帜下小露了一脸儿。山高不敢忘卑职，何等敬业。
乞力马扎罗山登顶
蓦地，我突然想到了雪，我是来看雪的，即便没有那只豹子。终于踏到了雪，薄薄的一层，全然没有远古的痕迹。坚硬、涩涩的，像冰。如果穿上冰爪更合适些，在平时无法忍耐的冰铁相击之噪声，在海拔5000米以上产生了令人满足的独特乐感！不约而同地，我们将镜头对准了距我们千米之外的巨大冰瀑，也许有上百米那么高，至少几百米那么长，看上去严峻矜持，如此凛然铿锵。雪，早已融化了，但冰瀑则坚强矗立。没有人关心，雪如何变成了冰瀑。但是，这是千万年沉积的雪，是风卷不起、沙覆不住、雨融不了，甚至是豹子和人类难以接近的雪，乞力马扎罗的雪！它坚守着大自然的领地和本性，即便人类过去50年来力图使它“国家公园化”，多少登山者试图征服这个赤道之巅，多少海明威式的大师在想象和艺术中尽情点染调情，但乞力马扎罗的冰瀑始终镇守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