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行五人从2007年12月17日启程到位于阿根廷安第斯山脉的西半球最高峰阿空加瓜登山(6962米),21日经八小时艰苦跋涉抵达4300米大本营。此后10天内两度尝试登顶,但因暴雪封山,不得不从5300米营地下撤。同期有百人以上的各国登山团,均无功而返。此后,我们在盛产葡萄酒和橄榄油的门多萨市盘整几天,次抵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品牛排探戈,又到维持两百年前现状的潘帕斯高原上的圣安东尼市自助游两天。1月8日全队安全返回。至此,20日拉美登山游结束。其间,我曾写打油词一首,向国内的各位朋友遥拜新年,如下:
阿空加瓜 危乎高噫 淫雪噬冠 乱石夺基
侧身西球 雄睨天地 远来恭圣 安敢称意
壮士不武 美人亏气 但效前贤 退避为礼
吾兴已尽 后会有期 面壁观影 不胜唏嘘
志盛情漫 终有顾忌 桀骜谁赏 谦卑谁期
攀崖远眺 世事淡矣 唯有山缘 相别何依
回国后,我在天涯博客上陆续写了八个有趣的故事。
我们经过5个小时的山路上行,到达第一个露营地Confluencia,海拔3400米左右。大家立即一起搭起了三个帐篷,喝水吃饭,休息了两个小时。导游要求我们带护照和进山证去体检。看到排队的人很多,我担心有问题,便跟着刚刚体检完成的三个美国人去他们的营地询问详情。
他们是三个来自美国田纳西首府的律师,曾一起去过非洲的乞力马扎罗山。此次结队并不顺利,上来就丢了一个人的行李,只好花了许多钱在门多萨市购置或租了一套。他们建议我们准备些小费,万一有体检方面的问题就可以敷衍一下。事后看来,这是多余的,不过是对发展中国家的传统印象导致的误解。
很快,我们的队友就通过了体检,我飞奔而去,匆匆测了血压、含氧量和心跳。除了心跳快外,并无大碍。医生们严肃地签字盖章,完成了第一次检查。不过,与我们同一天到此的另一个大团,有12个各国的队员,就没有如此幸运了。三个人被淘汰,一个新加坡人吸烟太多,含氧量严重不足。一个荷兰女人太胖,体力不支。一个印度人,本来十分高大强壮,但在过一个河沟时突然胆怯起来,居然自己放弃了。大家花了许多银子,大老远地跑来登山,第一天就被淘汰,真是可惜。
次日,我们经过八个小时的长途奔袭,一鼓作气上了大本营,海拔4300米。的确十分艰难。烈日下走起来没完没了,最后一段又是陡坡,盘旋直上一个小时。途中,导游丹尼尔碰到许多他的旧交,便不管不顾地与他们攀谈,不时放弃照看我们的责任。他的放任导致整体队伍的行进速度忽快忽慢,弄得大家很疲惫。我不得不与导游多次交涉,也发了火。丹尼尔终于意识到我们的不满,不断道歉。
休息了两个小时后,我们再次被叫到位于入山口的医务室进行第二次体检。每人大约五分钟,但这次却是非常仔细。果然,老张和方泉被查出问题,肺音嘈杂,是长期吸烟的缘故,导致含氧量也低,要求第二天老张再复查。两人紧张了一晚,第二天早上不得不拖行几百米复查,幸好勉强得过,满脸堆笑地回来了。在大家的批评下,两人对天发誓,终生戒烟!
我在陪同老张复查时看到一对比利时的夫妇,被检查了大约半个小时。出来后告知,男的肺有积水,不能上山,女的可以继续前行。两人当下十分犹豫,不知如何是好。我们表示同情,也有些后怕。放弃还是坚持,对任何团队都是一个艰难的选择,特别是对于我这个队长来说。
很快,我们的考验就到了。
我们在大本营休整一天,消除第一天上山的疲劳,同时也是适应高山环境。阳光明媚,我们坐在常设的帐篷内,透过窗子不时地远眺近在咫尺的阿空加瓜山。我们可以隐约地看到两个营地,“墨西哥营”和“加拿大营”,分别为4900米和5100米。姹紫嫣红的帐篷随风抖动,看上去像是在远处不停地招呼我们上去。我们按捺不住期盼的心情,不断地捕捉着上山和下山的人群。
12月到1月中旬是阿空加瓜的登山旺季,平日都有两三百人在大本营和上面的六个营地驻扎,每天都有人上上下下。这一天,我们看到两拨儿人登顶下来,晚上就在大本营庆功唱歌,十分令人羡慕。
第二天,我们五人跟着两个向导开始适应性登山,经过五个小时到达“加拿大营”,忽然感到阵阵冷风。向导建议我们穿上羽绒服,在风中吃了午饭,然后便迅速下撤。我们只用了不到两个小时便回到帐篷。下边天气仍然很好,事实上很热。小牟便张罗洗澡。考虑到生病的概率,大家不断劝阻,我不得不行使队长的权力。
老孙突然提议大家一起剃个光头纪念一下,也许是高原反应,几位男士根本没有考虑便成为老孙的试验品。阳光下,几个秃头成为一时间的风景,当地导游一脸疑惑地看着我们,这些中国人要干什么?
24日是圣诞夜,晚上庆祝酒会。第二天开始正式登山。之前必须体检,大家都过了,但老张又因含氧量和高血压指标被要求复查。看到老张夜里喘气的样子,大家都感到他恐怕是凶多吉少,默默地为他打点行装准备下山。果然,第二天早上的指标并没有变化,于是,我们第一个队员被淘汰了。好在老张是首次突破5100米的高度,心满意足地骑着骡子下山了。
经反复讨论,我和老孙决定留下继续等待天气好转。牟与方和导游一起下撤。方泉将高山鞋给我,牟也将睡袋、手套等全部留给我用。大家依依惜别,互道珍重。大家共同生活在一个大帐篷里一周后,突然分道扬镳,都有惆怅之感。
全队一撤,我们立即没有栖身之地了。向导丹尼尔留的一个线索也没有任何着落。原来的营主因与丹尼尔关系不好,要求我们在两个小时内将所有东西撤出。在纷纷扬扬的雪花中,我们背负着小包,一个一个营地去找新的向导。累了,就在大本营一个空空荡荡的酒吧中焦急地等待回音。
天不负我,一个叫马克的人主动找过来,提出愿意帮我们安排。原来,几个中国人结队到此仍是新鲜的事儿。上周,老张打了电话,居然是那里的第一通给中国的电话。马克领我到了两个营地转了转,的确在大本营当天找不到有执照的导游。他建议我们专门从门多萨请一个来,尽管后天才能登山,毕竟我们也可以多等一天天气的好转。经过简单地讨价还价后,我们接受了这个方案,不超过2000美元,比丹尼尔便宜了至少一半!令我们意外的是,他们居然可以安排我们住到床上。尽管是上下铺,在这么高的营地上已经是非常奢侈的生活了。
晚上,马克安排了一顿非常可口的意大利千层面,我和老孙与他愉快地聊了起来。马克是在门多萨市工作的会计师,负责企业报税和公司破产事宜。他今年37岁,但21岁时就在大本营实习服务,至今已经尝试登顶30多次,有14次登顶的经验。他非常喜欢登山,每年攒足两个月的假期来此,负责酒吧和登山的安排。挣点外快以外,与山在一起是令他最愉快的事情。马克处于职业生涯的转型期,正在申请去澳大利亚的技术移民,为此在考取各种证书和提高英文水平上花了不少钱。他的未婚妻是小学教师,已经交往九年了,尚未结婚。一个原因是没有房子,各自都住在父母家中。他本人读过老子的《道德经》,对中国的“文化大革命”也有一定了解,一本正经地告诉我,他认为中国经济的发展带动了近年来阿根廷经济的复苏。
谈到登山,他显然反感商业广告的推动,认为各国蜂拥而至的登山者并不是喜欢山,而是喜欢自我成就。特别对日本队员不满,认为他们身穿名牌,设备先进,但对山本身并不尊重。一来就直奔山顶,不管天气如何,也不与当地向导和居民沟通,甚至不需要高原适应,不顾死活地登顶。
尽管马克看上去颇为自负,但他事实上还是十分细心的。后面两天的相处表明,他在这个营地有很好的人缘。远比丹尼尔更为性情,负责任。两天后,当我单人下撤时,他自告奋勇地陪同。一路上安慰我,登顶不是人事,而是天意。关键是上帝是否发给你许可证。一般而言,阿空加瓜的登顶成功率在30%左右,主要是天气问题。我注意到,下山时,许多素不相识的山里人都对未能登顶而下来的人十分热情友善,显然,他们知道这批人还会来的。
天气晴朗,似乎在连续四天暴雪后,终于可以上山了。我和老孙躺在睡袋里不断兴奋地憧憬登顶的样子,不时击掌而狂笑。疯疯癫癫的样子,到现在仍历历在目。
下午,我们正在酒吧与雇来的背夫沟通革命感情,忽然,一个面貌英俊的中年人专门来访,告知我们他是阿空加瓜主管巡警,知道我们明天上山,提醒我们务必去体检一下。我告诉他,我们一直在体检,而且感觉很好,也许不必了。他认真端量了我们,一字一句地说,这是规定!
我们晚饭后就溜达到医务室了。我两分钟就体检完了。一个护士拿给我一张纸,问我是什么意思。看上去,好像是一个汉字“喜”。七扭八歪的。看我在迟疑,她掉头撅起屁股,居然就把裤子拉下来了。我清楚地看到她屁股上一个大的刺青,果然是喜字。我告诉她是“快乐”,她乐颠颠地走了,好像在扯着裤子到处展示。
过了好久,老孙都没有出来。我进去时看见有四个人都在围着他转圈。三个女医生和护士都轮流用听诊器不断敲打着,让老孙使劲咳嗽。可怜的老孙早已是有气无力了,被三个女人上下其手之后,只是木然地等待宣判了。医生严肃地告诉我,老孙不能上山了,高血压是小问题,两边都有肺积水,是严重的高山病。一小时前,老孙吃了中药,我不断解释也许是中药的副作用,希望再给个机会,明天复查一下。巡警队长也给面子,与医生商量明天再复查,告知我们7:30来。
可以想象这个晚上我们的心情了。老孙曾登山无数,上过慕士塔格,7500米,是热门的珠峰人选,岂能在这个坡上低头。只听他夜里咬牙切齿地骂天气骂医生骂中药。我则身为队长必须跟随老孙进退,没有选择,只能寄托他明天表现正常了。
第二天,刚刚7:00,我们就被两个巡警堵在睡袋里了,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在几百个帐篷中找到我们的。只见他们气急败坏地要求我们立即去医务室。后来才知道,阿根廷当天调整夏时制,当时已经是8:00了!老孙嘟嘟囔囔地进了医务室,还没等用听诊器,两个医生就断然称老孙必须立即下撤!我还要辩解,巡警已经命令了,“给你们一分钟收拾,乘直升机立即下山”。话音刚落,隆隆的飞机声已经传来了。
我们飞奔回帐篷,半分钟给老孙装了小背包,立即返回医务室。看到直升机已经落地。老孙英文不灵,紧张可怜地望着我,被人拉进了飞机,我大声喊,下去了不要动,我马上下山去接你!其时,我还没有意识到,此后的一天远远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有趣。
我用相机拍下老孙登机和飞机升空、盘旋而下的景象。全然不知,三个巡警已经将我围上了。
不过十分钟的光景,我和老孙便天各一方了。还没有回过味来,我就被三个巡警带到巡警站了,就在医疗室的对面。两个医生也在那里等候,大家一脸的严肃。从他们嘀嘀咕咕的西班牙语速中可以感到有所不寻常。
昨天认识的巡警长还是很友善,用英文解释道,按规定他们必须填一堆表格,需要我证实情况。大体是他们昨天发现老孙的几个问题:第一,血压高;第二,肺部有积水;第三,面部浮肿,颜色有异;第四,言语不多,反应呆滞。我对第四点表示不同意,老孙不懂英文,无法反应,如何是呆滞?而且,我半开玩笑地指出,昨天你们几个美女医生给他体检时,我隔着房间都听到他兴奋的笑声了。警长大笑,但医生严肃地打断我,是你昨天坚持不让他下山的,如果他出事了,你就是个murder(谋杀者)!
谋杀者?这倒让我一惊,至于吗?警长也严肃起来,坚持在一页纸上要求我签字。他将西班牙语翻译过来,大意是:我坚持老孙留在山上复查,可能影响救治,如有问题,我将负责任。我不愿意签字,你们是医生,为什么拉我垫背。双方讨论之时,警长接了个电话,露出笑容,告诉我,你的朋友没有问题了,安全了。原来,老孙十分钟后就落地了,又观察了十来分钟,才通知我们。电话一来,大家立即如沐春风,解除了紧张。巡警们立即抓起打了一半的扑克牌,也同意让我拍了许多工作照。
大约老孙在下面表现得有点生龙活虎,另一个问题又出来了。他们要求我填表,证明老孙的确有高山病症状。他们说明是使用了免费直升机,必须证明有这个必要。我在为伟大的阿根廷福利制度感动之时,也必须为官僚主义的文件忙活。我大体上填表用了40分钟,签了十几个字,巡警和医生们也同样如此。
考虑到老孙在山下度日如年,我立即与向导、背夫等结清费用,用十分钟工夫将我和老孙的两个大背包和我的小包打好,这平时可是半小时的活儿。在下山口又上交垃圾袋等,浪费了20分钟。动身时已经11:00了。我立即飞似的赶下山去。
我们上来时,一共花了两天,累计行程13个小时。一般下山应当有七到八个小时。骡子是六个小时。老孙乘飞机是十分钟。我头一个小时是跟着导游走,比较缓慢。后来休息时,我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结果就一路领先地下来了。
刚刚30岁的导游Kris气喘吁吁地跟我到了山下,而37岁的马克则全无踪影了。我总共用了5小时45分钟。为什么这么快,一路上高山的幻觉让我从老孙转移到我的小女儿身上了:她在下面无助地眼巴巴等我下去,能不急吗?
下来后发现,两脚全是水泡,比两个月前在西藏墨脱还要厉害。此后在阿根廷的日子里总是一瘸一拐的样子,痛心疾脚。
方泉和小牟下山时,不时回头嘱咐我,别像日本浪人一样冲顶啊。
我们一路上看到几拨儿日本人登山,多是两个一组,也有单兵突进的。没有向导,也没有背夫。扛着巨大的背包,熏黑着脸颊,沉闷不语地走着,似乎他们没有涂防晒霜的习惯,或许饱经风霜的老脸更有英雄相。
与我们在大帐篷吃饭的两个人,看上去沧桑感十足,全副武装到牙齿。刚上大本营就惦记着冲顶,不用休息和高山适应。手里拿着日文的攻略,不时与当地人指指点点的。我用多年前残留的日语与他们沟通,他们立即有了亲切的笑容,这才看出他们不过是二十几岁的大孩子。问到经历,也不过只是登了三两座高山而已。不过,他们的自助式登山显然给他们更多的底气和勇气。
暴雪封山了,所有人都下撤或者被封堵在不同高度的众多帐篷中等待。这两个日本人却坚持表示天亮就上去,即便我们的向导不断威胁。原来他们前一天练兵时,已经将自己的行囊和登山器械都留在5600米的“法国营地”了,破釜沉舟,不得不上。
隔了一日,当我们在雪埋小腿的5300米的“阿拉斯加营地”准备下撤时,看到这两人分头从“法国营地”和5900米的“柏林营地”下撤,告知雪埋到腰部了,一片飞雪和疾风,完全看不到前程和退路。只好暂时放弃。不过,两天后,这两位又上去了。再没看到他们。
我下山的路上又与一位日本单身登山者较上劲儿了。他一开始疾步如飞将我们落下一大段。后来,我下山心切,终于在三个小时后追上他。一起休息时,他向我讨要巧克力吃,告知,他在“柏林营地”等了三天,没有食物了,只好下来。必须回国工作了,明年再回来登。我问道,为什么日本人来得多,而且不要导游?他瞪大眼睛,日本的登山杂志上讲,阿空加瓜是最好登的山,女人都能上来,怎么能用背夫和导游呢?
在下撤到两千多米时,看到一队女子整齐地喊着口号爬上来,衣服鲜艳,标志划一。我和向导闪到路边,果然是日本人,都在一米六的身高,都对我们露齿一笑。没有看到导游。
丹尼尔是被我们的登山代理里卡多推荐的高山导游,技术上大约是阿根廷最高水平了。一开始,我们以为是哄我们花钱而已,看到他略有拖沓的步伐,心中不以为然。他一见面就对我们国内带来的装备不断挑剔,判为不合格,要求我们或者购买,或者向他租借。我不免心中有些担忧。
看到我是队长,他便设计了一个队形,让我紧跟他后边行进。另一个助理导游沙巴则放在队尾。一路上努力与我交流,暗示我先预付部分小费。根据在非洲的经验,我坚决地告诉他,他的小费取决于全体队员的满意程度,只能最后支付。之后,他便察言观色,开始接近牟美女了,显然,在高山上,美女对于大家来说更是真正的队长。
在进山登记处,他指着墙上一幅壮观的攀冰照片,告诉大家这是他在20年前的英姿。许多登山者纷纷与他合影,我在负责办理大家的手续,没有时间追星,办证的几个人冷眼笑道,丹尼尔又风光了。
客观地看,丹尼尔还是非常职业的,也很会取悦我们。不时在各个景点给我们讲些故事,主要是强调他当年的伟大业绩,令我们一阵叹息。他告诉我们,20年前攀登阿空加瓜的最快纪录是他创造的,从大本营上下一个来回,只需要6个小时。我们扣除休息,也要连续上登19个小时,而且下来至少要5个小时。不过,2006年这个纪录被三个意大利人破了,他们结组上下只用了4个小时,一路跑上去的。“他们是野兽,不是人。”丹尼尔无奈地说。
看到一个海拔5000多米的陡壁,他非常自豪地告诉我们,到目前为止,世界上只有两个人登上去过,他是第一个。我们立即与他合影,也分享了自豪。不过,当我下山时,向导Kris也指着同一个地方,轻描淡写地讲,他上上下下多次了,练习而已。当我与他核实丹尼尔的事迹时,他笑道,那个老家伙还在卖故事呢。
牟美女是学习西班牙语出身的,经常与他练习。他也会逢场作戏地做出许多令人愉快的动作,博得大家一笑。但是,他始终对我们登顶的想法不予呼应,总是强调天气有问题。正巧我们在休整了两天准备上行时,暴雪来临,一连几天,我们心急如焚,他倒是很快乐,不断动员我们见好就收,打道回府。而同时其他队的导游,则努力带队上行,至少满足大家的心情。
最后,离我们的行程还有几天,在他的压力下,我们终于决定下撤。但次日,我和老孙心有不甘又决定留两天。丹尼尔很不高兴,要求我们签下生死状,说明与他无关。同时,极力推荐我们一个天价的新导游,甚至将他的女友也推销给我们当向导。我去找她,结果是在另一家营地当厨师呢。丹尼尔下山后,我们在大本营见到的几个导游都对他嗤之以鼻,认为他见钱不见人,只想早点下山接新团。像我们这样被留在山上的事并不多见。
我们想提醒牟美女在下山后的小费上要控制一下,但是,没有联系上。果然,丹尼尔又得手了,毕竟,丹尼尔和沙巴都是英俊一路的拉丁男人嘛。
今天去爬玉皇顶,天气很好,山路上有些积雪,象征性地体验一下雪山的感觉。中午几位山友围炉聊天,从世事到逸闻,颇为温馨。提到两年前去登阿根廷的阿空加瓜山,忽然兴致起来了,就势把一段埋在心里的有趣的故事讲出来。
当年因降雪和队友的身体等原因,我们不得不放弃登顶下来,比预定的归期提前了三天,就在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市游逛起来。从旅游手册上看,布宜诺斯艾利斯南部有个旅游点,不过一个多小时距离,似乎很有意思。我们商量了一下,不如去那住上一晚,体验一下农场的感觉。于是,我负责出面与酒店商量,约定了导游和目的地酒店。
次日中午,我们按图索骥到了长途汽车站,买票,等车。这个汽车站十分繁忙,如同我们的城郊车站一样,也很混乱。没有英文导引,没有讲英文的人,我作为队长,压力很大,跑来跑去找我们的车次。终于找到了站台,反复辨认后,招呼大家上车坐定。
车出发了,似乎提前了10分钟。我们还是兴致勃勃地在上层车(两层)评点风景和路边美女。不知不觉中,好像一个多小时过去了。我到下层与售票员勉强沟通,突然发现,居然还有一个小时才停。终于,我明白了,我们上错了车!同一站台的下趟车才是我们的。通过地图,我发现我们走了一个相反的方向,整个南辕北辙。下一站是一个小镇,叫圣安东尼奥,不是旅游城市。我当时有点晕了。我首先要承担全部责任,让那几位颐指气使、永远正确的山友同志们取笑。更重要的是,如果告知大家,他们不懂英文心里发慌一定要求立刻返回,一来一往,这一天全都报废了,心情全都不好。索性,我将错就错,全都埋在心里。
下车后,看到根本没有别的游客的荒凉车站,老孙社长、老张董事、方泉主编这几位在国内生猛人士顿时傻了眼,怯生生地看着我,狐疑为什么不如昨晚我描述的那般热闹。我假模假式地等了十分钟,大骂几声导游居然不来接我们,然后果断地带队进了镇子去找旅店。
半个小时,我们就到了镇中心,找到客栈,每人每晚15美元,远比我预定的要便宜。我看客栈的主人英文不错,就多给了5美元,她给我们地图并圈点了所有值得去的地方,这又让我省下了导游的费用。这是一个有两百年历史的小镇,是当年意大利传教士建立的殖民点,古香古色的欧洲建筑不少,还有历史博物馆。特别是走私酒的周转地,酒吧数量很多,非常高档。老孙买了很多高乔人(游牧民族)的东西,我们则在热心居民的护送下到博物馆转了一个小时。
当晚,我们在当地最有情调和高档的烤肉店吃意大利餐,居然有一个荷兰老头与我们用英文聊天,介绍当地历史。据他讲,他住本地20多年,头一次看到中国人来这里。饭后,他又自告奋勇带我们去酒吧品酒,不断给我们介绍当地人物。到九十点钟的时候,这个酒吧人越来越多,不断有人给我们送免费酒品尝。老孙高门大嗓地叫好,坚持要把店里最贵的酒拿出来尝尝,还要买下酒吧内陈列了几十年的装饰品。大家都以为来了全球买家,奔走相告。闹到半夜,结账一看,不过50美元。我们余兴未尽,夜半游镇,大唱中国歌曲,后面跟着十几个当地少年,也加入合唱。这是周六晚上,镇上灯火通明,山友们都作癫狂状,可惜,一大群当地美女都是好奇但羞涩地跟在我们后面十米开外,弄得老孙不断挤眉弄眼吟啸作态。方泉也武功自废,回国后开始发愤学英文。
次日,直睡到日上竿头,打道回府,一路欢快。按几位回国后评论,这是最美好的一天。美好的东西,常常是错误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