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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妖物鸟女

十八年前的八月十三日,鵺敷朱名在鸟坯岛拜殿内举行鸟人之仪时,唯一的幸存者鵺敷朱音,于同月十五日被人从岛上的集会所杂物间救出。潮鸟镇在驻巡警猪野村浩在浮坪医院的问诊室里向朱音问话时,医生浮坪重吉以朱音照料者的身份出席,速记下了两人的对话,之后亲手整理成文书,提交至揖取警察署。以下是医生以文书的复印件为原稿,抽取出他认为重要的部分,并将其中的旧体字和旧式措辞修改成现代白话文后的记录。

又及,括号内的文字似乎是浮坪医生当时当场的感想以及为补足朱音的证词而留下的记载。

[前略]

巡警:那么,你是和谁,一共几个人上了岛?

朱音:母亲和研究所的六个人。所以,算上我是八个。

巡警:小朱音和研究所的人很熟吗?

朱音:不,不太熟。有一个看起来很威风、很了不起的老师,还有他的助手,还有四个学生。

(看起来很了不起的老师是大阪城南研究所的助教唐通酉一,其助手是该研究所所员鹳笃司,至于四名学生的身份,现阶段尚不清楚。)

巡警:那些人以前来过鵺敷神社吗?

朱音:不不,没来过。八月初才是第一次来。

巡警:有没有一种氛围让你觉得母亲曾和其中的哪一个见过面?

朱音:没有,都是母亲和外婆第一次见到的人。

巡警:然后你母亲和外婆就允许那些人去看岛上的仪式了,对吗?

朱音:是呀,母亲还叫我上岛帮忙。

巡警:小朱音喜欢当神社的巫女吗?

朱音:嗯,喜欢。

巡警:那外婆和母亲想必都很高兴吧。那么,你们是什么时候上的岛?

朱音:十三号,也就是前天傍晚。

巡警:那天乘船的就只有你前面说的八个人吗?

朱音:错啦,母亲六号就已经上岛去了。举行鸟人之仪的巫女啊,必须在仪式前的七天内进行祓禊。

巡警:祓禊啊。真不愧是神社的孩子,这么难的词都知道。那么,十三号那天乘船的就是唐通老师和鹳先生,还有四个学生和你,一共七个人?

朱音:不对不对,喜之助先生也在。

巡警:喜之助?那是谁来着……

浮坪:驾船送人上岛的男人,也就是发现这孩子的人。

巡警:噢,是他呀。那么医生,这个喜之助究竟……

浮坪:这种事稍后再说也行吧?现在得问这孩子的话。

巡警:对……对啊。那么小朱音,由这个喜之助送上岛的,就是唐通老师和鹳先生,还有四个学生和你,七个人是吗?

朱音:是啊,不过伊吹末叔叔来送行了。

巡警:伊吹末?医生,那又是谁?

浮坪:鵺敷神社的不速之客,一位四处旅行的宗教人士,名字叫伊吹末利作。现在不谈这个,我们得快点把正题进展下去吧?虽然她看起来还挺精神,但毕竟是个小孩。难道你不明白,时间拖太久的话她会疲劳吗?好好想想她被发现时的情形。

巡警:那……那么,小朱音,伊吹末叔叔来送行了,但他并没有坐上船吧?

朱音:嗯,没上船啊。

巡警:那就好。那么,喜之助只是把大家送上岛,自己没有上岛吧?

朱音:他帮研究所的人把行李搬到了集会所,不过之后马上就乘船回去了。

巡警:说好什么时候来接大家了吗?

朱音:十五号早上。因为母亲说仪式一个晚上就结束了,十四号会带研究所的人参观岛。

巡警:也就是说,一开始就打算在岛上过两晚?

朱音:嗯,是这样计划的。

巡警:那么,小朱音——上岛后的事情,像什么母亲和研究所的人做了什么啊、说了什么啊——希望你能按顺序告诉我。

朱音:嗯,好啊。

巡警:先说一下十三号傍晚吧。

朱音:喜之助先生和学生们把行李搬到集会所,然后母亲从拜殿出来,和唐通老师打了招呼。

巡警:那个时候,母亲没有显出什么奇怪的样子吗?

朱音:唔……因为做过祓禊了,我以为母亲会很累,但她脸色很好,看起来很精神。

巡警:是这样啊。和唐通老师说话也很友好吗?

朱音:嗯,两个人都是笑嘻嘻的。

巡警:后来又做了什么?

朱音:母亲带我们参观了拜殿,看了大鸟神的磐座飞翔岩和大鸟神之居。

巡警:就是造在北侧悬崖的建筑物里的大岩和祭祀舞台吧。那么后来呢?

朱音:参观结束时,学生们开始准备晚饭。

巡警:母亲也和你们一起吃了晚饭吗?

朱音:是呀,母亲也说好吃,和大家一起吃了饭。

巡警:吃过饭后呢?

朱音:母亲稍微休息了一下,然后在太阳要下山的时候进了拜殿。

巡警:这是为了举行鸟人之仪吧。她进去前,有没有做过什么特别的事?说过什么特别的话?

朱音:在集会所里吗?没有。不过,她和唐通老师说了一些很难懂的话,魂什么的,但我一点也听不明白……

(看朱音的表情,似乎是在一边懊恼自己无法理解,一边又为母亲和那个看起来很了不起的陌生老师说过难懂的话而感到自豪。)

巡警:真不愧是鵺敷神社的巫女呢。

朱音:嗯,外婆也这么说。她说母亲和曾外婆朱慧巫女很像,也同样拥有了不起的力量。

巡警:是吗,那还真是厉害啊。你肯定也继承了那样的力量哦。

(之前一直略呈疲态的朱音浮现出满面笑容。)

巡警:母亲进拜殿时,天气情况怎么样?

朱音:下雨了,也刮风了。但风还不怎么大。

巡警:也就是说,天气坏起来了呀。那么,母亲在举行仪式时,别的人在做什么呢?

朱音:我在集会所的外间和鹳先生在地炉旁边说话。还在船上的时候,他就很照顾我。

巡警:真是个好人。那么,唐通老师呢?

朱音:他也在边上,感觉有点沉不住气,对学生中的一个呼来喝去的。但他吩咐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所以看起来就像欺负人。

巡警:哦,小朱音观察得很仔细啊。了不起哦。那么,另外三个学生在干什么呢?

朱音:……

(这时她低下头,脸上露出了极为阴沉的表情,似乎在拼命忍哭。)

[中略]

朱音:我注意到的时候,那三个人已经不见了。

巡警:就是指不在集会所里?

(朱音默默点头。)

巡警:他们到哪里去了?

朱音:拜殿……

巡警:啊?难……难不成,是去窥探仪式了?

(朱音再度默默点头。)

巡警:那你是什么反应?

朱音:我是为了帮助母亲才上岛的,却在和鹳先生说话的过程中,忘记自己上岛是来干什么的……

巡警:这种事不用在意。你还是小孩,很正常啊。那么,发现三个人不在后,你做了什么?

朱音:我马上就想去拜殿,结果被鹳先生阻止了。他说小孩不能去。虽然我是小孩,但将来可是鵺敷神社的巫女。一想到仪式可能会受到干扰,我怎么坐得住呢?所以趁鹳先生没留神,我跑到了集会所门口,可是就在门前被唐通老师抓住了……

巡警:被玩躲猫猫了呀。

朱音:他一直抓着我的双肩,我叫他松手他不听,还很威风地朝鹳先生下命令,说绝对不能让我出集会所。鹳先生露出悲伤似的表情,跟我说了对不起……

巡警:他也不能违抗唐通老师吧。

朱音:嗯……鹳先生是好人,但他当人家的助手,所以不可能违抗老师。我也没办法,就和他回到了地炉旁边。唐通老师还是那样站在门口。他吩咐另一个学生去看看那三个人的情况,那学生马上就出去了。

巡警:是这样啊,后来呢?

朱音:过了一会儿,那学生慌慌张张回来了,和唐通老师咬耳朵说了些什么。然后老师的样子突然变得很奇怪,急匆匆地出去了。不过出去前他命令鹳先生说“绝对不能让孩子出去”。

巡警:那个学生对老师说的话,你一点也没听到吗?

朱音:可怕的鸟……什么的,鸟在……怎么怎么的,他进集会所的时候,嘴里就喊着这些话。

巡警:那……那后来呢?

朱音:我又一次趁鹳先生没留神,跑出了集会所。

巡警:噢,了不起。

朱音:然后就看见阶梯廊的门开着……

巡警:就是登往拜殿的阶梯——那条细长通道的入口吧。

朱音:母亲动身去拜殿时,我和鹳先生一起在门外放下了闩。这个门闩被拨开了。

巡警:是学生中的一个拨开门闩,偷偷摸摸去了拜殿门口吧?

朱音:我也这么想。因为从阶梯上方传来了唐通老师、之前来叫老师的学生和另一个学生的说话声。

巡警:他们三个在干什么?

朱音:拜殿的门似乎打不开,他们好像在门前吵吵嚷嚷。后来,我刚走上阶梯几步,鹳先生和另外两个学生就来了。唐通老师吩咐学生们去拿破门的工具,叫鹳先生把我带回去。

巡警:于是,你就被带回集会所了吗?

朱音:嗯,不过是一个学生带我回去的,不是鹳先生。因为鹳先生对我粗暴不起来,老师很不耐烦,就命令学生去做了。

巡警:回到集会所后,你又做了什么?

朱音:没办法,只好老老实实待着。

巡警:鹳先生和那个学生也和你在一起吗?

朱音:是啊。不过,没多久唐通老师和另外三个学生也回来了……

巡警:当时他们说了些什么?

朱音:他们说……母亲,不见了……

巡警:是指没在拜殿里看到她?

朱音:嗯……

巡警:要从拜殿出来,就得穿过被关死的殿门,从通道中的阶梯下来,走出你刚才说开着的那扇阶梯廊的门,否则就不行对吧?没有别的法子吗?

朱音:根本没有别的法子。

巡警:也是啊……因为从阶梯通道往上走,到了拜殿门前,就是分立在左右两边的高墙了。左边墙延伸至那块面向悬崖、人称飞翔岩的大岩石;右边墙则砌到了悬崖的边缘,然后又向内侧延伸而去。

朱音:从下往上看,就好像一座城。

巡警:像城啊,原来是这样。也就是说,既无法从墙内出来,也很难从外面进去。而且天还在下雨,又增加了额外的难度。话说回来,从墙壁中断的悬崖那一侧出去也不可能吧?

朱音:唐通老师对鹳先生说明过的。

巡警:说明过什么?

朱音:母亲一进拜殿,殿门前就站了一个学生,另外两个学生一直在分别监视左墙和右墙。

巡警:那就更不可能翻墙出来了。但这么一来,能想到的办法就只能是从悬崖往海里跳……

浮坪:喂!对面还是个小孩,你看你都在说什么呀!

[中略]

朱音:不过,母亲并没有跳到海里哦。

(朱音的语气十分平稳,与两个狼狈的成年人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巡警:那……那个,那么……

朱音:那悬崖的下面是岩场。唐通老师对鹳先生说过,如果跳下去,应该马上就能发现,不可能那么容易被海浪卷走。

(唐通进入拜殿发现朱名失踪后,多半搜索过拜殿内部。可想而知,他多半在那时查看过崖下的情况。)

巡警:研究所的人都回到集会所后,又发生了什么?

朱音:只留下了我和鹳先生,别人都出去找我母亲了。

巡警:你就老老实实留下了?

朱音:我说我也要去找,要去拜殿,但鹳先生硬是把我拦住了,说绝对不能去。

巡警:嗯?啊,是这样啊。

朱音:过了一会儿大家也都回来了,说风雨变大了。结果我们就那样在集会所过了一夜。后来,第二天……

浮坪:小朱音,我插句话可以吗?从你母亲走进阶梯廊的门,到那个学生来叫唐通老师,你知道大概过了多久吗?

朱音:唔……我没有表,所以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

浮坪:唐通老师和鹳先生有没有看了手表后,在嘴上提过时间呢?

朱音:啊,对了。老师和鹳先生商量学生换班时间的时候,说过一句现在才过了十五分钟,之后没多久,那学生就来了。

(换言之,朱名巫女在仪式开始后的二十分钟左右内,就从拜殿中消失了。)

浮坪:托小朱音的福,我已经搞得很清楚啦。那么第二天发生了什么?

朱音:嗯……大家一大早就去找母亲了。

巡警:你也一起去了吗?

朱音:我一直在鹳先生身边。

巡警:你俩搜索了什么地方吗?

朱音:呃……去看了冲鸟村民居,那里直到去年还有人住,但现在一个人也没有了。还看了那下面的海滨。不是只有我们两个,还有一个学生跟着。

巡警:别的人呢?

朱音:唐通老师说他要查看拜殿,命令两个学生去岛南部的森林,另一个学生去码头到集会所一带寻找。

巡警:但是哪儿都不见母亲的踪影?

朱音:是啊,母亲和大鸟神在一起啦。她变成鸟人啦,所以,可以从拜殿飞走。

巡警:那么……你看过拜殿的内部吗?

朱音:这个嘛,鹳先生说绝对不行,不让我进去。

巡警:哦,那就好……好了,现在姑且不说母亲的事了,后来究竟又发生了什么事?

[中略]

(朱音低头沉默了片刻,缓缓仰起头。)

朱音:我在半路上被送回了集会所,但从中午开始,鹳先生和四个学生就又在岛南部的森林里找人了。不过唐通老师好像还在拜殿里。后来,到了傍晚大家都回来了,说哪儿都找不到母亲。

巡警:就是说整个岛都找过了?

朱音:嗯……是啊……

巡警:唐通老师什么也没说吗?

朱音:我也说不清楚……好像没怎么开口……

巡警:那就行,那么后来呢?

朱音:到了晚上,我们吃完晚饭,过了一会儿,从集会所外面传来了奇怪的声音。

巡警:什么样的声音?

朱音:大鸟扇翅膀的声音……

巡警:是……是那个叫什么来着的,那种黑色的鸟吧?

朱音:嗯,开始大家也都这么说,但是很奇怪……

巡警:什……什么奇怪?

朱音:那个扇翅膀的声音,绕着集会所转了一圈一圈又一圈。

巡警:感觉是在建筑物的上方盘旋吗?

朱音:不,感觉就在板壁的另一侧。就像是在地上走,走着走着就飞奔起来了。

巡警:那……那时,研究所的人都好好地待在集会所里吗?

朱音:嗯,在……

巡警:不好好回忆可不行啊!一个学生都没出去过?

朱音:没……四个人都在。唐通老师也在,鹳先生也在……

巡警:那后来呢?

朱音:唐通老师叫学生出去看看,四个人都出去了。

巡警:扇翅膀的声音还在持续吗?

朱音:唔……我想,在学生出去前就停了吧。

巡警:是吗。那么后来……

朱音:过了一会儿,一个学生脸色苍白地回来了,说是听到了像歌声一样的奇怪动静……

巡警:歌声?

朱音:就像嘴里在不停地嘀咕莫名其妙的话……

巡警:像念经吗?

朱音:啊,他也这么说过,说是像神社的祈祷词或寺庙里的经文。

巡警:那是从哪里传来的?

朱音:唔……我不知道……因为他说在外面的黑暗中,感觉一会儿是从这里传来的,一会儿又是从那里传来的。

巡警:唐通老师是什么反应?

朱音:他带着那学生和鹳先生一起出去了。

巡警:你留在集会所里了?

朱音:嗯,因为鸟女的眼睛在暗处看不见东西,但耳朵却能听到声音……

巡警:鸟女……那是……

浮坪:那后来怎么样了?我是问小朱音一个人留在集会所之后的事……

朱音:从远方传来了惨叫声。

巡警:惨叫声?是谁的声音?

朱音:我不知道,但我觉得是学生中的一个。还是非常凄厉的惨叫声。

巡警:……然后呢?

朱音:很快又传来了一声惨叫,但我觉得肯定是另一个人的。

巡警:为什么?声音不一样?

朱音:不不,那种区别我可听不出来,只是因为声音传来的方向不同,感觉比第一声近。

巡警:近?

朱音:接着,又有惨叫声响起……紧接着又是一声……惨叫声似乎离集会所越来越近了,之后的一声几乎就在门外,非常凄惨……

巡警:惨叫声……越来越近了?

朱音:我一下子站起身,但什么也做不了。这时,鹳先生慌慌张张地进来了……

巡警:只有他……他一个人啊……

朱音:后面有没有人进来我不知道……因为我马上就被鹳先生塞进了集会所里处的杂物间,他叫我绝对不要发出声音,在里面躲好,待着别动,然后就从外面用门闩把杂物间的门封上了……

巡警:直到今天早上被那个渔夫发现为止,你一直在里面?

朱音:是啊。喜之助先生拔下门闩,帮我打开了门。

巡警:你躲进那个杂物间后,外面是什么情况?就算看不见,也能听到点什么吧?

朱音:杂物间的门板上有个这样大小的节孔。

(她的拇指和食指圈起一个环,做出了用一只眼透过环窥视的样子。)

朱音:所以,我就这样看着外面。

巡警:看……看到了什么?

朱音:鹳先生的背影慢慢移向集会所的门,但是……

巡警:但是?

朱音:那里突然传来了“嘭”的一声巨响,像是门被撞开的声音……我吓了一跳,眼睛不由得离开了节孔……

巡警:那……那么……后来呢?

朱音:鹳先生……我想是他吧……发出了可怕的惨叫。然后还听到了大鸟扑翅似的声音……但是,我堵着耳朵,所以不是很清楚……

巡警:有没有争斗的声音——对啦,你堵着耳朵呢。那么,你有没有感觉到鹳先生和谁扭打起来的迹象?

朱音:我不知道……我只是用两只手捂着耳朵,蹲在杂物间的最里面。

巡警:是吗……这也难怪。那么,被那个叫喜之助的渔夫发现……

朱音:然后我回过神来时,房间里已经静下来了……

(也许是没有听到巡警的话,朱音神情恍惚地继续往下说。)

朱音:所以,我想从门板上的节孔看一下外面的情况,但是……

巡警:唔……

朱音:但是我听到了声音……

巡警:什么样的声音?

朱音:集会所的门,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音……

巡警:是谁……谁出去了?或是谁进来了吗?

朱音:不知道……

巡警:没……没有人声吗?

朱音:没有……只有开门一样的声音……

巡警:你也没出声?

朱音:我在杂物间的最里面待着,一动不动……

巡警:后……后来呢?

朱音:后来,又安静下来了。静得我都在怀疑前面那个像开门一样的声音是不是我的错觉,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

巡警:……

朱音:过了一会儿,突然传来了壁橱的门被打开的声音。

巡警:壁橱?

(站在门口往里看,集会所的外间右侧是壁橱,左侧有好几个橱柜。到了里间,两者的位置则正相反。然后在最里处的墙前,排列着朱音藏身的那种杂物间。)

朱音:嗯,而且是接连不断地打开……后来,房间里还传出了别的声响,像是在翻查橱柜,拿开衣箱的盖子,或是掀起地上的板门。

巡警:什么……

朱音:这样的声响渐渐向屋子的里处逼近……

巡警:难……难不成……那……那什么在找你?

(朱音大摇其头。像是在否定巡警的话,又像是在表示她不知道。)

巡警:后来呢?

朱音:杂物间在屋子的最里面,并排有四间。而我藏身的是最左边的那间。不过,开门的声音是从最右边开始的……

巡警:……

朱音:第三间,也就是我边上那间的门被打开时,那声响突然停了……

巡警:……

朱音:我想门闩很快就会被嘎哒嘎哒地拨开,然后门被啪的一声突然打开……我被那玩意儿发现。但是我已经无处可逃了,所以只能蹲在杂物间的最里面,呆呆地看着门的方向……

巡警:后……后来怎么样了?

朱音:后来啊,不管过了多久都没什么动静,房间里一直静悄悄的。因为杂物间的门上插着门闩,那玩意儿以为里面没人,就从集会所出去了吧。一定是去冲鸟村了吧。我是这么想的……

巡警:唔……

朱音:所以,为了确认这一点,我就想通过门板上的节孔悄悄观察房间里的情况,然后……

巡警:然后?

朱音:那里有个血红的眼珠子。血红血红的眼珠子……紧紧地盯着我……

巡警:……

朱音:外婆常说,鸟女的眼睛,是血红的……

[后略]

最后浮坪医生写下了他的诊断意见。这份记录就此结束。

该意见对朱音的情况做出了如下解释:朱音遭遇了母亲失踪这一极具冲击性的事件,却没能得到妥当的照料,又在不知缘由的状态下被关进集会所的杂物间。因此,在密闭的黑暗中度过的那一晚,她用自己的方式解决了问题——以兜离之浦的鸟女传说为基础,对实际上不可能发生的现象进行妄想,试图以此来理解岛上发生的一切。

不过,由于不是精神医学或心理学专业医师的见解,这份诊断终究只停留在参考意见的层次上。但当时揖取警察署所做的判断,似乎也与此无甚区别。

然而事件过后,每当兜离之浦的人们来到浮坪医院,提及这个可怕的话题时,医生必会在陈述一番常识性意见后,这样说道:

“但是呢……我突然又觉得,直到今天鸟女还在那岛上寻找着朱音呢。” YMft9nviSmQX95Ax6IUlv7q+aLWOcIo7IJR9me+/ZdMd5nrV7xQCu8VP7WRDg/9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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