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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老师!难不成谜团已经解开了?”

“别再叫我老师。”

“啊啊,这种事现在怎么着都无所谓啦。”

祖父江偲劲头十足,面对她的逼人气势,刀城言耶有点招架不住:“唔,好吧,话虽如此……不,其实是这样的,某件事让我很在意,可又不知道其中含有什么意义。然后就怎么也没办法向前推进。”

“等一下。你说的‘某件事’,是在我或深代妹子的话里?”

“你的话里也出现过,不过更详细的内容是从深代妹子那儿听到的。”

“所谓的‘某件事’,是……是什么?”

“在这之前,我想先确认一下动机。”言毕,言耶看着阿藤又续道,“笼手家的旭正先生犯案后自杀,之后其弟旭义先生被召回。因为兄弟俩的祖父旭櫁原伯爵想让弟弟旭义接旭正的班和他的未婚妻——阿云目家的贵子小姐——成亲。然而,从阿云目家的勇贵原公爵开始,更重要的是贵子小姐本人就不愿意。但旭义先生却对她很执着,这种近乎疯狂的爱恋之情,在不知不觉中完成了向憎恶的转化,不久竟使他生出杀意。是否可以这么解释呢?”

“嗯。那天是旭正少爷的忌日。想必旭义先生把这天定为最后期限,向贵子小姐求爱了吧。他下定决心了吧,如果被拒绝就一狠心杀掉她。我听说,不只镇上的人,连警察的想法也大致相同。”

“不过老师,就算凶器没被发现,可他因此就会在自己明显会被怀疑的情况下,动手杀人吗?”

接过阿藤的话头,祖父江偲提出了现在才想到的疑问,明明在阐述自己的推理时,她完全无视了这一点。

“一般想来是这样没错,不过最大的原因是他只能在小巷的祠堂遇到贵子小姐。再加上阿藤婆婆也说到过的旭正先生的忌日这一特殊条件,旭义先生强迫症式地认定要在那天、那个地方做个了断,这也没什么不自然的。不过,把凶器带在身上毕竟会被逮捕,所以他构想出一个处理凶器的方法——不,他肯定从一开始就想到了凶器消失的诡计,所以才着手杀害了贵子小姐。”

“想到了?”

“嗯。不过,还不止这些。他甚至做了演习。”

“欸?真、真的吗?什么时候,在哪里?唔,地方肯定是在小巷啊……”

“对,在小巷的最里面,从作案的数日前开始。虽然其中的一次差点被深代妹子发觉。”

“被、被我?”

深代震惊的同时,发出了因恐惧而颤抖的声音,这时言耶脸上浮起了令孩子见了都安心的笑容:“你说过,当你勇敢地进入到小巷深处时,西面的出入口被一个漆黑的影子封住了,那人就是旭义先生。”

“可是,到深代妹子躲进祠堂背后,贵子小姐进入小巷为止的短短一刻间,那个黑影不就消失了吗?”当事人还没开口,偲就马上追究道。

“因为旭义先生在身影被深代妹子看到后,慌忙从笼手家一侧的便门回去了。”

“回去了?可便门的把手被铁丝牢牢地……”

“缠住了,但那是在内侧对吧?而且,不是有消息说笼手家一侧便门上的铁丝是没生锈的全新品吗?换句话说,是最近重新绕的。比如可能是在杀害贵子小姐的前一天。”

“这么说,到那时为止旭义——”

“一直孜孜不倦地经由便门出入小巷。当然,贵子小姐去小巷的那天,他肯定是好好地从正门出来后,进入了小巷。”

“让凶器消失的演习,究竟是怎么回事?”看说话的样子,只能认为祖父江偲已完全忘了最初的目的。

“只要关注三点,我想连你也能明白。”

“什……什么呢?”

“一、关于从案发数日前开始见诸于小巷的异变。二、关于案发当日旭义先生的奇妙举动。最后一点,关于深代妹子为什么突然想起了‘算数’这个词。”

“等一下。第一点是指深代妹子所说的从自家二楼目击到的在小巷深处飞舞的人魂吗?但这个事,毕竟是看错了。”

“我,确实看到了。”

深代语声虽轻,但主张明确,言耶也随即点头道:“先不管那个是不是人魂,总之我认为她看到了奇妙的东西确是事实。”

“知道了。然后是第二点,这个是指旭义帮忙捣年糕、大扫除、制作门松,是吧?”

“嗯。本来嘛,以他的情况,帮家里干活就显得很突兀,或者说是不自然吧,就算这个没问题,相比其他举动,他还是做了一件无论如何都只能让人感到奇怪的事。”

“是、是这样吗……”

“正常思考的话,马上就能明白啦。”

“第三点确实很突然,让我吃了一惊,不过深代妹子,为什么啊?”

“喂喂,问本人可是犯规啊?”

“犯规?我说老师,这规矩是什么时候定的啊?”

面对偲的严正抗议,言耶脸露苦笑。

“不行啦,不懂啊!老师,请告诉我。好啦好啦,人家也会努力以后不再叫你老师了。”

“喔,难得正经一回嘛。”

“请不要拿人逗乐。然后呢?”

于是,不光是祖父江偲,刀城言耶还将目光依次投向深代和阿藤:“个子比女人高的旭义先生清扫天花板,身为男人的他捣年糕、帮着制作门松什么的,都可以理解,但是把刚捣好的糕捏成团子这种事也要动手,就给人一种格外不对劲的感觉。”

“这么说来,真的很奇怪啊。”阿藤不加掩饰地侧首道。

“所以我进而联想到,在案发数日前,深代妹子看到的从小巷深处升起的圆白之物莫非就是年糕?”

“欸?这么说——”

“嗯。旭义先生不让任何人发现,偷走刚捣好的糕,把凶器的剃刀埋了进去。当然了,要把刀刃露在外面。捣年糕是从早上开始的。到与贵子小姐见面的傍晚为止,糕会充分变硬。”

“可是,把放有凶器的糕扔上天,接下来到底又能怎样呢?”

面对偲理所当然的提问,言耶却不作回答,反问道:“那么,深代妹子为什么会想起‘算数’之类的词,你已经明白了?”

“没、没有……”

“因为啊,就在那之前我问了,关于旭义先生你们还知不知道一些别的情况,比如兴趣爱好啊特殊技能等,而之后祖父江小姐说了前辈的事。”

“阿武隈川先生的?”

“对,你先是说了‘乌先生’。这个就人名而言比较稀奇的词,刺激了深代妹子的记忆,让她想到了乌劝请的事。”

“啊啊,乌劝请啊。”阿藤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大声叫了起来。

“我也疏忽了。旭义先生被疏散去的远亲在近江,又是以在神武天皇的东征神话中登场的先导神为祭祀神。我已听说那神社大有来历,却也没注意到这一点……”

“怎么回事?”

“这个所谓的先导神就是乌鸦。”

“乌……乌鸦?”

“然后在近江,有一种鸟食祭神仪式。”

“也就是说,在那个神社——”

“进行着一种把献给神的供品——糕,投给先导神——乌鸦的乌劝请,旭义先生从疏散期开始,直到战后都在参与这项祭神仪式。”

“那、那么——”

“事先多次投掷年糕,试验乌鸦确能在空中抓住糕,带着飞走,在此基础上他走向了正式行凶的那一刻。”

“可是,如果是栖息在执行乌劝请的神社附近的乌鸦,倒也罢了,株小路镇的乌鸦能那么出色地……”

“不,柳田国男先生曾写道,经常有乌鸦衔住掠过天空的高尔夫球,就这么飞走的事。还有,过去孩子们玩闹起来,会拾起扁圆的石子扔向在空中飞翔的乌鸦让它衔住,齐声欢呼‘乌劝请猫劝请’。条件反射似的衔住扔来的扁圆石子——先生认为,乌鸦会生出此种习性,就是因为有这样的少儿游戏及鸟食祭神仪式吧。”

“乌鸦的这种习性,被旭义利用了……”

“嗯。他毕竟不想毫无准备地直接上场,所以就先做了演习。”

“就是在小巷深处,把普通的糕扔上去吧?”

“傍晚天色已暗,又有背后大垣家庭院中的茂密树林,所以小巷深处的那一带相当黑。在这种时候,白色的糕升起,忽地被黑色的乌鸦叼走,所以在深代妹子看来恰似消失了一般。”

“案发当时是什么情况?”

“栗森笃先生从阿云目家的二楼,深代妹子从鹰部家的二楼各自观望小巷,这个旭义先生也是知道的。”

“嗯,应该是吧。”

“所以,他把哥哥从南方带回来的面具扔向四丁目路,将两人的注意力从小巷深处引开后,才把凶器抛了上去。”

“那么,凶器呢?”

“附近肯定有乌鸦的巢,所以如果以那里为重点进行搜查,或许就能找到。”

此后,祖父江偲虽向深代和阿藤再三致谢,但多少有点撵人意味地送走了两人,接着她立刻把刀城言耶的推理告诉了田卷总编。

也不知这番推理后来是打什么途径传出去的,祖父江从深代和阿藤处得到消息,第二天警方就出动了,说实话连她都吃了一惊。

据说,警方从本地的动物学家那里得知,与株小路镇接壤的小树林是附近乌鸦的巢,便对那里进行了彻查。结果,不但发现了被咬过的、呈半圆形且埋有剃刀的糕,竟还清晰检出了笼手旭义的右手残留在糕表面的数枚指纹。

当然,后者并非来自深代和阿藤,而是偲从认识的报纸记者那里得来的情报。

“由于是早上刚捣好的糕,到傍晚时分还没能完全变硬。旭义先生用力握过,所以可能是手指陷入糕里,留下了特别醒目的指纹。”

两人为做事后汇报在神保町的咖啡馆会面时,刀城言耶说出了以上解释。

此外,剃刀上还残留着血迹,血型和阿云目贵子的一致。进而,被害者的伤口是被那把剃刀的刃划出的,似乎也已得到证实。

因此,笼手旭义被逮捕了,然而——

“你是说,他对罪行供认不讳,却否认心存杀意?”听完祖父江偲的一通说明后,刀城言耶侧首表示不解。

“好像说是被怂恿的。”

“被谁?”

“那个,是面具……”

“欸?是指旭正先生从南方带回来的那个鬼面具?”

“对的。面具向我搭话了,他似乎就是这么说的。”

“……”

“然后往脸上一戴,就听到了哥哥的声音,命令他杀掉贵子小姐。”

“他这是在假扮精神异常者,打算逃脱罪责吧。”

“警察好像也是这么判断的,不过听说还是向专家发出了精神鉴定的请求。”

“这么说,不只是演戏那么简单?”

“真实情况究竟如何呢?只是,也有隈取凉子姑娘那样的怪异经历,所以未必就是演戏。”

“唔……但是,隈取凉子小姐那时,像一个年轻姑娘的反应,毕竟是受了案子的影响,所以无法否定她产生那些幻觉的可能性。”

“咦?可是老师——你看,她和其他人不一样,案子发生的时候她在学校的宿舍里,什么都不知道哦。而且回到株小路镇后也是,镇上应该也没人给她讲过这件事。所以,她的经历是可信的,难道不对?”

“嗯。但是凉子小姐一直在伯父老爷的公司上班。听说伯父老爷的大女儿也在那里工作,所以她也受到了邀请。”

“啊……是那位大女儿把案子的事告诉了她?”

“这也没什么不可思议的。不,反倒是说出来才自然吧。如果她知道凉子小姐对案子的事一无所知,就更想说啦。据说凉子小姐为人认真,近乎古板,或许因此才轻易中了暗示。”

刀城言耶明明喜爱怪谈胜过一切,却又淡然做出了合理解释,祖父江偲没有刻意反驳他。因为她知道,言耶虽然从受托人的立场,表达出这样一种干脆明确的想法,但他自己并未接受。不过,这次偲没有刻意反驳,则是另有原因的。

偲突然不作声了,她探出身子,摆出故弄玄虚之极的姿态:“对了老师,旭义被捕后,有人在那条小巷目击到了让人难以置信的东西,这事你知道吗?”

“不,没有……你是说‘难以置信的东西’?”

“是的,非常可怕的东西。”

对方已被引入骰中。望着他的脸,偲一边夸张地皱起眉头,一边在心里盘算。

(为了让老师写下这次案件的始末,给下一期的《书斋的尸体》投稿,接下来我该如何诱导呢?)

偲的脑中,其实从一开始就只有一个念头,即如何赶在刀城言耶再度出游前,让他完成一篇稿子。今天面谈的目的也在于此。

“好了,祖父江小姐,那个可怕得让人难以置信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啊?”

已完全探出身子的言耶就在眼前。

(呀,怎么办呢?必须得是能引发,而且能扯出老师兴趣的东西啊……)

祖父江偲竟不知天高地厚地打算即兴创作怪谈故事。

当然刀城言耶哪会知道这些,不过无论怎么看,发现那是编辑编造的故事,得知她的惊人图谋而为之愕然,都只是时间问题。

“那个嘛……啊不,可怕的那个啥,真的是——”

此后两人之间起了怎样的骚动暂且不表,总之《书斋的尸体》下一期的目录中载有如下作品:

首切·割裂之物 东城雅哉

而祖父江偲趾高气扬的身姿重现于怪想舍编辑部一事,就不必多说了吧。 7S6DibhKJKECbmmtcKE3v5Kyk/xePkUadp1Vm70fBmdEh4uURNInp9YM/IQyaZZ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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