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语义记忆：建立并找回你的知识库

你的知识库=你的语义记忆

这位大学教授能记住新闻事件和她上周做的事情，却不记得“膝盖”和“胳膊肘”这两个词的意思，这是怎么回事呢？从某种程度来说，正是因为有这样的人，我们才知道肯定有一个单独的记忆系统用于存储我们对世界的认识，包括事物的名称。

我们称这个系统为语义记忆。“语义”一词指的是事物的意义，事实上，一些有语义记忆障碍的人不仅不记得物品的名称，而且忘记了这些物品的意义和用途。例如，一些患者不仅忘记了“叉子”和“遥控器”这两个词，还忘记了这些物品的意义以及他们会使用这些物品，就好像他们是在一个不使用叉子和遥控器的环境中长大的一样。

语义记忆构成你对世界的认识，它与你记得的特定事件无关——换句话说，与特定的情景记忆无关。例如，你可能记得维多利亚女王和达·芬奇是谁，但不记得第一次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你在哪里，你在做什么。与之类似，你可能知道红、蓝和黄三原色，还知道把蓝和黄混合起来，就会得到绿色，但你不知道你是如何知道这些信息的。当然，你知道如何使用叉子、螺丝刀、吸管和遥控器，但你可能不记得你是如何学会使用它们的。

获取新事实：建立语义记忆

建立新的语义记忆本质上和学习新的事实是一样的。有时，这意味着从教科书中获取信息，比如谁参与了1812年战争，或者法语单词l'amour是什么意思。有时，它来自你的经验，比如你握着一只鹦鹉一动不动，它可能会非常温顺地待在那儿，或者如果你在新电影开映前10分钟到达电影院，可能就会发现电影票已经售罄。这些例子表明，你需要使用情景记忆来有效地将信息转化为语义记忆。所以，获取新的语义信息通常和获取新的情景信息的过程是一样的。

例如，在记住一个法语动词变位的几天或几周之内，你可以准确地回忆起当时你坐在教室里的位置，老师在黑板上书写那些单词的情境，以及她是如何发音的。你还可以回忆起那是9月初的一天，阳光从敞开的窗户射进来，你有点儿出汗。就这样，你通过形成新的情景记忆学会了这个动词。但在接下来的9个月里，你会继续在课本上学习这个动词，在视频中听它的发音，并在和同学的对话中用到这个词。到了5月，你已经学习这个动词几百次了。你熟练掌握了它的用法，但已不记得你最初在课堂上记住这个动词的过程，也不再记得你在其他课上学习这个动词的细节。这些信息已经从与特定事件相关的信息转变为与你生活中的任何特定情境都无关的信息——它现在已成为你的语义记忆的一部分。

从情景记忆到语义记忆的转变

要让记忆从生活中的一个事件转变为知识库的一部分（换句话说，从依赖海马的情景记忆转变为语义记忆），你的大脑中通常会发生两个变化。

巩固

我们在第4章中讨论过将生活中的事件转化为知识的这个巩固过程。例如，你第一次听到“光剑”这个词可能是在看《星球大战》电影的时候。在看完这部电影后不久，你甚至可以回忆起某个场景——也许是欧比旺把光剑交给卢克的那一幕。你还记得它闪烁着蓝色的亮光，以及它在开启、关闭和挥舞时发出的独特声音。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段记忆在你睡觉时得到了巩固，“光剑”这个词（与你掌握的词汇一起，存储在你的颞叶外侧和下部）与其图像（与其他图像一起，存储在你的枕叶中）、声音（与其他声音一起，存储在你的颞叶的上部）联系在了一起。

在记忆被巩固后，再次接触到光剑这个词、它的图像或声音时，它的其他属性就会立即出现在你的脑海中，但你应该已经失去了那个能让你穿越时空，回到当初在电影院里看电影的那个时刻，这是属于你个人的记忆。注意，这并不一定意味着你会忘记那个场景，只是你再也不会有那种身临其境的逼真感受了。

失去对事实记忆的情景印象是一件坏事吗？一点儿也不。假设你在帮朋友组装一件家具，她说：“把螺丝刀递给我”。你不需要重新体验你以前每次使用螺丝刀的经历，而只需要知道它的样子，就可以从地板上的那堆工具中找到它，然后递给朋友。

了解要点

语义记忆发生的另一个变化是，它们会变得一般化，因此你能分辨出各种不同外观的智能手机、汽车模型、开罐器、郁金香和老虎，即使有的外观你以前从未见过。事实上，当海马和脑叶结合在一起时，它们非常擅长从一组物品中提取出笼统的概念、想法或要点，并将这些要点存储起来以便日后找回。例如，因为你玩过水皮球，你就知道它们的主要特点：充满空气，很轻，直径至少有一两英尺，通常颜色鲜艳，漂浮在水中。但在你的眼中，棒球的主要特点就大不相同了：它很小，可以拿在手里，又硬又结实，相对于它的体积来说很重，会沉入水中。就像情景记忆的特定特征一样，你对水皮球和棒球的主要体验也被不断巩固。

这种在语义记忆中提取和保留事物主要特点的能力非常强大，而且十分有用。如果你看到的东西看起来像家猫，但是有条纹，体形大约是家猫的100倍，那么即使你没见过真正的老虎，你也知道这个东西很危险，应该远远躲开。你的朋友从美容院回来时，你不会说“你是谁”（尽管你以前从未见过她的新发型），而是说“发型真漂亮”。

不断更新

最后那个例子（你能认出换了新发型的朋友）揭示了语义记忆的另一个重要特征：它能根据最新的表征不断更新事物的属性。换句话说，虽然你可能出生在20世纪70年代，你对汽车的概念是通过福特平托轿车和庞蒂亚克火鸟车建立的，但在过去的50年里，你对汽车的概念得到了不断更新，所以如果今天有人说到“汽车”，你更有可能想到特斯拉或丰田普锐斯。

情景和语义定义下的人

我们对个人的印象通常带有情景性和语义性的成分。如果你想到你的家庭成员，你可能会回到过去一些非常具体的情景记忆，在你的脑海中重温和他们相处的经历。同样，你对你的每个家庭成员也都有一个语义记忆概念，它与任何特定的事件都无关。这个语义概念包括家庭成员的一些属性，比如他们的身高、头发的颜色、常穿的衣服以及喜欢吃的东西。还包括他们的相貌、说话的声音，甚至言谈举止。

例如，当你的配偶、孩子或朋友从雪道上滑下来时，你或许可以通过滑雪动作认出他们——如果你坐缆车上坡时想看到他们，这个能力就很有用。因为人的语义成分会不断更新，所以我们可以理解为什么父母通常察觉不到孩子的成长——他们身高的语义属性每天都在更新。但是当你的玛吉姑妈来做客时，她就会注意到，因为她已经一年没有见到孩子们了，她对孩子们的语义印象已经过时一年了。（事实上，玛吉姑妈的语义印象可能已经过时一年多了，因为她的语义印象是许多先前经历的平均值，包括孩子们更小的时候。）

检索语义知识

当你试图找回语义信息时，它有时很容易就会出现在你的脑海中。在这种情况下，通常会发生这样一些变化：来自周围环境的信号（也许是德语词汇测验中“Bahnhof”这个词的视觉形象）激活了与词义相关，并通过巩固过程联系在一起的属性，例如德语单词“Zug”（火车）和英语单词“station”（车站），因此你可以轻松地在考卷上写下“火车站”。

但是有的时候，你所寻找的信息不会自动出现在脑海中。你确信自己知道那个人的名字、那个单词、那个数学公式或那个生物过程，但是你的大脑一片空白。在这种情况下，大脑的中央执行系统需要使用一种策略来找到丢失的信息（有关中央执行系统的更多信息，可以参阅第3章）。例如，你可以想一想与你寻找的信息有关的其他属性。比如，你看到了朋友的脸，但这个视觉形象并没有自动显示出她的名字。但你可以想一想她的职业、孩子、家乡、爱吃的食物，以及你能回忆起的关于她的其他信息。很可能这些信息中的某一条会与她的名字联系在一起，帮助你找回这个记忆。我们将在第9章（本书第二部分）和第22～25章（本书第五部分）讨论其他记忆找回策略。

词语存储在大脑的哪个位置？

你已经知道了什么是语义记忆以及它是如何工作的，下面你可能还想知道它存储在大脑的哪个位置。1996年，在艾奥瓦大学任职的神经学家汉娜·达马西奥和安东尼奥·达马西奥夫妇将临床工作与神经科学研究相结合，发表了两项相关研究。他们发现，能否从记忆中找回表示特定物品的词语取决于左侧颞叶，包括它位于左眼后面的尖端（通常被称为“颞极”）以及它向后脑枕叶延伸的下侧和外侧部分。

在第一个实验中，他们研究了100多名左侧颞叶外侧脑卒中的人。他们发现颞极脑卒中的患者说人名最困难。脑卒中位置稍靠后的人，也就是脑卒中发生在耳朵附近颞叶中部的患者，在说动物名字时困难最大。而脑卒中位置在耳后颞叶部分的人在说工具和其他人造物体的名称时最困难。

在第二个实验中，他们利用正电子发射断层显像测量健康的年轻人在说出人、动物或工具的名字时的大脑活动。他们发现，说人名时，颞极最活跃；说工具名称时，颞叶后部最活跃；说动物名称时，颞叶中部最活跃。

这些实验（以及其他人类和动物研究）表明，你的词汇主要存储在你的左侧颞叶，而且颞叶的不同部分还会做出一定程度的分工，分别记忆不同类型的词语。

其他属性存储在大脑的哪个位置？

你学过的词语存储在左侧颞叶的外部，那么埃及艳后克利奥帕特拉的形象、贝多芬《第五交响曲》开头的旋律，或者一小块橙子的味道和质地存储在哪个位置呢？我们和大多数研究人员都认为，你的这些知识有一部分存储在这些视觉、听觉、味觉和触觉的形成位置的附近。因此，你的视觉形象存储在你的枕叶（使视觉成为可能的大脑区域），你对声音的记忆存储在你的颞叶的顶部（使听觉成为可能的大脑区域），你对触觉的记忆存储在你的顶叶（使触觉成为可能的大脑区域），等等。正如我们在前文中举的光剑这个例子，如果某个语义记忆有多个模式（例如橙子的颜色、味道和质地），这些不同属性在大脑中的表征将彼此联系，并与存储在你的颞叶中的“橙子”这个词联系起来，当你闭上眼睛，感受橙子平整而粗糙的表面时，它被语义记忆存储的名称、颜色和味道就会立刻闪现在你的脑海中。

正常衰老和语义记忆

许多老年人记不住人名和其他专有名词，这种情况十分常见，以至于人们认为这是正常衰老的一部分。老年人为什么记不住名字呢？虽然不完全确定，也有几种相互竞争的理论，但这可能是由于额叶功能障碍（这是正常衰老现象）使他们很难找回这些语义信息。有趣的是，颞极脑萎缩在老年人中也很普遍，同样被认为是“正常现象”。回想一下，我们从达马西奥夫妇那里了解到，找回人名取决于颞极能否发挥正常功能。因此，健康的老年人之所以想不起名字，是因为他们的颞极发生了萎缩，这至少是一个合理的解释。未来的研究可能会告诉我们，颞极脑萎缩和想不起名字是真的有关，还是只是巧合。（你可能会问，为什么颞极会随着正常衰老而萎缩呢？有一种观点认为，这可能是直立行走带来的副作用。）

语义记忆障碍

既然你知道了语义记忆在大脑中的存储位置，那么损伤颞叶外部的疾病会损害语义记忆应该就不会让你感到惊讶了。阿尔茨海默病是破坏语义记忆的最常见疾病。这就解释了为什么阿尔茨海默病的患者（除了难以用情景记忆记住最近发生的事情之外）会有找词上的困难。事实上，这是这种疾病引起的一个非常普遍的问题，也正是出于这个原因，患者的家庭成员会养成在患者找词时插话的习惯。

会破坏语义记忆的还有我们在本章开头提及的那位教授遇到的障碍——语义型原发性进行性失语症。这个名称有点儿拗口，意思是这种病发展比较缓慢，主要表现是语言障碍（失语症在希腊语中是“说不出话”的意思），语义记忆受到了损害。就像我们这位教授一样，患者忘记了日常生活中经常接触的人、动物和事物的名称，就好像忘记了母语一样。还有一种相关的疾病叫作语义痴呆。不同的是，前者可能会让患者忘记卡玛拉·哈里斯、鹦鹉和杯子这些词，但如果给他们看照片，他们仍然知道哈里斯是美国第一位女性副总统，鹦鹉是一种会说话的鸟，杯子是用来喝水的。语义痴呆患者则可能不知道卡玛拉·哈里斯是谁，也不知道鹦鹉和杯子是什么，就好像他们是在一个没有这些人、动物和事物的文化中长大的一样。我们将在第13章简要讨论这些疾病。

因为还有很多脑部疾病也会影响颞叶，所以语义记忆障碍肯定还有很多其他原因，包括肿瘤、脑卒中和感染（例如脑炎）。我们将在第14章讨论这些疾病。

如何提高记忆事实的能力？

正如本章开头所提到的，你会使用情景记忆来记住新的事实。在本书第二部分中，你将进一步了解哪些东西有助于和阻碍长时情景记忆和语义记忆，包括对事实的记忆。第四部分和第五部分只讨论一个主题：如何更好地记忆，包括人名、日期、事实和公式。换句话说，一定要继续读下去！（如果你愿意，也可以直接跳到这些部分。）

下面这些重要建议可以帮助你记住新的语义信息：

· 将你想要记住的内容形成牢固的情景记忆。

□ 因为语义记忆是基于情景记忆获得的信息，所以首先我们必须拥有强大的情景记忆能力。

· 睡个好觉。

□ 放下书本，让大脑在睡眠中巩固记忆，就能更好地记住信息，无论你想记住的是词语、历史日期、数学公式，还是新的编程语言。

· 在不同环境中学习事实。

□ 语义记忆之所以强大，部分原因在于你可以在不同情况下提取和使用这些知识。利用多种方法学习事实，以增加知识的灵活性。用词语作为信号，提示自己去回忆它的定义，再反过来，利用定义作为信号，提示自己去回忆这个词。 rDHE4EJksOkOoP9tcRF2LMNlGNqYTXBb5bf6+6xb44w4B4USq5lMsMhS7jJcNrj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