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实际上，河童的恋爱跟我们人类的相比，甚是有趣。“就是它！”雌河童一旦看上了雄河童，便会不择手段去捉雄河童。最诚实的雌河童就不管三七二十一追逐起雄河童。不仅如此，不用说年轻雌河童自己，就连她的父母兄弟也一起来追捕。雄河童可就惨了，它拼命逃窜，运气好的即便没被抓住，也得卧床两三个月。有一次，我正在家里读托克的诗集，那个名叫拉普的学生冲了进来。拉普一闯进来，就倒在地板上，断断续续地说：

“糟啦！我被抱住了！”

我把诗集一扔，锁上了大门。但是，从钥匙孔窥看，可见一只脸上涂了硫黄粉、个子矮矮的雌河童仍在我门口徘徊。从那天起，拉普在我家地板上躺了好几个星期。不仅如此，拉普的嘴巴慢慢就完全腐烂了。

并非没有拼命追雌河童的雄河童。但是，那其实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是雌河童设计好的。我也见过雄河童疯子似的追赶雌河童，雌河童逃跑之时，时而故意站住，或者趴下。到了合适的时机，雄河童就精疲力竭似的轻松抓住了她。我看见雄河童抱着雌河童，就地躺了好一会儿。等他站起来一看，模样儿好可怜，说不清是失望还是后悔。但那还算好的。我还见过一只小小的雄河童追雌河童。雌河童照例勾引似的逃走。这时，对面街上走来一只高大的雄河童，鼻腔里哼哼着。雌河童猛然一见这只河童，便大声尖叫起来：“不得了啦！救命啊！那只河童要杀我！”不用说，那只高大的河童马上抓住小河童，将它按倒在路中央。小河童带蹼的手在空中抓了几下，就死掉了。此时再看那只雌河童，她正嘻嘻笑着，挂在高大河童的脖颈上。

我认识的雄河童全都不约而同被雌河童追逐过。当然，有妻子的巴格也被追过。不仅如此，他还被抓住过两三次。唯独一个叫马古的哲学家（他是诗人托克的邻居）一次也没被抓住过。原因之一，是像他这么丑的河童很少有。另一个原因是马古甚少出门，总待在家里。我也不时去这位马古的家中聊天。马古总在他晦暗的房间里点上七色玻璃的灯笼，面桌读一本厚书。有一次，我跟马古议论起河童的恋爱：“为何政府不更加严厉地禁止雌河童追雄河童呢？”

“原因之一，是政府官员中雌河童少。雌河童比雄河童嫉妒心更强，只要雌河童官员多起来，她们就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要追逐雄河童才能过日子了吧。但是，其效力也可知的吧。要问为什么，您看吧，因为在官员之间，雌河童也追雄河童。”

“那么，像你这样生活，是最幸福的啦。”

马古一听，站起来紧握我的双手，叹息着说道：

“你不是我们河童，所以不明白，这是很自然的。但是，我也时常希望被那些可怕的雌河童追呀。” uU1sxOOMaNr8CsNcbSOGDduYomQ9uLgV3eFJf9RZWomSpZe1WT4EtvMQzTJ4bj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