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那个晚上大老爷在“雪融庄”烧车的事，不知是谁透露到了外面，社会上对此事议论纷纷。首先，关于为何大老爷要烧死良秀的女儿，以求爱不成发泄怨恨的说法最多。而我觉得，大老爷的心思，肯定是打算惩罚画师不惜烧车杀人也要画出屏风画的邪念吧——我是听他亲口说过的。

后来，尽管女儿在眼前被烧死，仍想着描绘屏风画的良秀，其铁石心肠也颇受议论。当中甚至有人骂他为了画画而抛弃父女之情，是人面兽心的坏人。横川的僧都大人是持这种观点的人之一，他常常说：“即便有一技之长，作为人若不懂五常，只能堕入地狱。”

然而，大约一个月之后，“地狱变”屏风一完成，良秀便马上携屏风前往大老爷家，请大老爷御览。碰巧僧都也在，他看了一眼屏风画，果然也被那一帖可怖的疯狂火海震惊了。之前他一直绷着脸瞪良秀，此时也情不自禁拍一下膝头，说了声“画得好！”大老爷听他这么说，一脸苦笑，这情景我至今也忘不了。

自此之后，至少在府邸里头，就没有人再说那家伙坏话了。因为任何人只要看过那幅屏风画，无论平日里如何恨他，都不可思议地被那种庄严的心境打动，真正感受到炙热地狱的大苦大难。

到了此时，良秀已不在世上了。在完成屏风画的第二个晚上，他在自己房间悬梁自尽。独生女儿先他而去，恐怕他也无法安度余生了。遗骸归葬在他家原址上，至今仍在。那块小小石碑之后经历了数十年风雨，肯定长满了青苔，不知是谁的坟墓了吧。

大正七年（1918）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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