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晚的事情之后,又过了约半个月。一天,良秀突然上门,请求立即晋见大老爷。他虽然身份低下,但属于平日里大老爷特别重视的人。难得见人的大老爷那天也爽快地答应了,于是马上召他进来。那家伙照例穿着浅红色狩衣,戴一顶软乌帽,脸绷得比平时更紧了。恭敬地叩拜之后,他用沙哑的声音说:
“奉大老爷之命绘制‘地狱变’屏风,在下日夜用心,已见进展,目前已完成了概略。”
“那很好,值得庆贺。”
但是,大老爷说这话的声音,不知何故显得干巴无力。
“不,还不值得庆贺,”良秀一直低着头,有点气恼的样子,“虽然已经有了概略,但还有一个地方,在下还画不了。”
“什么?还有你画不了的地方?”
“是的。总而言之,在下没见过的东西,就画不出来。勉强去画也画不好,跟不会画是一回事。”
听良秀这样说,大老爷脸上浮现出嘲笑般的微笑:
“照你那么说,要画‘地狱变’屏风,不看看地狱是不成的啦。”
“正是。若干年前发生大火灾时,我目睹了犹如炙热地狱般的烈火。拙作《火焰四蹿却不为所动》里面的火焰,实在是因为有那次火灾才画成的。大老爷也知道那幅画吧?”
“可罪人又如何画呢?你也没见过狱卒吧?”大老爷仿佛没听见良秀的话,接连质疑。
“在下见过被铁链子铐住的人,也对被怪鸟攻击的人做过写生。如此说来,也不能说在下不知罪人遭呵斥之苦。另外,狱卒——”良秀露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苦笑,继续说道,“还有,狱卒呢,在下真切地梦见过好多回。或者牛头或者马面,又或者三头六臂的鬼,拍着没有掌声的手,说着没有声音的话,几乎每日每夜地来折磨在下——在下画不了的,不是这些。”
听了这话,就连大老爷也为之动容。他焦躁地瞪着良秀的脸好一会儿,眉头一皱,爱理不理地说:
“那你说,你画不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