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物倭仁的进攻被化解了,小人物杨廷熙的异议也没能翻起多少浪花。
奕訢与两宫太后却不是赢家。
曾国藩说,倭仁遭到皇权打压后仍“盛负时望” 32 ,在士林中的声望比以前更高了。京城里的读书人编出各种各样的段子来支持倭仁,嘲讽同文馆。有人在同文馆门口贴标语,说里面的人都是“鬼谷弟子”,讥笑所谓的同文馆是“未同而言,斯文将丧”。 33 据郭嵩焘日记,湖南的京官们召开过一次集体会议,做出决定:凡有进同文馆向洋人求学的,以后不准入会馆,众人须集体抵制,不认他是同乡 34 。湖南会馆开风气之先,山西的京官们也随即跟进。
京城之外,读书人也普遍支持倭仁。在浙江老家丁忧的李慈铭读到邸报上刊登的论战奏章,大发感慨说开设同文馆是“以中华之儒臣而为丑夷之学子”,稍有人心之人绝不肯去学;如今有人去学,便说明这个时代已是“礼义尽丧”,到了很危险的地步。 35
如此种种的结果,使同文馆很难招到学生。聘请的有限几位中国教师如李善兰等,也以疾病为由迟迟不愿去同文馆开课。一位叫作额布廉(M. J.O’brien)的英文教师观察到,自倭仁公开反对数学与天文课程之后:
同文馆没有录取任何体面的人,年轻人只要在其他领域有点发展的机会,都不会把他们的命运与同文馆联系在一起。那少数的几个来报考的人都是些失意无能者,他们只是为着总理衙门提供的优厚待遇而不顾惜其名誉。 36
当年的统计资料称,天文算术馆第一次招生时“正途投考者寥寥”,科举出身的“词馆曹郎”均以入馆学数学为耻;将非科举出身的“杂人”编到一起,总共才得98人;后又有26人缺考,勉强录取了30名 37 。半年后的例考淘汰了20名“毫无功效之学生”,最后仅剩10人,不得不与外文馆学生合并 38 。
那许许多多倭仁与杨廷熙,皆是清廷多年以忠孝为核心的愚民政策所刻意培养。如今,这许许多多倭仁与杨廷熙,反成了清廷自强革新的大阻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