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提议,令尤安妮哭笑不得。
她用礼貌而疏离的语气道:“奶奶,祝您早日康复。只是,我上班还不久,不想那么早结婚。您好好休息,有空我再去看您,再见。”
一口气把话说完,就挂断电话,同时轻轻吁出一口气来。
对黄三妹,她并没有太多好感。
可无论如何,那是长辈,硬顶也不行,只能迂回委婉地拒绝,同时也暗自祈祷,希望老太太只是说说而已。
下班回家,她把消息当玩笑,一句一句学给杜轩听。
杜轩却拿开玩笑的口吻问:“亲爱的,你不愿意跟我结婚吗?”
他已逼近 30 岁,对结婚成家难免会有渴望。尤其是这几年,同学朋友一个接一个地完成人生大事,朋友圈里尽是装修、婚纱照和晒娃,看得多了,一颗心就蠢蠢欲动了。
如果结婚纯粹是为冲喜,他也会觉得可笑。
但若结婚本就是自己的心愿,那顺带着给奶奶冲冲喜,也算一举两得。
不过他也明白,尤安妮有些不大不小的事业心,不太可能年纪轻轻,就义无反顾迈进围城去。而他本人,也算不上魅力巨大,没有强令对方英年早婚的底气和资本。
所以,只能用玩笑来掩饰,借着这一茬,问问尤安妮的真实想法。
尤安妮愣了一下,但还是老老实实道:“我暂时不想结婚,暂时。”
重音落在后面两个字,是一种强调,强调她不是不愿意,而是现在不合适。
不愿意是主观意愿,不合适是客观障碍。二字之差,意思可差了十万八千里。
毕竟,杜轩也是自己深爱之人,尤安妮不愿他失落。
“我还不到 24 岁,如果现在结婚生孩子,那势必要腾出一大半时间精力,工作不可能不受影响。否则,你一个人养家养孩子,压力太大了。我呢,既要貌美如花,也要赚钱养家!”
一边说,一边顺势依偎到杜轩怀里,半陈述半撒娇,一只手在杜轩胸前画圈圈。
她相信,杜轩能理解。
正式确定恋爱关系前,两人已是无话不谈的朋友,且用了 3 年时间来铺垫,几乎把能聊的一切都聊了。包括对婚姻家庭的看法,对工作和人生的规划。
也正因为如此,杜轩才会毫不犹豫在毕业典礼上表白。尤安妮接受他,也绝不是头脑发热一时感动。
他们都明白,对方是真正适合自己的人。
难得的是,“适合”之上还有共同爱好,还能对彼此心生欢喜。
于普通人而言,这已算是上上签。
杜轩笑笑,顺势摸一摸尤安妮的头:“听你的好了。不过,等你长大了,你会不会就嫌弃我,不喜欢我了?”
“呸!你不过大我 5 岁,说话怎么跟个老头子似的?”
小两口嬉笑着,插科打诨玩闹起来。这是他们最幸福的时刻之一,下班归来,一身轻松,能够随心所欲地在家中戏耍玩闹,不必忙着做饭刷碗,也不用忙着洗衣拖地。
外卖在路上,这小小的屋子,也已经被钟点工妥帖收拾打扫过。温馨感和幸福感都明晃晃写在各个小细节里。
两个人都是自由的、欢快的。
但若跟长辈住在一起,只怕这份快乐会荡然无存。
那种在家不穿胸罩的快乐,也会一去不复返。
冲喜一事再次被提及,是半个月后的礼拜天。
彼时,黄三妹已出院归家。
她的大女儿杜伟玲,带着自己的孙子孙女,坐了近五小时火车,带了些自己种的蔬菜水果、还拎了只土鸡,施施然来探望老母亲。
杜伟龙自是欢喜的。
他这个姐姐,很有一股子“长姐为母”的风范,自幼便护着弟弟、疼着弟弟。杜伟龙几乎是爬在她背上长大的,后来头胎生女,也是姐姐义无反顾接了烫手山芋,才给了他拥有儿子的机会。
所以,他又欢欢喜喜地给杜伟艳打电话,邀请她带着一家四口来做客。
至于儿子和准儿媳,自然也得叫回来。
一家子整整齐齐,算是个不太正式也不那么严肃的家宴。
当然,首要目的是让久病初愈的老太太高兴。
唯有刘虹不快乐。
一大家子人吃饭,就意味着要做一大桌子菜。
这桌菜还不能敷衍,需要荤素搭配、营养丰富,还得在摆盘上想点花样。否则,杜伟龙那大姐就会阴阳怪气的,话里话外暗示刘虹不欢迎她们的到来。
更要命的是,吃完饭,姓杜的一群人都围坐在客厅,陪老太太说话,一副其乐融融的温馨模样。
自己插不进去话,只能在厨房里洗洗涮涮,累得腰酸背疼。
这天,她照旧嘟嘟囔囔,一边挑选排骨,一边对杜伟龙抱怨:“嫁到你家,就是受苦来的,30 多年了,我就从没吃过一次闲饭!从来不能安安心心看着电视,等着别人喊我上桌!”
面对老伴儿的抱怨,杜伟龙笑嘻嘻的。
今天是他有求于刘虹,态度便也不自觉软下来,还说了几句安慰话。
“等你娶了儿媳妇,好日子就来了。到时候,你也翘着二郎腿,等儿媳妇把饭菜做好了,你再上桌去吃。吃的时候,还得挑三拣四,找些错误出来,好好把那小丫头教训一番。”
“做梦吧你!”
杜伟龙的马屁没拍在正处。
刘虹像被针扎了一样,愤愤瞪他一眼,“可能吗?现在的小姑娘,跟我们那会儿不一样了。我不敢求她伺候我,只要她能照顾照顾轩轩,我就心满意足了。”
说着,轻声一叹,转头又去了牛肉摊子。
杜轩爱吃水煮肉片,今天他回家,当妈的要大显身手,满足儿子的口腹之欲。
果然,尤安妮直到饭菜快上桌,才挽着杜轩的手臂姗姗而来。她把拎在手里的牛奶和保健品放下,对第一次见面的大姑小姑微微一笑,而后便进了杜轩的房间,并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杜伟玲冷眼旁观,片刻后,踱进厨房对刘虹道:“你这媳妇,派头挺大。也不说来帮帮你?她会做饭吗?家里还有没有兄弟姐妹?打算什么时候办?”
一副查户口的模样。
刘虹忽然有些不舒服。
那是她的儿媳妇,轮不到大姑姐指指点点。至于查户口问这个问那个,更轮不到大姑姐来操心。
所以,她连头都没回,颠勺炒一份西蓝花,语气也淡淡的:“她挺好的,杜轩喜欢,我也喜欢。”
杜伟玲听出了刘虹的嫌恶,便把嘴一瞥,自顾自嗑瓜子看电视去了。她和她这个弟媳妇,向来不太对付。
她认为,自己辛辛苦苦带大杜娟,刘虹却从不知感恩。刘虹却觉得,杜伟玲是帮凶之一,若非她在老太太身边敲边鼓,杜娟不一定会被送出去。
这种不对付,自然而然蔓延到尤安妮身上。
吃饭时,杜伟玲率先开口,要求尤安妮为老人着想,尽快把婚事给办了。
“我找人算过,我妈今年有坎儿,需要喜事来冲一冲。正好,你跟杜轩也谈这么久了,该结婚了。”
那张薄嘴唇一开一合,混合着米饭和菜肴,油腻腻的。
有了外援,黄三妹也有了底气,目光投过来,带着三分可怜七分期待:“妮儿啊,你就成全奶奶吧。”
面对老太太的期盼目光,尤安妮浅浅一笑。
“前几天我也找人算了算,算命的说,我今年不宜婚嫁。否则,会殃及男方,我可不希望杜轩有事。”
一边说,一边给杜轩夹一块排骨,还满怀深情地望了望自己的男友。再扭头回应黄三妹和杜伟玲时,面上已出现些无奈神色,以及若隐若现的遗憾。
刘虹一听,慌忙接话:“那算了,不急在一时。有些东西,还是要信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这一刻,她简直想仰天大笑。
儿媳妇是她的,关键时刻,还是得和自己站在一边。哪儿能轻轻松松地,就让婆婆和大姑姐遂了心愿?
杜伟玲的脸色很难看,她沉默着喝了几口汤,这才缓缓道:“今年不行,明年也可以。现在 10 月底,明年也不远了。”
“明年是安妮的本命年,我听说,本命年不适合结婚的。”
这次,杜轩把话接了过去。
大姑的心思,他也看明白了。关心他是假,膈应尤安妮和刘虹是真。
当然,关心奶奶也是真的。不过这关心浮于表面,不肯端茶送水伺候床前,偏要搞些怪力乱神,都是嘴上孝顺罢了。
真要结婚,操心的也不是她。
等于说,她上下嘴皮子一碰,便完成了对老母亲的尽孝。
场面顿时冷寂下来,大姑找不到话去圆,只得作势把嚷嚷着要大人剥虾的小孙子打了一下:“讨人嫌的东西,不知好歹!”
没人接她的话,也没人安慰那个哇哇大哭的孩子。
最后还是杜伟艳看不下去,随手把大姐的小孙子抱过来,自然而然转换话题。
“乐乐都这么大了,上大班了吧?时间可真快。对了,娟娟和乐乐他爸同岁的吧就小几个月,娟娟的对象找了没?30 多了,该上上心了。”
话题立刻被转移到杜娟身上。
这个离家在外的孩子,一直都是老杜家的话题中心。
幼年时,她在大姑家中长大。所以杜伟玲对她,也怀着些超出姑侄儿的别样感情算是当半个女儿看的。但这“女儿”初中进城,便把姑姑姑父表哥彻底抛到一边去,见了面,也只冷冷的。
杜伟玲寒了心,直接把她唤作白眼狼。
这次也不例外。
旧话重提,大姑恨恨的。
“娟娟从不肯打电话给我,我好歹养了她十来年吧?不给报答就算了,连情谊都不讲半分的。”
上大学后,杜娟远走高飞,与家人联系寥寥。对大姑,也只一副冷若冰霜的面孔。
但大姑姐这番话,刘虹不爱听。
她把筷子一放,面色严肃:“大姐,当年杜娟在你那儿,生活费我可一分没少给,学杂费更是从不马虎。我们娟娟确实住在你那儿,但要说被你养大,就有点夸张了。”
类似话题,大姑姐提过不止一次。
类似辩论,也在饭桌上多次发生。
不过每次都难分出高下对错来,两人嚷嚷一阵,话题过去,杜娟的事儿便搁置不提。
她们开始谈论下一个议题。
什么都能聊,东家长西家短,话题永远不会缺。反正都是说闲话,就着宴席后的残羹冷炙,倒也算应景。
尤安妮不打算参与这样的讨论,放下筷子没多久,便有告辞的打算。
“我还有个方案要做,先回去了。杜轩,你跟我一道走,还是再待会儿?”
杜轩毫不犹豫:“我跟你一道走!”
小两口前脚刚走,话题立刻转移到他们身上。
说闲话的依旧是杜伟玲。
她啧啧有声,拿幸灾乐祸的口吻道:“这姑娘不简单,还没进门呢,就把轩轩拿捏得死死的。弟妹,以后有你受的!”
这个弟媳妇,跟自己的老娘闹了大半辈子,并不是个省油的灯。
如今,不省油的灯迎来了不省事的儿媳妇,站在杜伟玲的角度看,也算是大快人心,一报还一报。看来,老天爷是要让刘虹也尝尝滋味,明白什么叫婆婆难为。
谁料这次,刘虹并未恼怒,反而和蔼一笑,提起另一茬来。
“乐乐的妈妈回来了吗?我听说到浙江打工去了?要说管儿媳妇,那可真得跟大姐你学学,瞧瞧,收拾得妥妥帖帖的!太让人佩服了!”
气氛明显不对了。
两个中年女人你呛我一句,我回你一句,硝烟四起,火药味浓浓的。
最后依然是小妹杜伟艳救场。
她提议带姐姐的孙儿孙女到外头转转,买些小零食、或是坐坐摇摇车,多少让孩子们开心一下。他们的父母都在外头打工,讲起来,也怪可怜的。
杜伟玲欣然同意,这才偃旗息鼓,带着孙儿孙女往外走。
留下的满桌子狼藉,依然是刘虹的事。
和往常一样,刘虹边干活边发牢骚,扬言再不欢迎大姑子上门。
杜伟龙不言语,自顾自跑到阳台上,吞云吐雾好不自在。妻子的怨言,他只当没听见。
深秋一过,节日一个接一个地来了。年味渐浓,喜庆感也一天天出来了。
周静伊的好事也近了。
她跟贾正云已经领了证,婚礼提上日程,打算在春节前摆上那么几桌,小范围庆祝一番。
周静伊解释说:“老贾说他是二婚,年纪也大了,不想大张旗鼓,所以婚宴只小范围办一办。到时候,你可得给我当伴娘。”
这个要求,尤安妮自然一口应下。
她跟周静伊的友谊,可追溯到小学时期。漫长时光累积下的深情厚谊,并不是一两次争执就能瓦解消散的。
所以,陪试婚纱买婚纱,也义不容辞。
周静伊没拍婚纱照。
在这件事情上,贾正云固执得紧,无论小娇妻撒娇还是撒泼,都不肯让步分毫。理由很简单,“我老了,再怎么拍,也是满脸褶子,不好看,我自己都不想看。”
“可以修图呀!PS强大着呢!能把你弄得像 18 岁一样!”
“得了吧你,我们要实事求是。你要喜欢,就自己拍一套。”
这是贾正云的解决方案。
不容置疑,更不容更改。
周静伊黯然,只能转变思路,提出要买一系婚纱:“我不要租,我要买,买一件漂亮的,品牌的!哪怕只穿一次,我也要买!”
这次,贾正云同意了。
带着报复心理的周静伊,便约上尤安妮,直奔本市最大的婚纱店而去。
原本,尤安妮只想做个陪客,但一见到那些华丽精致的婚纱,就有些走不动道了。她站在周静伊身旁,陪着她挑挑选选,可挑着挑着,自己就心动了。
“亲爱的,你过来一下,我这边有事。”
她悄悄给杜轩发了位置和信息,又暗暗地,替自己挑了一件可心的婚纱,还有一身雅致旗袍。
尤安妮想穿婚纱。
准确来说,是想穿给杜轩看。
说来也怪,尤安妮原本对结婚无感,可一进婚纱店,就立刻被那些华丽服饰吸引,心里难免也有些蠢蠢欲动。尤其是周静伊换上盛装,缓缓而出时。
“真漂亮!太漂亮了!”
她满脸兴奋,三两步跨上前去,摸摸蕾丝,又摸摸头纱,眼里闪着兴奋而欢喜的光芒。那婚纱做工精致,华贵而柔美,似乎能把穿上它的每个姑娘,都衬得倾国倾城。
店员看尤安妮与周静伊年纪相仿,料她也有男友,便尝试着推荐。
“要不您也试试,我们这儿出售婚纱,也可以拍照。单人写真或者婚纱照,都可以。”
“好啊!”
让人意外的是,尤安妮爽快应下。说罢,她羞涩一笑,直奔自己挑中的婚纱而去杜轩已经在路上了。
看到婚纱店定位,他便把女友的心思猜了七八分。他晓得,她陪闺蜜试婚纱去了肯定是试着试着,自己也动心了。
而他,也迫不及待想看看尤安妮穿婚纱的样子。
在谈恋爱的男男女女心里,婚纱是神圣而纯洁的,仿佛直接跟婚姻挂钩。
所以,对尤安妮穿婚纱的样子,杜轩怀着向往。而尤安妮,也希望男友能见证自己绽放一刻。
最好像电视剧里那样,帘子缓缓拉开,女人娇艳欲滴,男人惊喜交加,天地万物,都在瞬间明亮。
当然,现实里没有帘子拉。
但尤安妮提着裙摆缓缓而出,杜轩嚯地站起身来,眼里的光芒直通通射在女友身上。那目不转睛的模样、那激动万分的神态,倒让旁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旁人包括店员,也包括周静伊。
不过,周静伊没笑太久。刹那间,心酸就马不停蹄找上门来。她看看盛装的自己再低头望望这形单影只,难免会心生悲凉,只觉得自己可怜。
这一刻,杜轩正用夸张的表情夸赞女友的美丽,大手一挥就要把这件婚纱买下来。
“结婚还早呢!哪儿有现在就买的?”
尤安妮嗔怪。但谁都能看出来,她的“嗔”多于“怪”,内心深处是渴望的、迫不及待的。
可自己的丈夫呢?不肯拍婚纱照,也不肯陪自己来挑挑选选。
凡事最怕有对比。
有了对比,就有了伤害。
周静伊低下头,欢喜一扫而空。这身价值不菲的婚纱,似乎也不再流光溢彩。
有那么一瞬间,她是羡慕尤安妮的。
好在羡慕稍纵即逝,接下来,尤安妮脱下婚纱,挽住杜轩的手臂,开始跟店员讨价还价。
一袭婚纱,再加一套婚纱照,店员噼里啪啦一按计算器,报出个数字来:“五万二千六百八。需要先支付一半定金,请问刷卡还是付现?”
“这么贵?”
尤安妮讶异。
这个数字,倒不是能把人压死。可她暂无结婚计划,也没认真思量过预算。店员的报价,远在她的意料之外。
店员保持着亘古不变的微笑。
“小姐,我们这是高定品牌店,婚纱采用高档面料,设计也匠心独运,为您量身定做。这还给您打了折呢,用几万块钱,来买婚礼当天的风华绝代以及一生的美好回忆,您觉得不值吗?我们的摄影团队、妆造团队都是顶尖的,绝对物超所值。”
经过培训的店员,讲起话来头头是道,话术也经过周密设计,瞬间就能说到人的心里去。
不多时,杜轩就被说服了。
“安妮,你喜欢就好。钱的事儿,不用放在心上。一生就一回,铺张点没什么。也没贵到离谱,半年而已,没事。”
他很温柔,望向女友的目光,也甜腻腻的。
但尤安妮拒绝:“算了,先不买了。再说了,咱们今天的主要任务不是给我选婚纱,是给周静伊选呀!”
她把目光投向周静伊,自然而然地下了台阶。
店员会意,掉头转向周静伊,目光先于言语到达。周静伊捕捉到那一丝询问,便爽快开了口:“刷卡,就要这一件,四万这件。谢谢。”
四万,价格远远超过尤安妮试穿的那件。
店员的目光立刻热切起来,殷勤接过那张卡,又殷勤地把三人带到一旁的小沙发上。转头便把冷下去的咖啡撤下,重新换了新沏的龙井,香味袅袅,余韵绕梁。
周静伊挺身而坐,微微笑着,看着对面的尤安妮和杜轩,心里瞬间松快不少。
嫁大叔的最大好处,便是不用在经济上斤斤计较。大叔已经打下江山,自己完全能够坐享其成,先前那点子不愉快,也不足挂齿了。
有得必有失,人间真理。
尤安妮自然察觉不到周静伊的心理活动,喝完龙井,她把男友打发回家,自己则陪着周静伊继续逛。
今天,她还得采买婚礼当天的红内衣、红内裤,以及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
晚饭是在外头吃的。
日料,清清淡淡的,周静伊表示,婚期近了,自己得保持身材,绝不能放开肚子胡乱吃。
吃饭嘛,总是要说些话的。
周静伊主动提及贾正云为自己全款拿下的小公寓,而后便顺理成章地,问到了杜轩的房子。
“他爸妈为他准备房子了吗?我跟你说,和公婆住在一起是最痛苦的。如果房子没定下来,你一定不能松口。有了房子,才能考虑领证结婚。”
煞有介事,言之凿凿。
尤安妮舀一勺鳗鱼饭,淡淡一笑:“有房子,前年买的。不过我听说,房子烂尾了,一直没交房,也没再动工。”
“什么?烂尾?”
周静伊惊叫起来,满脸诧异,“那怎么办?你得让他们重新买!现在这房价,一天一个样,早买早好啊!”
她是在关心闺蜜,唯恐闺蜜吃了亏。
可不知怎的,这些对话却令尤安妮心中别扭。最后她只轻声道:“他们都是工薪阶层,买那套烂尾楼已经用尽积蓄了。反正我还不打算结婚,房子的事儿,再缓缓吧。”
“嗯,也行。买房确实不容易,普通人家,谁不脱层皮呢?”
她把筷子放下,像在对尤安妮感慨,又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尤安妮没说话,专心致志对付鳗鱼饭,但心里产生了些细微变化,针尖般的不舒服,正一下一下地刺着她。
即便如此,她还是早早请好假,在不久之后的婚礼上,为周静伊做伴娘。
那时候,谁都不知道,周静伊的婚礼,会变成一场闹剧、一个笑话。那时候,尤安妮说服自己抛弃成见,把所有的美好祝愿,都献给即将为人妻的周静伊。
(如愿嫁给有钱人的周静伊,婚礼却不尽如人意,但谁也没想到,她会在婚礼上出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