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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老杜家的三代婆媳

坐月子的说法,尤安妮吃惊而难堪。

她从没把这段小小的休养时光定义为坐月子。

在她看来,这无非是做了个小手术,需要休养十天半个月,而后继续活灵活现上班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而坐月子,那是大张旗鼓居家休养,需要把猪蹄汤骨头汤鱼汤鸡汤喝到想吐,还要面临身材臃肿、喂奶、育儿等问题。

跟眼前状况,根本无法同日而语。

她迅速纠正了女房东的说法:“没有,我不是坐月子。”

“别装了,前几天我在医院看见你,我打听过了,你做人流了。”

女房东毫不客气,赤裸裸揭穿事实。未婚先孕和人流,又加深了她对尤安妮的嫌恶和轻视。

尤安妮分辨:“人流和生孩子是不同的。”

女房东回击:“我不看相不相同,我看的是结果。哪怕你坐的是小月子,也算月子,不信,你满世界打听去!咱们在合同里写得明明白白,你总不能违抗吧?”

女房东可不是软柿子。

出租房子,她遇见过三教九流,早就修炼成一副金刚不坏之身。对付这种脸皮薄的小年轻,根本不在话下。

果然,尤安妮把头低了下去。

她自知理亏,也懒得在这上头浪费时间:“行,是我的问题。说吧,需要赔多少钱?”

做房东的,自然见钱眼开。大部分为难和奚落的根本目的,都是多拿几个钱。

女房东这才冷笑一声,伸出三个指头来。

“三百?”

尤安妮猜测,拿出手机就要转账。

女房东继续冷笑:“三百?三千!不坏了规矩,就得认罚!这点钱,我得去请人做法,消除血光,还不一定够呢!”

女房东认为,自己拿捏住了尤安妮。

小姑娘毕业不算久,社会经验有所欠缺,三言两语一吓唬,自然得乖乖掏钱。谁知尤安妮不信这个邪,她把掏出的手机又装回去,面上冷冷的:“这不合理,我不能给。”

女房东被将了一军,心中讶异而懊恼,但面上不肯认输。

“这是我的房子,赔多少、怎么赔,我说了算!”

“谁给你的权利?”

尤安妮冷冷的,“是,我违背合同在先,赔钱我认。但你狮子大开口,我不认。您请回,不行可以去告我,再见。”

说罢把门一关,不理会对方的叫骂和暴怒。

这是城中村的一处房子,条件中等,胜在交通位置优越。无论离她的公司还是周静伊的上班地点,都不算太远。

原本有些看不上,可每天多睡 30 分钟、每月节约 1000 元的性价比吸引了两个年轻姑娘。最终,她们还是和那满脸精明的女房东签下合同。

原本,尤安妮做好了退租时被扣钱的心理准备。谁料还没退租,就意外窥见了房东的丑陋。

当然,她才不会自认倒霉,乖乖成为待宰羔羊。

女房东见尤安妮不好糊弄,不禁恼羞成怒,站在门口大声叫骂。有心要用备用钥匙开门闯入,又怕落人话柄,只得扯着嗓子叫骂,先出了心中一口恶气,再想办法去弄钱。

骂得正起劲,杜轩回来了。

眼前场景,令他大吃一惊,慌忙上前询问。那女房东见了他,愈发趾高气昂,开口就是“乱搞”、“犯贱”,最后竟连“奸夫”这样的词语都骂了出来。

杜轩无力招架,只能苍白无力地解释着,虚弱无力之际,刘虹的电话打来了。

原本,刘虹要劝儿子回家吃晚饭。

不满归不满,但对“抛弃”女儿换来的儿子,她向来都宝贝得紧。如今,这宝贝离家出走伺候女人,当妈的哪儿放心得下?

可电话拨通,刘虹却意外听见一个女人在叫骂。

听声音,应该是个中年女人,比自己略小几岁的样子。

“儿子,儿子,你怎么了?快跟妈说,谁在骂你?”当妈的着急起来,一连几个问句,恨不得立刻飞到儿子身边去。

她这一问,倒是给杜轩提供了新思路。

他把眼珠一转,立即把自己所在地点告知,又低声道:“有人骂我呢,妈,你快来帮我,我快撑不住了!妈,快来救我!”

一声接一声,立刻软化了刘虹的心。

挂断电话,她挂不上其他,立刻飞奔而来,还难得地奢侈地打了车。好在此时不是上下班高峰期,距离也不算远,所以 10 分钟后,刘虹便以准备战斗的姿态,气势汹汹出现在准儿媳的出租屋前。

尤安妮依旧没开门。

外头吵吵嚷嚷,她自顾自看书,门外的风雨雷电全部置之不理,只东一耳朵西一耳朵,不咸不淡听上几句。

女房东一看,知道硬茬来了,也立刻进入战斗状态。

两个中年女人势均力敌,吵起架来,杀伤力延绵数十里。

女房东首选发难,指责刘虹能生不能养,教出一个小畜生,连带着祸害她的房子,实在晦气得紧。

要论吵架,刘虹绝对算是一把好手。

她出身农村,18 岁得到机会,接替退休的父亲进城,在国营饭店上班。那时候,国营饭店是个吃香的单位,对来来往往的客人,工作人员总有些趾高气昂的意思,常常一言不合,就跟顾客吵起来。

天长日久,刘虹也练出了得力的嘴皮子。

再后来,婆婆年纪大了,进城安享晚年。婆媳俩不对付,三天两口拌嘴吵架,刘虹的嘴巴化作利刃,且一天比一天锋利。

对付这位女房东,正好旗鼓相当。

只见她轻蔑地将对方一横:“想钱想疯了吧?逮着一点破事就要讹人!告诉你,我见多了!你要识相,就赶紧跟我儿媳妇道歉,她在做小月子,要是身子有闪失,你赔得起吗?”

“儿媳妇?现在是你儿媳妇了?既然是儿媳妇,怎么不接到你家去?怎么,人家嫌弃你?不肯认你这个婆婆吧?”

女房东的脑子转得快,三言两语,便找到刘虹的破绽,攻击起来不遗余力。

“你……”

刘虹顿时没了言语,嘴巴使不上劲儿,手却扑了过去,似乎打算跟女房东干上一架。

好在杜轩眼疾手快,及时拉住母亲,一声声喊着:“妈,算了!不能动手!算了!”

他忽然后悔,不该把母亲卷到这桩矛盾里头来。她文化水平不高,脾气也急躁粗暴,此时搅和进来,只怕事情越闹越大。

千钧一发之际,房门开了。

尤安妮站在门口,淡淡对女房东道:“行,我不在你的屋子里坐月子,我走总行了吧?至于赔偿,你可以去告我,该是多少,我就赔多少。”

她面无表情,言语冷静,反倒把女房东的气焰压下去一部分。

在出租屋坐小月子,这是事实。

矛盾根源在于,小月子是否等同于月子。当事人尤安妮的定义,跟女房东截然不同。

但无论如何,这多少违反了合同。

认真论起来,尤安妮并不十分在理。

她顿一顿,提出自己的解决方案:“我住出去,一个月后再回。至于这两天,就赔偿你 200 块钱,要做法事也好、要打扫也罢,你随意。阿姨,我觉得没必要不依不饶,我有错我认,但咄咄逼人解决不了问题。你说呢?”

没办法,周静伊还要住在这里,尤安妮不能不为她考虑。

若逞能搬出去,又得满大街找合适的房子。天气越来越热,这无疑是件苦差事。

倒不如低一低头,说上几句好话,尽快把问题解决。

当然,若对方坚持 3000,那她必不会轻易妥协。

女房东的眼珠咕噜噜一转,心里迅速打起算盘来。

跟尤安妮,也算交过几次手。这姑娘性子刚强,做事果决,当时谈价钱签合同,都是她一手主导,讲起话来井井有条,倒不像好糊弄的样子。

跟在旁边的小周,反而事事听从。

很显然,尤安妮是她的主心骨。

要是撕破脸皮闹翻,自己就失去了这两个租客。短期内,不一定还能找到合适的租客。偏偏自家那个败家儿子花钱如流水,房子万不能轻易空出来。

这两个小姑娘呢,文文静静的,对房子极为爱惜。人也不邋遢,屋里屋外都清清爽爽。

抛开小月子一事,确实是理想租客。

想到这些,女房东就着台阶顺势而下,把口气稍微缓了缓:“看在你手术没多久的份儿上,200 就 200。你赶紧走,赶紧的,晦气!”

一听要赔 200 块钱,刘虹急了。

她认为,这是赤裸裸的敲诈。

忌讳房客坐月子,无非是烧些纸钱,再找个懂行的老奶奶念上几句。说破天去,成本也不会超过 100 块。主动给 200,岂不是上赶着去当冤大头?

清一清嗓子,刘虹打算为未来儿媳出一口恶气。

杜轩识破意图,赶在母亲开口前,把 200 块钱猛地塞进女房东手里,又眼疾手快推母亲进门。而后迅速把房门一关,麻利地替女友收拾行李。

出外小住,多少得带几件衣服,再把尤安妮用惯的护肤品保养品也带上。

刘虹的不满爆发了。

“200 块钱就这么给了?还有没有王法?你也是的,干嘛主动提出要给钱,不给又怎样?她能吃了你不成?”

后半段话,是对尤安妮说的。

刘虹自认为,眼下的情形已划出阵营。自己和尤安妮,是理所应当的一家人。

既然是一家人,就得听从对方的意见。

尤安妮却不答话,只缓缓跟在杜轩后头,检查男友收拾好的各项物品。对准婆婆这些不中听的话,她不预备搭理。

好在杜轩有眼力劲儿。

尤安妮不搭腔,他便接过话头,劝母亲说:“算了,咱们理亏在先,讨不到什么好。权当息事宁人,花钱买平安吧。”

刘虹还想再说点什么。

最好是借着机会,把儿子和未来儿媳都教育一通,让他们知道挣钱不易,心里好歹产生些节约意识。

可开口前一秒,尤安妮堕胎事件又扑棱着往心里钻。准婆婆一个激灵,慌忙把满腹唠叨往下咽。

她学精了。

至少是目前,她还不能得罪尤安妮。

眼下,儿子还痴迷着她。若一而再再而三地生出事端,只怕儿子会离她越来越远。

简单收拾完行李,三人往外走。

刘虹掰着手指头算:“家里三个卧室,我和你爸住一间,你奶奶住一间。小尤去了,只能先跟你挤一挤,好在你那屋也不小。完了再好好装修一下,当新房正好。”

尤安妮闻言,眉头一皱,冷不丁开了口。

“我打算住酒店,方便。”

酒店多好,清净、整洁、便捷,有人按时打扫,餐品供应也丰富。

这家住烦了,还能立刻换下一家。

眼下情况特殊,稍微奢侈一点点,尤安妮并不认为有问题。坐月子得去月子中心那小月子去酒店待几天,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的。

但这个方案,却远在刘虹的意料之外。

她无法理解,立刻嚷嚷开来:“家里有地方住!又不是没地方!干嘛还要去花冤枉钱?挣钱多不容易,怎么就不知道量力而为?我看,还是没吃过亏,不知道什么叫过日子!”

噼里啪啦一通话,讲得又急又密,别人根本插不进嘴。

尤安妮望望她,又望望杜轩,不着痕迹地冷笑了一下。

堕胎这事儿,她忽然庆幸无比。

否则呢?

就这样“带球”嫁进杜家去,整日听刘虹絮絮叨叨?把所有的时间精力都拿来怨恨婆婆,在无休止的内耗和内斗中,变成面目全非中年女人?

那是噩梦一场吧。

她用鼻子哼一声,接着道:“那是。最好婚也不用结,孩子也不要生,可以省下多少钱啊!杜轩,对不对?”

问题抛过去,杜轩又急又气。

急的是波澜又起,气的是刘虹抠门到家,总是在节骨眼上掉链子。上一次谈彩礼胎儿没了,这次谈住宿,只怕连女友都要弄没。

无奈,他只能迅速来扑火:“妈,你不懂,就别跟着瞎操心了。你先回去吧,就别管我们的事情了。”

脸上有无奈,也有不耐烦。

刘虹只得讷讷的,自顾自往公交站而去。

尤安妮和杜轩这才打了车,前往酒店安顿。

杜轩满脸愧色:“我妈那个人,一辈子节约惯了,什么钱都想省。你别放在心上好不好?”

尤安妮接过男友端来的热水,轻轻啜上两口,问出心中疑惑:“你家很穷吗?不至于吧?你妈怎么把钱看得那么重?”

“她们那辈人,有几个不看重钱的?一句话,穷怕了。”

杜轩坐下来,把女友往自己怀里揽了揽,“你放心,将来你生孩子,我一定让你住月子中心,高档那种!我保证!”

“得了吧!到时候,你妈不定闹成什么样呢?”

尤安妮翻个白眼,但内心是安稳的。至少在目前,杜轩的做法与她契合,不至于产生太大分歧。

她唯一害怕的,是跟刘虹会矛盾频发,成为一对相互看不顺眼的婆媳。

她不知道的是,刘虹和她的婆婆黄三妹,也是一对争斗半辈子的冤家。

这不,刘虹刚踏进家门,老太太就开始嚷嚷:“去哪儿疯去了?一天天的,家不知道回,饭不知道做!”

黄三妹的抱怨,刘虹充耳不闻。

责难和唠叨听了大半辈子,体内早就产生了免力。情绪上来时,她还要怼上几句把黄三妹驳得哑口无言哭天抹泪。

记得当年,18 岁接班进城的刘虹,很快吸引了几个小伙子注意。

她长得不算绝美,但五官清秀、身材窈窕,身上还带着农村姑娘的朴实气息。看她的手掌和手指便知,大概率也是干活的一把好手。

换言之,她具备贤妻良母的潜质。

而潜在的贤妻良母,在婚姻市场中往往最受欢迎——甚至超过那些娇滴滴软糯糯的小美人儿。

刘虹却一眼看上杜伟龙。

原因有两点。

第一、杜伟龙长得高高大大,虽说算不上帅,但在那个营养普遍不良的时代里,“高”无疑也是优点之一。

第二、杜伟龙是公交司机,会开车,在那个年代也算一种稀缺技能,比什么铝厂木材厂纺织厂的青工威风多了。

恋爱没谈多久,两人就结婚了。

那时候,结婚还是一件简单事。

单位给分了房子,虽说小点、破点、旧点,还在筒子楼里,但刘虹和杜伟龙都是吃惯苦的,并不挑剔。而后买上一床红绸被子、暖水瓶、碗筷脸盆,打上一套沙发、组合柜、大床、写字台,再请同事热闹一番,这婚就算结了。

开始还不错。

两口子都从农村出来,父母远在老家,只存活在每月一封的家书里。年轻的刘虹快快乐乐地上班、欢欢喜喜地洗衣做饭,生活平静而幸福。

一年后,杜娟出生了。

幸福生活,由此产生裂纹。她和黄三妹那长达几十年的漫长战争,也仓促拉开了序幕。

黄三妹进城,是杜轩出生后的事儿。

老太太对这四代单传的孙子稀罕得紧,对带孩子经验寥寥的儿媳不放心,自然要亲自上阵。那时候,刘虹忙着工作,便也乐得清闲,由着婆婆去了。

杜轩 6 岁那年,爷爷得病去世,三个姑姑也都嫁出去了。办完丧事,老太太便理所应当住进儿子的家,开始了半养老半带孙的生活。

类似的埋怨、教训甚至辱骂,也就成为现实中的家常便饭。

刘虹只当没听见,从冰箱里拿出菜蔬,三下五除二搞了个两菜一汤,这才高声招呼老伴儿和婆婆吃饭。

当然,语气并不友好。

“吃饭了!吃饭了!还要我嚼碎喂你们吗?一天天的,在家待着就知道看报纸看电视!怎么,我不做饭,你们就都要饿死吗?”

这也是饭桌上日复一日的口头禅。

刘虹孜孜不倦说了几十年。

每次做饭洗衣服,她都带着满腹牢骚。可又无法决绝地下定决心丢开不干,只能一边做,一边怒气冲冲地抱怨。

杜轩曾经劝妈妈说:“不做饭也没关系,不会真的饿死。小区外就有快餐店,家里的水果点心也不少,你要是累,那就丢开手,去打打麻将跳跳舞,让自己开心一些。”

那时他已经上大学了,能看见母亲的辛苦,也能感受到家中的阴霾。

刘虹却一翻白眼:“说得轻巧!”

结果,饭照做、活儿照干,怨气和怒气,也持续不断,半分没少。

久而久之,杜轩也懒得再提。

他对这样的家庭氛围,算是认了命。但他下定决心,绝不能让自己的小家庭,再重复这样的宿命。

那一晚,杜轩没回家。

刘虹提着一颗心,犹豫再三,还是给儿子打了电话。

她压低声音问:“小尤怎么样?睡了吗?你们那个房间,花了多少钱呀?妈妈不是不让你们花钱,妈妈只是想有个底。对了,明天午饭别买了,我给小尤送,我炖一锅鸡汤去。”

她絮絮叨叨,既心疼钱,又生怕再次惹怒儿子。

有心想要做点什么,却只能在一锅鸡汤上打打主意。

鸡汤也不错,再做两个菜,午饭就有了,多少能够省一些。早饭就不必了,刘虹知道,酒店里的早餐免费供应。

杜轩又好气又好笑,把房价打个对折报给母亲。

至于鸡汤,他没拒绝。

不久前,外卖小哥刚刚送来晚饭。尤安妮皱眉喝一碗排骨汤,嫌油腻,也嫌腥味重:“外面的饭菜,终究还是差一点儿的。”

也许未来婆婆的手艺,能让她满意。

好在,尤安妮没矫情:“也可以,完了我买个小礼物给你妈,算是谢谢她。”

爱屋及乌之下,尤安妮不愿把准婆婆想得太坏。仔细想来,她就是抠门些、格局小些,应该不会有什么大奸大恶的心思。

反正,杜轩还陪在身边的。

谁料第二天午饭时,敲开酒店房门的,是一老一中两个女人。

黄三妹和刘虹。

刘虹拎着保温桶,一进门,便大咧咧解释:“你奶奶也想来看看,开始我不答应,但你爸非让我带着,我没办法,只好带来了。”

三言两语,撇清自己。

黄三妹的心思却不在儿媳的解释上。

她好奇地四处张望,摸摸洁白的软软的床垫、又用力踩一踩厚厚的地毯,满眼都是新奇。她问孙子:“这房间可真好,得不少钱吧?你奶奶这么大年纪,还没住过这么好的屋子呢!”

这番话,倒让杜轩愧疚。

他是奶奶一手带大的,感情亲厚自不必说。

哪怕是妈妈和奶奶闹得翻天覆地,他也总能留出一份孝心给老太太。所以,杜轩当下便承诺:“等下次休年假,我带您去海边玩儿,也住住这星级酒店!”

“好好好!”

黄三妹笑得合不拢嘴,看看孙子,又拉过尤安妮的手,“轩轩是个好孩子,你也是个好孩子。奶奶疼你们!有这份儿心,就足够奶奶高兴的了。”

这一刻,她是慈祥和蔼的老奶奶,脸上的每个褶子每条皱纹里,都夹着对孙子孙媳妇的满满爱意。

刘虹微不可闻地哼了一声,打开保温桶,又进卫生间洗筷子。

但出了卫生间,她的脸色便不太好看。

“小尤,你洗头了?怎么卫生间里湿漉漉的,吹风机也挂着。”

“洗了,怎么了?”

尤安妮不以为然,保温桶打开,香味飘出来。她的食欲被勾起,只想好好吃上一顿饭。

可刘虹却开始煞风景。

她瞥尤安妮一眼:“坐月子,洗什么头?坐月子不能洗头洗澡,你不知道?你就不怕得了什么月子病?以后哭都没地方!”

本意是要关心人,可不知怎的,这话一出口,就是咄咄逼人,就令人心生不悦。

尤安妮把嘴里一口汤咽下,语气里也不由自主地,变得硬邦邦的:“可以洗,洗完马上就吹干,没什么影响。”

那锅汤和那些菜,似乎也没那么诱人了。

黄三妹及时帮腔:“就是的,洗洗头怕什么!”

“哟,现在不怕了?那当年,你为什么要对我管头管脚?不让洗头,不让刷牙,我偷偷擦了个身子,还被骂得死去活来!”

刘虹不屑,她隐约察觉出来了,婆婆在争取孙媳妇,试图把尤安妮拉进同一战壕。

所以事事迁就,刻意要让自己做坏人。

(未来婆婆对尤安妮管头管脚,奶奶帮着她说话,三个女人,会怎样结盟?) ousiVoLVaabDDLUHbrODPLldDXQpy1AdBXpSyERhl31Twrk1GYTkYw0V5u2+Qb0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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