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刘虹是为儿子给儿媳剥虾而生气?
尤安妮哑然失笑。
“其实,不是非要你剥不可。问题是,这就刺痛了你妈,那以后呢?是不是你为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有刺痛她的可能?那我们的日子,还能正常过下去吗?”
她伶牙俐齿,三言两语就击中要害,而后似笑非笑,等着丈夫回答。
杜轩语塞,许久说不出话来。
不得不承认,尤安妮的话说到了点子上。不为老婆剥虾,绝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办法。
正为难间,又听尤安妮道:“好了,不剥虾也没事儿。你妈妈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你得知道根源在哪里。依我看,是你们家人尤其是你爸爸,太忽略她了。”
“这我知道。”
杜轩叹一声,又摇摇头,“我爸那个人,老顽固了,一辈子大男子主义。他们的相处模式,也已经定型了。我做儿子的,怎么好管这种事,就算管,估计也改不了啊。”
他愁眉苦脸,把头摇了又摇。
见他烦闷,尤安妮又凑过来,在丈夫额头上狠狠一吻。
“不要担心,儿孙自有儿孙福。父母也自有父母福,以后你多关心一下你妈,也多提醒一下你爸,对得起良心就好。上一代的事,我们做不了主的,只能尽力而为。”
“嗯。”
杜轩点头,回吻尤安妮,“正是因为无能为力,所以我才想逃离。老婆,我对你发誓,我绝不做我爸那种男人!”
此时,刘虹已经下了公交车,正往回家的路上走。
晚风有点凉,小区门口的菜市场已经收完摊,刚刚冲洗过。她踏着湿漉漉的地面走,眼睛也湿漉漉的。
那天,她告诉老吴:“有时候,我真羡慕儿媳妇。”
“为什么?”
据说,聊天中常用疑问句的人,是想把对话延续下去,是想跟你多说几句话。不过,刘虹想不到这一层。她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而这些话,余美贞明显已经听烦了。
所以,她选择了向老吴倾诉。
城市的天空看不到月亮,只有稀稀落落的星光。
刘虹坐在楼下的石凳上,不想回家,干脆把心事和盘托出。
“我儿子,对她多好啊!吃个虾都得剥了皮递过去!同样是女人,人家不用洗衣做饭,不用伺候公婆,多好啊!唉,同人不同命,没办法啊!”
她不愿回家。
宁愿坐在冷冰冰的石凳上,跟老吴说些牢骚话。
从前,她是个傻女人,下了班就直奔菜市场,为几毛钱争得面红耳赤。明明是为这个家倾尽全力,最后却得不到半点好。
老吴安慰她:“时代变了,不好跟儿媳妇比较的。我们那个时代的女人,谁不是这样过来的?想开点好了。”
刘虹叹一声,又抬头看了看那几颗稀稀落落的星辰。
第二天,她懒得再做早餐,自顾自拎着小包出门,花 15 块钱吃了一碗味美料足的牛肉面,这才乘上公交,往自己打工的饭店而去。
黄三妹怨气冲天:“你这老婆,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杜伟龙心不在焉地掰着馒头,口中淡淡的:“随她去吧,妈,你少说几句,反正饿不死咱们。”
前一夜,归家的刘虹仿佛变了一个人,不再唠唠叨叨明天吃什么,也不再磨磨蹭蹭地拖这里擦那里。她只默默洗了澡躺下,与杜伟龙全程无交流。
事出反常必有妖。
杜伟龙心里,有些隐隐的惶恐。
他这几十年如一日、对家庭勤勤恳恳兢兢业业的老婆,似乎变了。如今的她,对家里的人和事,都没那么上心了。
莫非,她又动了离婚的心思?
这段时间,刘虹总催着老伴儿再打一份工。她甚至跑了几个地方,为他找了份看大门的活儿:“看大门又不累,每个月好歹有两三千,起码能缓解一下经济压力,为什么不去?”
“是不累,但丢人!”
杜伟龙的回答硬邦邦的,没有丝毫可商量余地。
他确实觉得丢人。
看门的?说出去仿佛低人一等。要是被老同事老哥们儿知道了,岂不是要笑掉大牙?
再者,他认为自己已经为儿子买了房、付了彩礼、办了婚宴。作为父亲,已经尽到责任,没必要再做春蚕做蜡烛,奉献到生命最后一刻。
夫妻俩便产生了矛盾。
吵来吵去,杜伟龙始终坚持己见。刘虹骂了几回,便也偃旗息鼓,不再唠叨此事但杜伟龙明白,不唠叨,不代表没事。
难道是在这里惹怒了她?
杜伟龙思忱着,犹犹豫豫,不知自己是否该听老伴儿的话、是否应该再打一份工但还没等他考虑清楚,家中便来了不速之客。
是一个年轻男人。
准确来说,也不算太年轻,30 肯定是过了,但保养得宜衣着得体。看得出来,他的生活条件很优越,没吃过多少苦,也没被命运欺负过。
当然,杜伟龙不认识这个年轻男人。
“请问你找谁?”
他把声音放轻柔了些,态度也客客气气的。那身看起来很贵的兴头,多少起了些作用。
那年轻人也客客气气的:“叔叔您好,请问这里是杜娟的家吗?”
杜娟?
这个名字,既熟悉又陌生,杜伟龙有片刻失神,半晌才愣愣点头:“哦,对,这里是杜娟的家?不过,她不在这里。”
“那您是杜娟的父亲吗?”
那年轻人明显兴奋起来,眼里透着光,仿佛看见了希望。未等杜伟龙反应,他又迅速道,“我是杜娟的男朋友,准确来说,是前男友。我叫华盛洋。”
“哦。”
这下,杜伟龙更摸不着头脑了。都前男友了,为什么还要往前女友家中来?
他一脸懵,不知如何昨天。片刻后,才猛地回过神来,不能让对方在门口傻站着“哦,原来是这样,快进来快进来。”
华盛洋微笑着,进了门,就把手里的几个礼盒往桌上放,又微微一笑:“叔叔,打扰您了。”
“没有没有,太客气了。”
杜伟龙摇着手,让华盛洋随便坐,又找了个理由躲进卫生间,迅速给老伴儿打电话。简明扼要讲完情况后,刘虹也愣住了。
“娟娟的前男友?娟娟谈恋爱了?又分手了?”
“应该是这么回事。”
杜伟龙下意识地朝客厅方向瞧了瞧,不太肯定,“你赶紧回来吧,我一个人,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话。这情况,我也没太搞明白。”
“行!”
这次,刘虹听从杜伟龙的安排,立刻脱下饭店配的那身白色罩衣,马不停蹄往家中来。
甚至还奢侈地打了一回车。
上了出租,她又想起了什么,慌忙掏出手机,给杜轩拨了个电话:“儿子,快回家去!你姐的男朋友来了!”
不知有心还是无意,她把“前男友”,说成了“男朋友”。
杜轩赶回家时,刘虹正在厨房中忙得热火朝天。
虽然带了个“前”字,但一想到他和女儿是情侣关系,她就激动,竟还产生一种丈母娘看女婿的欢喜和幸福。所以,当下便往菜市场奔,要做一桌大餐款待“女婿”。
这完全在华盛洋的意料之外。
他礼貌拒绝:“阿姨,我坐坐就走,您不用忙活了。”
刘虹当然不依:“哪儿能坐坐就走?来都来了,饭总要吃一顿的。没事儿,我手脚快,一会儿就好。”
说着,便一阵风似的出了门。
等再回来时,她拎着大袋小袋,蔬菜瓜果红红绿绿。还有一条鲜活的鲈鱼,正在袋子里乱蹦乱跳,意图逃出生天。
华盛洋急忙起身,伸手去接,他注意到,这些沉甸甸的袋子,已把刘虹的手指勒出印子来了。再回头一看,杜伟龙依旧端坐在沙发里,正拿着手机看短视频,并没有起身帮忙的意思。
他微微愣了一下。
刘虹的声音又高高响起了:“小华,你坐着玩会儿,看看电视。我们马上就开饭!”
“我帮您吧。”
他下意识地往厨房走,打算帮着拣拣菜、打打下手,刘虹却往外推他:“去去去哪里用得着你?”
是真的推,真的不让华盛洋参与其中,哪怕一分一毫。
华盛洋有些尴尬,只得又回到客厅,讷讷坐了。这时,杜轩带着尤安妮回来了。
见了陌生人,他们都有些吃惊,但很快又做出热情的姿态来,寒暄着说了些客套话。
好在杜轩跟他的年龄差距并不大,算得上同龄人。两人说说笑笑,倒也渐渐找到了话题,不至于冷场。
谁也没注意到,说笑间,华盛洋的目光,数次落在刘虹身上。
她在厨房里忙碌,在抽油烟机的轰隆声里,脚步不停、手也不停。而她的老伴儿儿子儿媳和婆婆都心安理得坐在客厅里,没人想要搭把手。
恍惚中,他似乎明白了杜娟为什么不愿结婚。
或许,是原生家庭的婚姻模式对女方不友好?
毕竟,全家的活儿似乎都压在母亲身上。杜娟耳濡目染,要么成长为下一个刘虹要么就干脆产生逆反心,对婚姻彻底厌倦。
他暗暗分析,心里渐渐有了谱。
知道原因就好,有了原因,或许就能对症下药,把杜娟的心拉回来。
吃饭时,摆在华盛洋面前的,是满满当当一大桌子菜。刘虹使出了浑身解数,冷碟热盘配了个整整齐齐。
华盛洋不好意思:“阿姨。太麻烦你了。我是晚辈,本应该我来照顾你们。”
“客气什么呀?快吃!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我就随便一做。”
刘虹笑眯眯的,脸上满是慈爱。尤安妮想起自己初次登门,莞尔一笑,看女婿和看儿媳,到底是不一样的。
须臾,惯常的户口调查又开始了。
刘虹慈眉善目:“小华,你在什么单位工作呀?父母都是做什么的?有没有兄弟姐妹?”
她问得殷切,但华盛洋只礼貌一笑,似乎不打算作答。杜轩会意,对母亲使了个眼色:“妈,吃饭呢,说这些干嘛?”
刘虹尴尬一笑,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风度翩翩的年轻男人,和自己并没有太大关系。他已经是女儿的前男友,那便说明,他不是自己的未来女婿。
华盛洋和杜娟之间的故事,刘虹猜不出来。
她这个女儿,跟妈妈并不亲,大事小情从不与家人商量。对她的感情世界,刘虹一无所知。
可作为当妈的,刘虹却不能不关心。
饭菜很可口,气氛很融洽,可刘虹的胃口并不好。她看着华盛洋的脸,总忍不住脑补女儿和他的恋爱经过,又迫不及待想知道,二人是为什么分手的。
憋了半天,最后还是忍不住:“小华,我们娟娟好强,性子硬。有不妥之处,你多包涵。你们俩,这年纪说小也不小了,差不多还是结婚算了。”
她不知道两人为何分手,但她本能地进行妥协,替女儿变相道歉,仿佛是杜娟有错在先。
这次,杜伟龙跟她站在同一战壕。
对这表现得体斯文儒雅的小伙子,他已生出七分喜爱,非常希望自己的大龄女儿能够尽快解决终身大事。如此,也算了了他的一桩心事。
尤安妮却只觉得好笑。
她与杜娟,有过两次接触。对这位大姑姐的个性,多少有些了解。
大概率是她甩了男方的。
刘虹和杜伟龙的示弱,并不会让事情发生根本变化。而这位“前姐夫”登门,也未必是求和。
看得出来,他也是骄傲的人。
想到这些,尤安妮忍不住插嘴:“姐姐不是小孩了,她的事情,她自己能处理。”
华盛洋也跟着笑了笑:“叔叔、阿姨,我出差路过,顺便看看,没有别的意思。我跟杜娟的事,就不劳二老操心了。”
吃过晚饭,华盛洋告辞而去。
他带来的礼品,倒蛮丰厚。
有一盒冬虫夏草,一瓶茅台,还有一条真丝丝巾。刘虹翻看着,言语中不无惋惜“这么好的小伙子,可惜了。”
“得了吧,我看不是他好,是他的礼物好。”杜轩调侃,而后又郑重其事道,“妈,我姐的事,你们还是少管为妙。她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又何必找事呢?等她想结婚,自然就结了。”
刘虹叹着气,将礼盒慢慢关起来:“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去?女人跟男人不一样,你姐今年 32 了,现在已经属于高龄产妇呢。再晚几年,可怎么好?”
告辞而去的华盛洋,却在犹豫,要不要设法打通杜娟的电话。
这一趟,他确实是来出差的。
办完事,忽然心血来潮,想起他偷看过的杜娟的家庭地址,便打了一辆车,施施然而来。对杜娟的原生家庭,他很好奇。
杜娟从未提及,自己的父母和兄弟,只坚定不移地表示,自己是不婚主义者,此生绝无进围城的可能。
按照如今流行的心理学来说,恐怕还得到原生家庭去找原因。
分手是在 5 月底。
在此之前,两人虽因结婚产生矛盾,但并未真正分手。见面时,依旧能愉快地吃饭聊天,甚至,做那些私密的爱人之间的事儿。
可忽然有一天,杜娟就不愿见他了。
她单方面提出分手,毅然决然要结束这段感情。
华盛洋要理由,她只淡淡的:烦了、倦了、不想谈了。
“你当这是游戏吗?可我是认真的,我是认真想要跟你在一起的!”华盛洋又急又气,信息一串接一串地发过去。
又过了两天,他发现自己被杜娟拉黑了。
包括微信和电话号码。
所以,路过她长大的城市时,他想到她家中看一看,寻找答案,也寻找挽回途径。
眼下,他大致明白杜娟的心思了。
大约是父母的婚姻,对她造成阴影,让她对婚姻产生惶恐,不愿入围城半步。他打算回去后,再找她谈一谈,再尽力挽回一次。
如果还不行,那就顺其自然。
不过,杜轩的电话已经抢先一步打过去了。
当时,杜娟正趴在马桶边哇哇吐着,吐完喝上一口水,才按了接通键。
杜娟怀孕,快两个月了。
原本,她是坚定的不婚不育主义者。对结婚成家、生儿育女全无兴趣,只想谈谈恋爱,享受纯粹的男欢女爱。所以,无论华盛洋还是从前的谁谁谁,她都会认真做好措施,防患于未然。
可百密一疏,意外还是发生了。
验孕棒上的两道杠,醒目、刺眼、容不得人不相信。
杜娟有一瞬间的惊慌,但很快又镇静下来,打算预约人流手术。
仔细算算,月经只迟到一周,胎儿还不大。处理起来,想必也不会太麻烦。
当然,华盛洋那边隐瞒不提。
她要悄无声息地结束这段恋情,不解释,更不回头。
有过孩子的一男一女,是无法再心无旁骛谈恋爱的。更何况,华盛洋一直穷追不舍,想要杜娟一个承诺。
可那段时间,杜娟却总是在各种场合,看见各式各样的可爱孩子。
大部分是婴幼儿。
有躺在妈妈怀里安睡的、有坐在婴儿车里咯咯笑的、有蹒跚学步摇摇晃晃的、有奶声奶气喊妈妈的……杜鹃竟也一反常态,总会明里暗里地偷看几眼。
时间久了,次数多了,她的一颗心,也不知不觉变软了。
下意识摸了摸腹部,那里孕育着的,也是一个活蹦乱跳的小生命。再过九个月,他就能软软糯糯地躺在妈妈怀里了。将来也会咯咯笑,也会喊妈妈。
想着想着,杜娟忽然笑了一下。
算了,那就留下他吧。
杜娟听说过,有个朋友的姐姐,自己做生意,赚了些钱,而后在国外买精生育,生下了一对龙凤胎。她和父母住在一起,请了两个保姆,日子过得好不滋润。
没有经济危机、没有婆媳矛盾、没有夫妻离心。
多好。
不如,我也自己生下孩子,自己养大?
这个念头猛地闯进心头来,杜娟一拍脑袋,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
若能不经过婚姻,就顺顺利利拥有自己的骨血,那何乐而不为?
对,就这么干,反正,自己请得起保姆,养得起孩子。
另一方面,华盛洋相貌堂堂、学历和工作都不差。他的基因,想来也算得上优等这场恋爱,不如就当作一场免费供精。
主意打定,杜娟取消人流手术,直接找了一家私立妇产医院,做了个全面检查。
穿粉大褂的医生面带微笑,告诉她胎儿很好,接下来,定期产检就可以了:“咱们这里有VIP套餐,你看需要吗?”
“需要!”
杜娟当机立断,孕前期,她得继续工作,需要照料。不过,她不希望照料自己的是母亲。能用钱解决的问题,没必要拖拖拉拉给自己增加麻烦。
先前住的小公寓,也当机立断换为三室两厅,为免污染,还特地选了二手房。
后期得请保姆、得准备儿童房,她不再是一个人,小公寓不再适用。
当然,以上种种,杜娟都没通知娘家人。
她请了个保姆,照顾自己一日三餐、料理生活琐事。除了孕吐频繁,和以往并无两样。
所以,当弟弟打来电话时,她语气平静,没表现出一丝异样。
反倒是弟弟带来的消息,让她大吃一惊:“你说什么?华盛洋到家里去了?妈还款待了他?”
“对!”杜轩点头,“我就跟你这么一说,你的事情,你自己做主。我跟爸妈说了,让他们不要逼你结婚。你的个性,我知道的。”
弟弟的处理,杜娟总体满意。
她垂下眸子,淡淡道:“我跟他早就分手了,妈真是多此一举。”
说话间,她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腹部。月份还小,腹部尚未隆起,但她能清清楚楚地感知到,那里有棵嫩芽,正在蓬勃生长。
而这种生长,能带给她无穷力量,足以对抗世间一切无常。
挂电话前,杜轩又加上一句:“姐,我提醒你,他可能会去找你。”
杜轩的猜测没有错。
三日后,杜娟果然在公司楼下,见到了华盛洋。他手捧鲜花,面带笑容,正满怀深情地望着杜娟。
杜娟暗叹一声,却装作不认识对方,目不斜视继续往前。华盛洋急了,出声呼唤“杜小姐,留步。”
正是下班时间,大厦前人来人往,杜娟不想被人围观,只得顿住脚步,回头望着他:“华先生,有何贵干?”
表情冷冷的,言语亦无温度。
华盛洋的心,立刻凉了半截。
他凑近些,试图把花放进她怀里。可杜娟却退后一步,拿疏离而警惕的目光看着他。
华盛洋无奈,把花放低些,声音也压低了些:“你一定要这样吗?”
“这话该我问你,一定要这样吗?成年人,好聚好散,何必苦苦相逼?”她别过头,声音不高,但字字戳心,句句扎人。
此刻,杜娟身着黑灰色套装,人被裹在衣服里,冷冰冰的不见一丝温柔。
算了吧。
华盛洋丧了气,自尊心和自信心都被狠狠挫伤。
或许,眼前这个女人根本就不爱自己。一段感情,须得双向奔赴才有意义。如今自己已经尽了力,若干年后再回忆,也了无遗憾了。
想明白这些,他的表情也舒展开了。
将花随手往旁边的垃圾桶一扔,摊开手耸耸肩:“好的,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抱歉,打扰你了。”
说完,对她鞠一个躬,便潇洒转身,大步向前。
没有回头。
杜娟长舒一口气,这才取了车,径直往家而去。这段日子,她刻意减少了应酬,一日三餐均在家解决。
不过,保姆的手艺不能和亲妈刘虹相比。
准确来说,是各有千秋。只不过,杜娟习惯母亲的味道,如今身处孕期,对那种熟悉的味道,难免格外怀念。
此时,保姆坐在她身旁,紧张地望着她一口一口喝鲫鱼豆腐汤:“怎么样?是你想要的味道吗?”
杜娟没答话,把勺子放下,才缓缓摇头。
保姆有些失落,也有些尴尬。她在杜娟对面坐下,忽然抛出一句话来:“是你妈妈给你做过的汤吗?是不是,妈妈已经不在了?”
在她的一贯认知里,女儿初次有孕,母亲没有不来照顾的道理。
孕妇想喝一口心心念念的汤而不能,原因只会由一个:妈妈没了。
听到这个问句,杜娟愣了一下。她的妈妈当然还没死,可此情此景,她不好多做解释,干脆沉默以对,不做回答。
此时,沉默便被当做了默认。
那保姆摇摇头,满脸惋惜,而后又道:“杜小姐,别怪我多嘴。跟孩子的爸爸和好吧,要么,这孩子你就别要了。一个女人带一个孩子,你不知道有多难。你还那么年轻,完全可以再找一个。”
这些话,其实是不该讲的。
她做保姆,卖劳力拿工资,对雇主的生活,没有指指点点的权力。可这独居的孕妇,总让她内心不安,忍不住要唠叨几句。
这阵势,倒有点像刘虹。
杜娟抬起头,笑了笑:“杨阿姨,谢谢你。”
(大姑姐的男朋友找上门来,看到原生家庭后,明白了女友执意分手的原因。但他不知道的是,女友已经怀孕,并决定悄悄生下这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