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周静伊进门,贾正云的目的很明确。
传宗接代为主,伺候母亲为辅。
他跟前妻结婚,目的同样明确,为的是平步青云跨越阶层,从穷小子进阶为有钱人。所以即便前妻的身体不适宜生育,他还是义无反顾进了围城,且能孜孜不倦地扮演模范丈夫,一演就是二十多年。
如今,“逆袭”愿望已达成。
接下来,便是延续香火的大任。
所以,他跟周静伊从不避孕,他只肆无忌惮地播撒种子,以期来年的大丰收。
他对自己很自信。
二十多年来,他始终保持着健身习惯,从无一日懈怠。每年的体检,他也认认真真,甚至自费检查不必须项目,确保自己的身体正常运营,确保种子始终处于活跃状态。
那些体检报告,周静伊也都看过。
所以,她也不认为问题出在贾正云身上。
不是说男人的生殖能力可以持续到七八十岁吗?贾正云保养得宜,想来是不会有问题的。
不过这些话,她没对刘虹细说。
她只用忧愁而无奈的眼光望向刘虹,又摇了摇头,再轻轻一叹。这套完整的动作能准确表达她的内心感受。
刘虹也陪着她叹息。
“我那儿媳妇,跟你年纪差不多,我儿子倒还年轻。上回有了,一个没谈拢,她就把孩子打了。唉。有时候我真不理解你们这些年轻人,孩子是老天爷送的礼物有都有了,干嘛还打掉呢?”
见她提起这桩事,周静伊一个激灵,下意识地瞪大眼睛。
刘虹以为她是吃惊,又继续倾吐心事:“就因为我提了一句彩礼少一些,她就把孩子打了。想到这件事,我就生气!”
到现在,刘虹已经不把周静伊当外人。
和大部分底层的 60 后大妈一样,刘虹身上有个显著特点:不见外。
在这份“不见外”的影响下,她总能随意跟旁人拉起家常,走到哪儿都能交朋友。但也时常把那些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往外倒。
周静伊尴尬一笑,还没来得及问原因,刘虹就自个儿把答案说出来了。
“多狠心哪!自己的孩子,说打就打了。我又没说不给彩礼,我只是说少给一半我们买的房子烂尾了,手里没钱,这不是没办法吗?既然嫁过来,那就是一家人,总得为家庭着想不是?小静,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周静伊当然不觉得对。
可不好明晃晃反对刘虹,只得继续保持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未在此事上发表任何意见。
刘虹却觉得,如今的她跟周静伊,已经交换过秘密,一起吐过槽、骂过人,也算得上朋友了。
自此后,刘虹便时常逮着空儿,跟周静伊说些悄悄话。
当然,大多是吐槽单华薇的。
算是保姆生涯中的消遣吧。
不过,刘虹做梦也没想到,周静伊竟是自家儿媳妇的闺蜜。她说的大部分话,都原封不动传到了尤安妮耳朵里。
包括她对她的不满。
周静伊小心翼翼观察着尤安妮的神情:“我告诉了你,你可不能去找你婆婆算账,更不能说是我说的。”
“放心吧,我知道她对我不满。”
尤安妮不以为然,把奶茶杯里的吸管轻轻咬着,似笑非笑,言语轻松,“几乎所有婆婆都会儿媳不满,我有什么好在乎的。”
她是真的不在乎。
懒得在乎,也不屑于在乎。
反正,这也是意料中的情绪。
尤安妮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婆婆在闺蜜家做保姆,虽说是用劳动换钱,可依她的脾气和目前形势,尤安妮有些忐忑。总怕一个不小心,两个老太太会闹出大矛盾来。
而婆婆的矛盾,势必会波及杜轩。
杜轩的事情,又必然要影响自己。
私心来说,她当然不愿婆婆在闺蜜家干活,倒不是自己比周静伊矮一寸,而是自己的婚姻和家庭,有赤裸裸呈现给别人看的风险。哪怕这个“别人”,是一起长大的闺蜜。
有些事,自己讲和婆婆讲,往往是天南地北两个意思。
“不行的话,你劝劝我婆婆,让她辞工吧,别干了。”
“不好吧?你婆婆是有些嘴碎,但做家务真的是一把好手。连我家那挑剔的老佛爷,都渐渐满意了呢。我要是有个这么能干的婆婆,我就跟她住在一起,天天吃现成的。”
周静伊的表情里,不无羡慕。
这也是真心话。
她自幼洗衣做饭,哪怕嫁了富人,也逃不脱干活的宿命。对尤安妮,自然是羡慕的。
俗话说,儿子是自己的亲,老婆是别人的好。
可能婆婆也是别人的好吧。
远距离接触,每个人的暗面都在不自主地隐藏。旁人看到的,自然都是美好的容易接受的那一面。
尤安妮忍不住取笑:“你婆婆也不错啊,懂生活、有情趣,要是我跟她在一块,我也觉得不错!”
“得了吧,都是距离产生美。”周静伊翻了个白眼做总结,又笑骂一声,“都是隔锅香!只能说明,婆媳天然是敌人,不好处啊不好处!”
做保姆,刘虹暂时忘记了自家那些烦心事。
贾家的事情,就足够她去琢磨八卦了。
男主人比自己小不了几岁,女主人却比自己两个孩子还年轻。很显然,其中必有不为人知的故事,她不好向周静伊询问,便跟余美贞八卦,偶尔的,也会对老吴透露一二。
杜伟龙和黄三妹那头的事儿,也就懒得理睬了。
其实,杜伟龙经常打电话给她。
平均每两天一个,说的都是吃了吗?还好吧?怎么样?
他在关心她。
不过,嘴里没有一句甜言蜜语,强逼自己拉下脸来,说的也只是寻常夫妻间最寻常的话。
刘虹心里,不是全无感动。但这份感动太微小,不足以使她改变主意,打点行李往自家去。同样的工作、同样的劳动,她能从贾正云手里拿到好几千块钱,但在杜伟龙那头,一切却是理所应当。
有时甚至还要被婆婆指桑骂槐说上一通。
当然,单华薇也会。但有钱拿,感受终究不太一样。
刘虹开始怀疑结婚的意义。
“如果结婚就是为了给自己找活儿干,找不痛快,那为什么还要结婚呢?”
她对余美贞吐槽,但又隐隐觉得,如果重来一次,自己依然会结婚生子。她对婚姻不满,但无法想象,没有孩子的人生会怎样。
老吴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吗?
潇洒归潇洒,但人却像断线的风筝,没有牵绊、没有归处,孤零零飘在空中。举目四望,时有伤感。
这是老吴告诉她的。
两个人的聊天,越来越有贴近灵魂的意思。他知道她的委屈,她知道他的孤独。
而刘虹不知道的,是杜伟龙和黄三妹的生活,已经渐渐陷入困境了。
杜伟龙和黄三妹的困境,不是缺衣少食。也不是谁做饭谁洗衣,家务分配不均的问题。
而是裂痕渐生,母子间,隐隐有了嫌隙。
活成老单身汉的杜伟龙,渐渐意识到,没了刘虹,他的生活将索然无味。毕竟,老娘和老婆是无法同日而语的。
对母亲,他心中的怨恨开始探头探尾。
那天中午,黄三妹跟大女儿杜伟玲通电话。
照例,以骂刘虹为主要内容。
老太太扯着嗓门大声责骂,面目狰狞言语恶毒。
“不知道死哪儿去了!好久没回家了,家里这些活儿,天天都是我在干,累得我腰酸背痛!太不像话了!要不是她爹娘都死了,我拄着拐棍也得骂到她娘家去!教的什么狗东西!”
一日三餐,黄三妹总做得唉声叹气,唠叨不停,不是这里疼,就是那里痛。
可骂起儿媳妇来,老太太却又中气十足,没有半点生病模样。
事实上,杜伟龙也不是非要母亲做家务不可。
有好几次,他都想接过母亲手里的锅铲,代替她刷锅炒菜做家务。可黄三妹却毫不犹豫把儿子撵出厨房:“去去去,这是女人的活儿,轮不到你干!”
谁料到了吃饭时,唠叨声就一直响在耳畔,杜伟龙吃下去的每一口饭菜,都伴着源源不断的辱骂。
虽然不是骂他,可听在耳朵里,终究不是滋味。
时间久了,杜伟龙也开始换位思考:如果有人天天这么骂我,我会怎么想?我能忍受吗?
但黄三妹没察觉到儿子的情绪变化,隔着电话线,她肆无忌惮宣泄着内心怨恨。
在她看来,刘虹的行为,已远远超出“媳妇”范畴,活该被骂,甚至被打。
杜伟玲也不是吃素的。
她对弟媳妇的怨恨,要追溯到 30 多年前去。
当时收养杜娟,做大姑子的认为,自己是替弟弟弟妹排忧解难,让他们有机会生下儿子。严格算起来,自己可是杜娟的救命恩人,是这对夫妻这个家庭的送子观音。
但刘虹显然不这么想。
在她看来,大姑子是婆婆的帮凶,是导致女儿与自己离心离德的重要原因之一。
所以每次见面,她都冷着一张脸,甚至会偷偷问女儿:大姑对你好不好?大姑有没有打你骂你?大姑会不会给你做好吃的?如果大姑对你不好,你一定要告诉妈妈!妈妈替你做主!
这些话辗转传到杜伟玲耳朵里,自然又充当了导火索,把两个女人的关系烧到满目疮痍。
久而久之,大姑子和弟媳妇就成了仇人。
眼下,杜伟玲大声附和着母亲,把嫂子贬得一无是处。
“我早就说过,她就是个白眼狼!你啊,还是对她太客气了!不回来是吗?行,跟她说,有本事就永远别回来!有本事,就真的离!谁怕谁?”
黄三妹耳朵背,情绪也激动,打电话开的是免提。
所以,这些对话被杜伟龙原封不动听了去。
待母亲挂断电话,他有些无奈:“妈,这种话以后别说了。家和万事兴,你瞧瞧我们家,现在像什么样子?”
这次,黄三妹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不满。
来自儿子的不满。
她把脸一拉:“咱家这样,难道怪我?不都是你那个老婆弄的吗?你有本事,你就休了她!依我看,你就是太软了,被她欺负惯了!”
当妈的,总觉得儿子吃了亏。
刘虹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一张利嘴从不饶人。杜伟龙则很少玩嘴皮功夫,矛盾爆发时,他通常是沉默以对,很少直接跟刘虹开撕。
这一切落在黄三妹眼里,无一不是儿子被欺负的呈堂证供。
她觉得,儿子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挨骂,儿媳是个切切实实的悍妇。
杜伟龙苦笑:“妈,你为什么对刘虹这么大意见?一家人,何必呢?你看她这一走,家里冷冷清清的,难道你想我下半辈子孤零零的吗?”
他这一说,黄三妹的眼圈就红了。
这次,她没再大声责骂,而是用低低的声音道:“儿子,是妈拖累你了吗?要不,妈就回老家去,给你媳妇儿挪窝。反正,老家还有一间旧房子几亩地呢!妈饿不死!”
有旧房子不假,地也确实有几亩,但没有亲人了。
两个女儿都出嫁,唯一的儿子在城里,若她卷起铺盖回乡下,只怕众人要戳破杜伟龙的脊梁骨。
毕竟,这是 80 多岁的老人了。
而且还帮杜伟龙带大了儿子,甚至拿出棺材本,帮衬着夫妻俩买了房子。于情于理,都不能让她在乡下孤独终老。
杜伟龙在心里叹气,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
“妈,你踏实住着。这是我的家,当然就是你的家。”
他只能用这句话来安慰老母亲,以此尽到儿子的责任。至于老伴儿,就先放一放吧。好在他学会了发信息,不咸不淡说些关心话,他想慢慢缓和关系,再找个机会,把老伴儿接回来。
杜伟龙做梦也没想到的是,老吴发给刘虹的信息,比他更频繁、比他更懂关心人做保姆,刘虹每周有一天休息。
老吴甚至会利用那一天的休息时间,约刘虹出去看电影。
刘虹有些不好意思。
她是过来人,能隐隐品出些意思来。更何况,老吴当年也明白表示过,愿意和她做一家人。
“老吴,我是有男人的。虽然现在没在家住,但我跟老杜还是夫妻。”
她委婉拒绝,义正辞严,不愿让自己沦落为那种朝三暮四的女人。在刘虹眼里,那样的女人是低贱的、龌龊的。
老吴发来一串哈哈大笑的表情。
“你想什么呢?又不是只有我跟你,还有余美贞呢!咱们是老同事,现在年纪大了,就一块玩一下,打发打发时间。不是你想的那样。”
最后一句话,倒把刘虹羞得面红耳赤,仿佛是她在自作多情。
所以,她只故作轻松地回复:“好啊,那就去呗!”
如今的电影院,和他们年轻时已经不一样了。铺着红地毯、弥漫着爆米花香,一脚踩下去,软绵绵的,心情也莫名畅快不少。
电影是 3D的,戴上眼镜,仿佛海水都弥漫到自己眼前来。刘虹只觉得新鲜,整个人都兴奋得紧,甚至还拍了照,发了朋友圈。
末了还吃了一顿自助餐,89 元,有牛排和巴西烤肉,刘虹吃得不亦乐乎,最终尽兴而归。
谁料看完电影回来,迎接她的,是一场狂风暴雨。
单华薇说,她的一枚胸针不见了。
她怀疑,是刘虹拿的。
单华薇丢失的,是一枚钻石胸针,是贾正云送给母亲的,据说价值不菲。
事发前一天,只有刘虹进过老太太的卧室打扫,此外绝无他人进入。单华薇便自然而然地,怀疑到了保姆身上。
年幼时,她家一个佣人,曾偷了母亲的珍珠耳环去典当。
当时,单家还是赫赫有名的大户人家。一对珍珠耳环,算不得什么。
母亲没追究,只淡淡道:“人一穷,道德就容易败坏。好比书里说的,衣食足而知荣辱,仓廪实而知礼节。罢了,不必追究,把人赶出去就是。”
不过这些话,单华薇只肯贯彻前半部分。
她认同穷人容易道德败坏,但她不能不追究。
今时不同往日,一枚钻石胸针,绝非可有可无的装饰品。在单华薇心里,这是好大一笔钱,是儿子用工作辛辛苦苦换来的。
所以,刘虹归家后,她便喊住她,和颜悦色道:“刘阿姨,最近家里还好吗?有没有什么困难?”
“没有!”
刘虹有些纳闷,但还是干干脆脆回复,拿半感激半疑惑的目光望向单华薇。第六感告诉她,老太太一定还有别的话要说,不可能单纯关心她。
果然,顿了片刻,单华薇轻咳一声:“我的卧室里,有一枚胸针,钻石的,挺贵的。你,看到没有?”
“看到了,在梳妆台上呢。”
刘虹依旧快人快语,看到什么,就大大咧咧说什么。此时,她还没意识到单华薇话里有话。
单华薇不得不把话讲得再明白些:“我的钻石胸针不见了,我的卧室,只有你进去打扫过……”
这次,刘虹终于品出不对劲来了。
她尖叫起来:“你的意思是,我是小偷?”
在刘虹的评价体系里,小偷是最下三滥不过的行当,被雇主当作小偷,对她来说是奇耻大辱。
当即为自己分辩。
且声音高昂,情绪激动,被屈辱和愤怒逼得脸红脖子粗。
“我没有!你不能这么血口喷人!你有证据吗?你凭什么说是我拿的?你拿出证据来!凭什么冤枉好人?”
此刻,刘虹的手在颤抖、血液在沸腾、胸脯也在剧烈抖动,一颗心仿佛随时都会炸裂。她可以接受挑剔的雇主,也可以被雇主明里暗里说上几句,但绝不能被冤枉为小偷。
恰在这时,杜伟龙的电话打来了。
刘虹擦一把眼泪,退到阳台边去接电话。
和平常一样,他只准备了几句稀松平常的问候,目的不过是稳住老伴儿,慢慢打消她离婚的心思。
谁料电话一接通,传来的竟是刘虹的嚎啕大哭声。
杜伟龙吓了一跳,慌忙问:“怎么了?你别哭啊!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呀!”
此时,杜伟龙的声音代表着另一种力量,另一种救赎,恍若黑暗中透出的一丝光。
刘虹便抽噎着,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在丈夫面前,她丝毫不控制情绪,直接对杜伟龙哭泣道:“他们欺人太甚!他们说我是小偷!”
这还了得?
杜伟龙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立刻问:“你现在在哪里?我马上过来!”
他有一种朴素的认知:自己的老婆,别人不能随意欺负。
不过,这个别人不包括他的老娘和姐妹,更不包括他自己。
刘虹抽抽搭搭的,把一直不肯透露的地址说了出来。她的心里,忽然也生出些隐隐的渴望。
盼着丈夫能为自己撑腰。
盼着被男人好好呵护一回。
杜伟龙赶来时,单华薇仍在审问刘虹。
不过,她的态度是和蔼的,循循善诱,有种软刀子逼人的感觉。
“刘阿姨,人都会犯错。只要能认错、肯改正,那就没什么。如果你是家庭困难我们也可以帮你一把。但如果拿了东西不肯承认,那就是另一回事了。我们绝不姑息养奸,你要好好考虑清楚。”
说话间,她气定神闲,甚至有些慈眉善目的样子。
可落在刘虹眼里,这依旧是赤裸裸的冤枉人。
她坚持己见:“我没偷!再说一百遍,我还是没偷!”
单华薇面色微变,一张脸越来越严肃。
平心而论,她对刘虹整体是满意的。
此人略有粗鄙,大嗓门、爱传话,不是她理想中那种嘴上把门的靠谱佣人。不过刘虹有个巨大的优点。
她厨艺高、干活麻利,说是一个顶俩也不为过。
找保姆的目的是什么?
不就是把自己伺候得舒舒服服吗?
所以,单华薇抓大放小,对刘虹的小毛病视而不见。可如今,刘虹被她贴上了“小偷”的标签,一切便不能同日而语。
她不能把一个小偷留在家里。
再能干都不行!
周静伊不忍,难免要为刘虹说上几句话:“妈,不一定是刘阿姨偷的。兴许是掉地上你没注意呢?不能这么武断的。”
她打心眼里希望刘虹留下。
留下的刘虹,不仅可以承担大部分家务,还能充当她的情绪垃圾桶,专门装那些不能明目张胆宣泄的坏情绪。
但刘虹却不肯留下了。
她受了侮辱,迫不及待要逃离这看不起人的地方。尤其是在杜伟龙赶来后,她仿佛找到靠山的小孩,立刻理直气壮提出辞职,理由是单华薇冤枉自己、侮辱了自己,自己一秒钟都不想停留了。
这一天,杜伟龙的表现亦可圈可点。
他把妻子护在身后,振振有词地为妻子辩解。
“我老婆出来做保姆,不是因为家里等着米下锅,就是为了找点活儿消遣的。我们都是正规单位退休的,是光荣的劳动人民!好过那些剥削人的地主老财!你尽管报警,也尽管去告!我们不怕!”
单华薇的身世,他略有耳闻,当即蛇打七寸,搬出从前的口号来。
老太太的脸色,果然猛地一变。
过去的经历瞬间复苏,于她而言,那也是某种程度上的噩梦,刻骨铭心。她那苍老的嘴唇动了动,想反驳几句,但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杜伟龙当即拉起妻子的手:“我们走!”
而后又望了望单华薇:“现在,我要带我老婆走!你报警也好起诉也罢,随便你。我们奉陪到底!”
刘虹得了鼓励,当即把自己的行李收拾打包,便跟在杜伟龙身后,雄赳赳气昂昂地出了这套华贵的大平层。
那一刻,她的心是安定的。
至少,杜伟龙能在她无助时赶来,替她出头做主。不得不说,当面强杠单华薇的杜伟龙,似乎又恢复成了当年那个令她心动的男子。
上了回家的公交车,杜伟龙这才长吁一口气,假装漫不经心问:“昨天看电影去了?跟谁一起去的?”
“跟余美贞啊!你不带我去,还不允许她跟我去吗?”
刘虹理直气壮,但却下意识地,隐瞒了老吴的存在。
杜伟龙也没起疑,只讪笑一句:“你这小日子,还挺丰富!”
(婆婆做保姆,被诬赖是小偷,老伴儿赶来护着她。她第一次发现,给老公护着的感觉特别特别好,公婆的感情,有了回旋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