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轩赶到时,刘虹正在对JC哭诉。
她一把鼻涕一把泪,面上的哀伤浓重而强烈。
“首付就付了 30 多万万,每个月还得还两三千贷款。我们两口子辛辛苦苦大半辈子,才攒了那么点钱,现在可好,房子不交,儿子结不了婚,房贷还得月月还!这也太没天理了。JC同志,你们说说,是不是太过分了?”
杜轩慌忙奔过去,连连道歉。
“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我妈年纪大了,着急上火,她不是故意搞破坏。”
JC表示理解,点头道:“明白,那你先把人领回去,和售楼部协商处理。毁坏了沙盘,虽然只是一个角,但人家要求赔偿。不过这位阿姨,以后要注意方式方法。你本来是受害者,这么一闹,反倒不占理。”
“好的好的。”
杜轩点头如捣蒜,又签了字、办了手续,这才把母亲往家领。
回去的路上,刘虹依然在不住抽泣。
她不明白,事情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当初买房,满怀憧憬,谁料大把钞票扔进去,却得到这么个结局。
见儿子沉着脸,刘虹又有些慌乱。
她抓着自己的衣角,焦虑不安,低声询问:“儿子,妈妈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那沙盘多少钱啊?咱们要赔多少钱?”
这是她最关心的问题。
钱是悬在头上的一把刀。
儿子结婚,处处要用钱,若因为自己这一闹损失钱财,那罪过就太大了。所以,刘虹惴惴不安,又生气又懊恼,不知如何是好。
杜轩依然没说话。
他在网上查询过,沙盘价格不菲,虽然只损坏一个角,但赔偿金额估计也得好几万。
对母亲的冲动和莽撞,他是有怨言的。
回到家,刘虹再次成为众矢之的。
杜伟龙把老伴儿臭骂一顿。
“干啥啥不行,闯祸第一名!你没看新闻吗,损坏人家的楼盘,要被起诉的!你这死老太婆,看你怎么办?准备吃牢饭去吧!”
他恨得咬牙切齿,一想到要赔偿,就气不打一处来。
眼下正是用钱紧张时,刘虹捅了这么大一个窟窿。
黄三妹也在旁边帮腔。
“老天爷,你是个什么丧门星啊?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谁替你擦屁股?你赶紧滚,我们杜家,没你这样的媳妇儿!”
刘虹又气又怒,眼泪刷刷往下掉。她被逼急了,干脆往地上一坐,嚎啕大哭。
“我能怎么办?房子烂尾,是我的问题吗?轩轩马上就要结婚,你们个个不管,但我是当妈的,我得让我儿子有房子结婚!不去闹一闹,永远解决不了!我怎么知道沙盘那么贵?再说了,就摔坏一个角,能怎么样?你们行,你们怎么不去说理?你们怎么不拿出钱来?怎么办?难道要我去死吗?”
她涕泪交加,哭得撕心裂肺,种种委屈和怨恨都往心头涌。
自嫁进杜家,她没有一天不在操心,没有一天不在为钱奔忙,但每一次换来的,都是杜伟龙母子的揶揄和辱骂。
杜轩站在一旁,眼睛有些湿,很想上前去拥抱母亲、安慰母亲,双脚双挪了半步却始终没能迈出去。
黄三妹继续冷嘲热讽:“你真有能耐,你就去死啊!去售楼部那里死去!看看人家怕不怕?”
杜伟龙喘着粗气,气愤愤的,又甩手去了阳台,借着吞云吐雾置身事外。
此情此景,实在太过压抑。
杜轩也慌张逃离。
小时候,每当妈妈和奶奶吵得不可开交,他就偷跑出去,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逛上一阵。等这一战差不多到尾声,他才慢悠悠晃回家去。
现在长大了,有老婆了,终于有地方可躲了。
尤安妮听完前因后果,懵了一下:“你们这房子烂尾多久了?开发商没跑路?”
“没有,之前也有人组织业主去过。每次去,他们都承诺说在解决了在解决了,所以就这么拖着呗。我妈……她也是着急,怕我没有房子结婚。毕竟,已经花出去那么多钱了。”
他讷讷的,忍不住要为刘虹解释几句,生怕尤安妮会看不起婆婆。
谁料这次,尤安妮轻叹一声。
她说:“你妈这种做法,是挺丢脸的。不过站在她的角度,也可以理解。你爸爸和你奶奶,为这个把你妈大骂了一顿?”
“嗯。”
杜轩满脸通红,把头垂下去。
他想为尤安妮展现一个温馨和睦的原生家庭,但尤安妮每次看到的,都是鸡飞狗跳的破碎生活。
“那你爸也太过分了吧?他老娘给老婆气受,他也不护着?这是谁的错?你妈一个人的错吗?我告诉你,你要是像你爸一样,我们肯定会玩完!”
站在旁观者角度,尤安妮迅速抓住重点,把公公批判了一番。
杜轩赌咒发誓:“我肯定不会像我爸一样!我从小就下定决心,绝不让我老婆跟我妈一样!”
“那还差不多!”
尤安妮嗔了杜轩一眼,这才提出自己的意见。
“我也不逼你爸妈,房子是我们俩的,没理由逼老人砸锅卖铁。你有 9 万三,那我也拿 9 万三,凑在一起不到 20 万,那就只能买更小的,五六十平,一百万上下。我们是首套房,首付两成,刚好能凑够。但我也先声明,彩礼必须要有,当然,嫁妆我也有。”
平心而论,尤安妮已足够体谅人。
这个年代的婚姻,本就与物质直接挂钩,百分百纯粹的爱情已难觅踪影。事实上杜轩也不舍得让心爱的女孩跟着自己租房,在别人的地盘上开始婚姻生活。
他觉得,那不是男人所为。
所以,他一口应下:“好!”
负担已经轻了大半,自己的存款拿出来买房。彩礼呢,再让父母帮着借一借,婚后他会努力工作,尽快还清债务,再争取买上一套大房子。
30 岁的男人,也该承担起家庭重担了。
毕竟,是自己主动求婚,是自己想要有个家的。
尤安妮点头:“那就找个时间,让你爸妈带着你,去我家一趟。虽然我们已经领证,但这些流程不能少。这能够表示,你们一家是尊重我的。这样,我爸妈才能放心。”
“好!”
杜轩依旧一口应下,可当两人定好日子,预备本周末出发时,意外又来了。
刘虹进医院了。
准确来说,是被售楼部送进医院了。
因为她跑到售楼部,当着众人的面,把刀往自己手腕划。当时,她大吼大叫满脸是泪:“既然你们都不让我活,那我就不活了!”
原来那天一大早,她接到了售楼部的电话,要求赔偿损坏的沙盘。
3 万。
对杜家来说,这不是个小数目。
杜伟龙得知,免不了又是一顿骂。刘红悲愤交加,真的想到了死。
又或者说,以死相逼。
说白了,就是那套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除此之外,她找不到其他办法。
这次,尤安妮也跟着杜轩,匆忙往医院奔。
刘虹是玩真的。
至少,那把刀是结结实实往手腕上划的。出了血,把售楼部工作人员吓得不轻,送到医院,也处理了好一阵儿。
看得出来,刘虹有些万念俱灰的模样。
这份万念俱灰里,包含了辛苦钱打水漂的绝望、不被理解支持的无奈,以及对眼前困境的恐惧。
她总觉得,如果不能给儿子准备好一套房,他的婚姻就会受挫。而婚姻受挫,势必影响一生。作为母亲,这是她最不愿意看见的结局。
困在难题里出不来,不免心灰意冷。
此时,她正半合着眼睛,虚弱地躺在病床上。杜伟龙守在一旁,愁眉紧锁,沉默不语。
这次,他不敢再骂老伴儿了。
医生特地交代过,千万不能再刺激病人。
杜轩心疼而着急,无法理解母亲的行为,但也不敢说重话,只坐在床边,轻声道:“你干什么呢?把我搞得好害怕。妈,你要没了,我怎么办?”
说到后两句,眼圈扎扎实实地红了。那语气是嗔怪的,带着恐惧,以及小孩子式的撒娇。
他是真的惶恐。
在电话里听说母亲割腕时,他手脚颤抖,差点拿不稳手机。喉咙却火烧火燎地刺痛起来,他甚至在刺痛中,隐隐闻见了一丝血腥味。
好在,有惊无险。
割得不算深,再加上送医及时,刘虹这条命算是捡回来了。静养几天,应该就没事儿了。
尤安妮上前一步,安慰婆婆道:“阿姨,房子首付我们自己能搞定,你不要担心。好好养病吧,放宽心。”
她认为,对目前的刘虹来说,这应该是最好的药。
果然,刘虹面上现出一阵苍白的喜色,冲尤安妮笑了笑,像是感激,也像是感慨。
但欢喜没持续太久。
不多时,刘虹又蔫下去了,一双眼睛直愣愣地出神。而她的心事,杜轩根本猜不透。
杜伟龙也猜不透。
出了病房,杜轩认为应该把这件事告诉杜娟:“我觉得妈妈是在想姐姐,不如让姐姐安慰她一下吧。人家不是说了吗,女儿都是妈妈的小棉袄。”
但这句话其实是不准确的。
它描述的是一种普遍规律,但政治课上的一句话深入人心,“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就刘虹和杜娟而言,母女之情绝不是优秀作文里描述的那种。
这种情感存在于写给大人看的小说里,不那么纯粹、不那么美好,带着劣迹斑斑的回忆。但血脉又还在,所以无法完全割舍,所以总带着些别扭和疼痛。
杜娟耐心听完了前因后果。
但她没有要回家探望母亲的意思,她只是对弟弟说:“稍后我会发一封邮件给你,上面有步骤,你照我说的做。”
第二天,刘虹自杀的故事冲上本地热搜。
连带着一起出名的,还有那家开发商。
杜娟的同学在本地晚报做记者,最爱关注这类民生事故。刘虹这一闹,倒集齐了新闻要素,瞬间掀起风浪。
同一天,业主们自发组织的微信群热闹起来。
杜轩现身,一字一句讲明前因后果。不过,刘虹的冲动和暴躁只一笔带过,重点只放在她的痛苦和绝望上。尤其是儿子即将结婚但婚房遥遥无期这一点。
而这些故事、这些情绪,往往是最容易让人共情的。
所以,义愤填膺的人们很快就自发组织起来,浩浩荡荡往售楼部迈进。
刘虹有了同盟者,终于不再是一个人孤军奋战。
转机终于出现。
开发商出面道歉,承诺会多方筹措资金,争取早日复工、早日交房。至于被刘虹损坏的沙盘,也从轻处理,赔偿一万块钱了事。
这件事儿,总算是落下帷幕来。
刘虹缓过来,又开始浑身是劲儿地为儿子操持婚事。
她提出,让尤安妮的父母来一趟,商议结婚事宜。把那些敏感的不好开口的问题统统拿到台面上来一锤定音,也算丑话说在前。
“让你爸妈过来,吃住我们负责,再带着他们四处逛逛。那些公园啊商场啊到处转转,你们那儿少。”说话间,省城人的优越感便不知不觉地露出来了。
尤安妮尬笑了一下。
“不劳你费心了,我爸妈对公园啊商场啊真没什么兴趣。不过,按照老理儿,得是男方先主动上门,我爸妈认这一套。”
刘虹有个神奇的本事,总能在旁人对她生出怜悯时,又干出些不着头脑的事情来,瞬间败完好感。比如这一刻,尤安妮对她的厌恶,忽然又密密麻麻生出来了。
杜轩在一旁帮腔:“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好在也不远,在那边住一夜,第二天再回来,也不累。”
本省风俗,确实该男方主动上门,求见女方父母。
还得备上些厚重的礼物,谦逊而卑恭地,请求对方把女儿嫁给自己。
老话早就说了,抬头嫁女儿,低头娶媳妇。
最后还是按老规矩办事。
出发前几天,刘虹就开始准备,奔忙在东南西北各处采买。地方名优特产、烟酒茶叶,样样都挑好的来。
这是杜轩的意思。
他特意列了表,嘱咐母亲不能偷工减料,不能以次充好,不能抠抠搜搜,“这是大事,直接关系到你儿子的终身幸福,可不能在关键时刻掉链子。要不是我最近加班多,我都不放心你去。”
“得了吧你,你妈就那么蠢?”
刘虹白了儿子一眼,心疼归心疼,但还是用足心思,不敢有一丝怠慢。
她这儿媳妇,已经用事实教训过她,让她明白,不能敷衍马虎。否则,这个名叫尤安妮的姑娘,随时会拍屁股走人。
她当然是不怕尤安妮走人的。
但她害怕儿子失望而失落的目光,怕儿子跟自己心生龃龉,怕会彻彻底底失去他。
所以,尤安妮要的一切排场和郑重,也都扎扎实实给足了。
哪怕她曾未婚先孕,哪怕她已经领证。
到了小县城,迈进尤安妮的家门,刘虹却猛地发现,尤安妮并非自己想象中的寒酸小城女。
她的娘家,是足足 150 平的大房子,装修走的是中式风,但并不老套,透着清新和轻盈,以及水墨画般的质感与美感。一看便知,这是专门找过设计师的,不像自家那集资房,是拼拼凑凑装起来,目的纯粹只是住。
坐在那套真皮的褐色沙发上时,刘虹忽然心虚了。
腹中打好的草稿,也不敢轻易往外倒。
尤安妮父母客客气气的,好酒好菜招呼一番,才漫不经心地,把话题转移到儿女的婚事上头去。
谈婚事,婚房首当其冲。
毕竟在大多数人眼中,婚房才是婚姻的首要刚需。它不仅是一个住的地方,它还是小两口拥有的第一笔不动产。
换言之,这是婚姻稳定的基本保障。
李咏兰云淡风轻地转移话题:“我们这房子,大是大,不过在小地方,不值多少钱。倒是你们那里,房子贵,买一套不容易。对了,结婚之后,小两口住哪儿呢?”
其实,尤安妮已将买房方案告知父母,可尤家夫妻俩只当不知,重新对杜家提起此话题。
刘虹抓住李咏兰提到的省城房子贵,开始大倒苦水。
“亲家母,你说得太对了!这房价涨得吓人!我们之前买了一套,停工了,不过很快就复工了。等交了房,就给小两口做婚房。再买一套,那可得脱层皮,我跟他爸这把老骨头,也要累散架了。”
原本,她已经认同儿子儿媳的买房方案了。可听完李咏兰的话,心里又倏地升起希望来。
万一这亲家母知道过日子艰难,也愿意帮着说服女儿,先在老房子里凑合凑合呢?
见对方没反对,刘虹又紧赶慢赶加上几句话。
“挣钱不容易,买房子,几十万就这么出去了,不划算。不如让两个孩子把钱留着,万一有个什么,手头也宽裕不是?”
她认为,李咏兰和尤伽会理解自己的用心良苦,音量便不由自主调大,也理直气壮了不少。
李咏兰笑笑,看了看女儿。
尤安妮不说话,只低头玩手机,把发挥空间全部留给父母。
她相信,父母能圆满处理。
更何况,自己若在此时插嘴,说不定又要被扣上不礼貌的帽子。
这次,开口的是尤伽。
“亲家母,你这想法不对。搁现在,买房才是最大的投资。那点钱装在包里,根本不值什么。但如果换成房子,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这房价,必然还会涨。既能住又能挣钱,哪儿来这么好的事儿?”
尤伽是生意人,看得远,利弊分析得头头是道。
一条一条说完,杜轩和杜伟龙都连连点头。
买房的事儿便一锤定音,首付和说好的一样,两家平摊。
至于彩礼,李咏兰不肯说具体数目,只笑笑道:“这只是个象征,在平均数就可以了。当然了,彩礼有多少,嫁妆我们就还多少,全部交给两个孩子,就当是小家庭的启动资金。”
刘虹讪讪的,瞅了儿子儿媳一眼,又不由自主地开始诉苦。
“亲家,不瞒你说,我们家实在是有困难。既然是个象征,那就少一点吧,你看一万一行不?寓意万里挑一。在我心里,小尤确实是万里挑一的好媳妇儿。”
此刻的刘虹,脸上带着期待,可期待里又分明藏着挑剔,挑剔中还隐约可见不屑。
那感觉,仿佛是在菜市场买菜,挑挑选选,啰里啰嗦。
李咏兰的情绪,肉眼可见地变了。
“亲家母,我们是嫁女儿,不是菜市场上卖菜。”
她淡淡的,但每个字都铿锵有力,落地有声。然后,李咏兰又看了看刘虹:“听说你也有个女儿,如果你女儿的婆婆这样砍价,你是什么感受呢?”
提起杜娟,刘虹忽然软下来。
她讷讷的,尴尬而不安,怏怏笑着,为自己找了个台阶下:“我这就是个建议,具体还是听孩子们的。”
面对亲家,刘虹“输”得一塌糊涂。
对方比她年轻、比她有钱,保养得也比她好。就连说句话,似乎都比她有理有据能服人。
更要命的是,刘虹亲眼看到,尤伽是个宠爱妻女的男人。
离别前最后一顿,尤家备的是家宴,食材普通,摆盘也不甚精致。但每一盘都是尤伽亲手做的,尤其是那盘红烧肉,肥而不腻,色泽醇厚,人人叫好。
饶是刘虹在餐饮界工作几年,也有被折服的意思。
她下意识问了一句:“亲家,平时你也做饭吗?”
“做啊!”尤伽往嘴里扒饭,回答得自然而然,“年轻时喜欢在外面吃,现在年纪大了,还是觉得家常饭最香。”
刘虹“哦”一声,又试探道:“那,亲家母不做?”
李咏兰接话:“我哪儿行啊?我就没做过几次饭,还差点把厨房给烧了。不过,我洗碗很干净。是不是啊?老尤。”
“是是是!”
尤伽满面笑容,对女婿和亲家开玩笑,“我这老婆跟女儿,都没有做饭天赋。没办法,那只能我亲自上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刘虹慢慢扒着碗里的米饭,眉头缓缓拧成结,心里也老大不舒服。难怪尤安妮不会做饭,原来根儿在这里,试问,一个从不下厨的母亲,怎么能培养出厨艺精湛的女儿?
遥想自己,那可是五六岁就帮着大人烧火,八九岁就能独立做出全家饭菜的。
看来,儿子要受苦了。
从儿媳妇娘家回来,刘虹向余美贞吐槽。
“就这样吧,结就结吧!轩轩说彩礼给六万六,六六大顺嘛。算了,随他们吧。我跟老杜只能把棺材本拿出来,又跟他姑姑借了几万,慢慢还吧。养儿子,都是债!”
余美贞却觉得她不知足。
“得了,你这亲家也算通情达理,没把彩礼吞了,买房首付也出了一半,你就阿弥陀佛吧。我跟你说,现在女孩金贵,咱们单位那老张,记得吗?就专门切菜那个,人家儿媳妇彩礼要了 10 万,一分没带回,都留娘家了。”
“是吗?”
这么一对比,刘虹心里又舒服许多。
她这儿媳,确实没在钱财上为难婆家。若说美中不足,那就是家务做得不利索,不是理想中的贤妻良母。
没关系,我可以教,我可以把她培养成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贤妻良母。
在父母那儿缺的课程,我做婆婆的来补上。
刘虹兀自想着,思维跑了很远,脑中已在制定教育计划。她打算,先教几个儿子爱吃的家常菜。
正思索着,却听余美贞道:“那什么时候办喜事?上半年能办吧?”
“啊?”
刘虹恍恍惚惚的,待回过神来,又猛然想起,儿子儿媳似乎从未提过婚宴的事儿。
晚上她打过视频去,把这个问题摆到台面来:“你俩自己算算,你们要请多少人,妈妈好规划。爸妈这边,应该有十几桌吧。对了安妮,你娘家那边大概会来多少人?”
多年没办喜事了,刘虹心情激动,计划阶段,已是喜气洋洋。
谁料杜轩回复她:“我们不打算办……”
“什么?不办了?”刘虹跳起来,“那我这些年给出去的礼金呢?怎么办?不亏大了?”
(儿子儿媳不愿办婚礼,婆婆气得跳脚。终于,婚礼如期举行,但麻烦依旧一个接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