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院内的情景与刚才所见没有丝毫变化。男男女女在池座里来回走动,看上去宛如她在别人的头上行走,令人感到厌烦。甚至有些人做出浮夸的动作,以求尽可能地吸引更多人的目光。然而,这些人很快就消失了,让位给另一种光景。眼里的这一小世界,始终十分纷乱,并且是矫揉造作的。
比较安静的舞台内侧,一阵阵铁锤的敲击声传遍剧场,激起人们心底的期待。偶尔还有拍子木的撞击声从幕后传来,听着就像打更的梆子,要把人们分散的注意力再集中起来。
更奇怪的是台下的观众,在中场休息时间里无所事事,却又毫无怨言,不见任何疲乏之色,且显得那么从容。空虚的腹内装了些散乱的兴奋,昏沉沉地虚度时光。他们都很稳重,又似乎很快活。他们在彼此的气息中沉醉,稍一清醒,便立刻转过眼睛瞧别人的脸。一旦望见了心仪的面孔,便立刻与对方的气氛合流。
继子和阿延两人回到座席上,愉快地四处张望。然后不约而同地向着吉川夫人那边望去。夫人的双筒望远镜已经不再对着两人。相反,连望远镜的主人也不知何处去了。
“咦,怎么不见了呀!”
“是真的。”
我给你找一找吧,百合子立刻用手里的小型望远镜窥看。
“没有,没有,到那儿去了!那位太太有两个人那么胖,应该是一眼就可以看见呀!可是,竟然不见了。”
百合子这么说着,把象牙望远镜放下。作为一个有声望人家的小姐,身穿美丽的友禅和服,背后高高地系着腰带,几乎掩住了美丽的印花绉绸的和服后背;虽然话语很少,却没有半点矫揉造作。她的姐姐听了,以忍住好笑的口吻,并用长者的威严语气制止妹妹。
“百合子!”
妹妹毫无反应,照例鼓起鼻翼,做出“我没有说错”的表情,故意看了看继子。
“我想回去。爸爸快些来就好啦。”
“想回去,就走吧!爸爸不来也没关系。”
“我可不走。”
百合子没有动。如果不是小孩子,就很难流露出这种淘气的神情。相对地,阿延知道自己年长,应该表现得更有分寸,便懂事地对姑母说:
“我去问候一声吉川太太?装作没看到不大好吧!”
老实说,阿延不大喜欢这个女人;对方似乎也讨厌阿延。阿延甚至隐隐约约地感觉是她首先讨厌自己,两人之间才出现了这种不愉快的现象的。同时,她还有这样一种自信,自己并没有给对方任何可厌的把柄,对方却讨厌起自己来了。刚才被用望远镜窥望时,阿延已经觉得不去问候一声是不礼貌的。但因当场鼓不起勇气去,便将内心的不安变成边和姑母商量,边在心里暗自期待,为了能够轻松地履行这项义务,姑母肯不肯和我一同到夫人那里去呢?
姑母立刻答道:
“你还是去的好。你去吧!”
“可是,她现在不在呀!”
“怎么会,她一定是到走廊去了,去一下就清楚了。”
“那么。姑母你也一同去吧!”
“我嘛……”
“不去吗?”
“去也可以,反正今天晚饭的时候该一同吃的。我本在想到那时再问候吧!”
“是吗,要一起吃饭啦?我可一点儿也不知道。都有谁在一起吃饭?”
“大家一起。”
“我也……”
“对!”
阿延感到意外,隔了一会儿,才回答说:“那么,我也等到那时候再问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