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

“蓖麻油喝过了吧？”

医生问津田，身上浆洗过的白罩衫，一走动就哗啦哗啦地响。

“喝过了，但是没有收到预期的效果。”

昨天一整天津田都无暇留意蓖麻油的效果，从早晨到晚上他都在忙着处理一些琐事，注意力也被分散了，所以那蓖麻油给他带来的影响都非常微弱。

“那就再灌一次吧！”

然而，灌肠的结果并不理想。

津田只好上了手术台，仰面躺下。当冰冷的防水布碰到皮肤时，他不禁打了一个寒战。脑袋枕在冰凉的桶状枕头上，正面射来的灯光令他感觉是对着灯光睡觉。根本无法平静下来，不时地眨着眼睛，望向天窗。护士端着一个装手术器具的方盘从他身边走过，白色金属光闪烁着。对于他这个仰面躺着的人来说，那只是从眼前一掠而过的光线，可是不准看的东西却偏偏偷着看见了，心情越来越沉重。这时外面响起的电话铃声突然震动着他的耳膜，他忽然想起暂时忘记了的阿延。阿延挂电话时，手术终于开始了。

“只注射一针可卡因，不会太疼吧？如果不能注射，就往里面吹麻药手术，这样就应该没问题了。”

医生说着便开始进行局部消毒，津田怀着一种既恐惧又无所谓的心态，倾听着医生的话。

局部麻醉的效果很不错，津田盯着天花板，几乎从他的腰部以下已经无法觉察到身上正在进行什么。他只感到有人从远处对自己身体的某个部分施加压力。

“怎么样？不痛吧？”医生自信地问。

津田看着天花板说：“不痛，只有一种压力感。”

这种沉重的感觉该怎样表达，他一时也没找到适当的词，或许像没有神经的地面被人用手挖掘似的。

“非常奇怪的感觉，简直说不清。”

“是吗？能够坚持住吗？”医生问，似乎有点担心手术中出现休克，津田原本并不在意，这时反倒开始担心了。他不知道医生会不会事先给病人喝点葡萄糖之类的东西，以防病人晕厥过去，但他并不喜欢接受特殊的待遇。

“没关系的。”

“是吗？手术很快就结束。”

医生一边这样和患者谈话，一边进行手术。那态度令人觉得其技术十分娴熟，然而手术并没有按他所说的那样很快结束。

刀子碰击盘子不时发出声响，还有剪子剪肉的声响强烈地攻击着他的耳膜。每当这种声音传来，津田就忍不住闭上他的双眼，然后强忍着血腥眺望那不得不用纱布擦拭的鲜红的血液。他那已经麻醉的神经，仿佛不干于安静，显得非常紧张。并且好像有令人发痒的虫子在他的血管里窜来窜去，使他的肉体也不得安宁。

他睁大了眼睛望着天棚，望见了花枝招展的阿延。阿延正在想些什么，干些什么，他无法猜测。他想大声呼唤阿延，忽听医生在脚旁说道：“总算结束了。”

津田感觉伤口里面塞满了纱布，稍稍有些发痒，随后医生又说：“瘀痕非常坚硬，有出血的危险，在相当长的时间内，请多多静养。”

津田听着医生的叮嘱，被人扶下了手术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