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在后面那个四铺席半的房间里，阿金早就在帮真事补习功课了。可真事忽然拿起阿金一窍不通的法语课本来练习发音。故意把每一个字都念得很慢，把每个字的发音都拉得很长，津田听了总是觉得好笑，可是现在头顶上的挂钟当当地响了，他立刻从袖子里取出蓖麻油瓶，很难喝似的看着那油油的液体。这时，客厅里的叔父也像在钟声的催促下开口了。
“那么，我们到那边去吧。”
叔父和小林沿着廊檐走进了饭厅。津田象征性地矫正了一下坐姿，向叔叔问好之后，立即对小林说：“小林君，像是混得不错呀，这身衣服可真体面。”
小林穿着类似手工织的粗糙毛料的西装，由于和往日不同，西服裤腿的折痕都还在，无论谁看，也不能不说是新衣服。但他似乎要把变了色的袜子隐藏起来，便跪坐在津田面前。
“可别开我玩笑，混得好的应该是你呀！”
小林说，他那套新西装是在某家百货公司橱窗里陈列着的三件套样品，他便按上面的款式定做的。
“这套衣服才二十块钱，相当便宜吧，不过你的标准比较高，不知道你觉得如何？但是对我来说，这就很满足了。”
津田没有勇气当着婶母的面挖苦人，他向婶母要了一只杯子，皱着眉头喝起了蓖麻油。在场的人都好奇地看着他。
“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是药吗？”
叔父至今也没有生过大病，对药物更是一无所知，这就更让他少见多怪。蓖麻油这个名称他听都没听过，就更不知道患者为什么要喝它了。在这位任何疾病都没有患过的叔父面前，津田用住院开刀之类的名词介绍自己的病情时，叔父却无动于衷。
“你就是为了禀告这件事才来的吧？”
叔父的表情等于说“辛苦你了”，同时用手捂着脸上黑白夹杂的胡须，那胡须与其说是蓄起来的，不如说是野生的更为准确些。就像没有花匠的庭院，他的脸显得更加苍老。
“现在的年轻人真糟糕，总患些莫名其妙的疾病。”
婶母看着津田的脸，微微地笑了。津田熟悉叔父的历史，好像最近叔父的口头禅变成了“现在的年轻人”。但他从前还说过其他的话，津田至今仍记得非常清楚。所以他也淡淡地一笑，又望向小林。小林立刻说出了自己的意见，但他的意见完全出乎津田的预料。
“如今也有不生病的年轻人，比如我，最近就没有生过病。依我看，人如果没有钱，大概就不会生病了。”
津田显得很尴尬。
“不能乱讲。”
“哦，我说的是真的，如果你经常生病，那是因为你有生病的条件呀。”
听到如此荒谬的推论，又看到说话的人满脸认真的表情，津田又哑然失笑。不料，叔父却表示赞同。
“是呀，这日子要是再生病，可真叫人受不了呀！”
屋子里越来越暗，但是最阴暗的还是叔父的脸，津田站起身来，扭开电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