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戏剧,人们可以从中直接提出道德问题,而且相当成功。试举一例,且听我们的艺术法官说些什么。假如他们认为它平淡无味,相信我,他们缺乏灵魂,也不懂得什么叫作真正的雄辩,没有感情,没有心肝。据我看,如果一个有天才的作者采用这种戏剧,他将使观众连擦干眼泪的机会都没有;而我们确实将感谢他给我们描绘了一个感人至深的景象,让我们阅读了最有教育意义和最甘美隽永的东西。这个例子就是苏格拉底之死。
舞台就在监狱内。哲学家戴着锁链躺在干草上熟睡。他的朋友们预先贿赂了狱卒,天刚破晓就进来,向哲学家报告他将获得解脱。整个雅典都在喧嚷,而这个正直的人却在安睡。
清白的一生。当他临死的时候,想到自己好好地度过了一生,心里是多么安宁! 这是第一场 。
苏格拉底醒来,看到了朋友们,对他们这样早就来,感到很诧异。
苏格拉底之梦。
他们把做的事情告诉他,他和他们研究他该怎样办。
这里是表现每个人的自尊,以及法律的神圣。 这是第二场 。
狱卒进来了,把他的锁链去掉。
关于痛苦和快乐的情节。
法官进来了,和他们一道进来的还有苏格拉底的控告者以及群众。他被控诉,他为自己辩护。
辩解。 这是第三场 。
到这里就必须按习惯进行了:宣读起诉书,苏格拉底质询法官、原告和民众,他催促他们答复,他再向他们追问,他也回答他们的问话。必须如实表现,戏就会更真实、更感人、更美。
法官退场;苏格拉底的朋友们留下;他们已经预感将会判刑。苏格拉底和他们谈话,宽慰他们。
论灵魂不朽。 这是第四场 。
他被判决了死刑。他接见妻子和孩子。毒芹端来了。他饮毒而死。 这是第五场 。
这里总共只有一幕,但是如果安排得好,几乎可以与普通一整出戏的时间一样长。这样一幕要求何等的雄辩!何等深刻的哲理!何等的自然!何等的真实!如果人们能准确地把握哲学家坚定、纯朴、安详、沉静而高尚的性格,人们会感到这是何等难以描绘。他的嘴角随时挂着微笑,而眼里噙着泪。假使我能完成我所设想的这个任务,我将死而无憾。再说一遍,倘若批评家们在这里只看到一连串冷漠乏味的哲理性的台词,啊,可怜的人们!我将如何怜悯你们!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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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六三年,德·索维尼的《苏格拉底之死》在法兰西喜剧院上演,戏剧用散文写成,分三幕。据说格里姆曾批评:“这出戏确实能感动人,令人垂泪,但不能据此称颂作者的才华。一切出于作者本人之手的都是贫乏的、低劣的,他只是在翻译和模仿时才显得更好。他当然读过柏拉图的《对话集》,而你们也可以看出在许多场合他利用了狄德罗在《论戏剧诗》中那两页篇幅的卓越提纲,但是作者没有很好地利用希腊哲学家的故事和狄德罗的提示……德·索维尼应该满足于观众对他的作品的赞扬,然而狄德罗为《苏格拉底之死》规划的提纲仍有待后人完成。”
伏尔泰也写过《苏格拉底之死》的剧本,格里姆说他失败了,因为作品不深刻,不够严肃。伏尔泰假借剧中人的希腊名字,把自己在文坛的敌人安放在剧中,因此把这个美丽的主题写成了一个讽刺剧。直到十九世纪,拉马丁的作品才比较接近狄德罗的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