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在经济学领域,马克思就像上帝一样。《资本论》相当于《圣经》,一字一句都不能改动,而且每一句话都要进行严密的解释。
那些被驳斥“你们对经济学一无所知”的女性却这样想:可是我真的很累,这到底是为什么?正如日心说被否定的哥白尼,她们咽下了“地球就是在转”的反驳,选择了隐忍。但女性主义者并没有就此沉默。
一方有理论,一方有经验。如果理论不能解释经验,那么理论和经验究竟孰对孰错?经验不可能是错的。所以,无法解释经验的理论就是错的。
我自称“马克思主义的女性主义者”。只要这么一说,马上就有人觉得我很喜欢马克思。但是请等一等。马克思主义的女性主义者并不是“忠实于马克思的女性主义者”,而是“向马克思发起挑战的女性主义者”。
马克思主义的女性主义者之一海蒂·I.哈特曼 曾在著作《马克思主义与女性主义的不幸婚姻》 这本书中明确批判道:“马克思主义的范畴,就像资本本身一样,都是性别盲目的。”("Marxist categories,like capital itself,are sex-blind.",马克思主义理论没有涉及对家庭和家务劳动的分析,人们以此为依据,认为“马克思主义对性别是盲目的”。即没有看到女性的问题)在马克思形同上帝的时代,女性主义者照样给出了辛辣的批判。所以只靠马克思的理论无法解决女性问题。要解决女性问题,只能引进别的理论。那就是父权制理论。
在同一个时代,除了我还有许多女性在思考同样的问题。我从那些人身上学到了很多,为《父权制与资本主义》打下了理论基础。
我要给大家看一个东西。2020年10月,你们都经历过“国情调查” 对不对?图3就是国情调查问卷的一部分。
国情调查里有一条提问是:“9月24日到30日,你是否工作过?”回答的选项有“做了工作的人”和“完全没有做工作的人”,而“完全没有做工作的人”底下有一个次级选项是“家务”。
国情调查把“做家务的人”归入了“完全没有做工作的人”这一项。你们不觉得扯淡吗?
有人针对国情调查的问卷发出强烈的批判。我至今仍记得,1985年《朝日新闻》的读者投稿中有这么一条:“家务也算工作不是吗?看见国情调查的这个项目,我的妻子很生气。——50岁公司职员”。
《朝日新闻》把目光聚焦在这则投稿上,拿出报纸版面做了个特辑。当时负责国情调查的政府部门是总务厅(现总务省)统计局,报社向其咨询后,得到了极为冷淡的回答:“自1920年开展第一次国情调查起,一直使用同样的问卷,无法进行改动。”
图3 “国情调查——家务不算工作吗?”(出处:总务省统计局,令和2年国情调查问卷节选)
直至现在,国情调查还在用同样的问卷内容,而一般来说,为了观察长期变化,不能对项目做出改动。
只不过,那位“妻子很生气”的“50岁公司职员”的妻子应该很愤慨,觉得“家务也是工作,我也是劳动妇女”。难道我这个家庭主妇就不算“工作女性”吗?这个疑问直到20世纪80年代才崭露头角,而当时正是无薪劳动论在日本普及的高峰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