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曰:“贤哉,回也!一箪(dān) ① 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 ② ,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
注释:
①箪:古代盛食物的竹器。
②不堪其忧:不能承受这样的愁苦。
这是对颜回生活的真实写照——颜回过得清贫,一碗饭,一瓢水,住在简陋的巷子里。
看到颜回的人都觉得,这日子也太苦了,简直没法过下去,太惨了,太穷了。但是颜回依然开心,依然喜悦,依然自得其乐。
孔子说,颜回真是个大贤人啊!
孔子曾经对子贡说:“我和你都不如颜回。”从这句话就能体现出来,孔子自己都没有像颜回一样过这么苦的日子,他看到自己培养出来的一个学生,在极端穷困潦倒的境遇下,依然能够一心好学,觉得无比欣慰。
在宋朝,学子们如果想上岳麓(lù)书院或者白鹿书院,理学家要对他们进行面试。面试中常常有这样一个问题:分析一下孰为孔颜之乐?也就是问,孔子跟颜回两个人到底在乐什么。
这个问题直到今天可能都没有一个标准答案。我个人觉得,颜回的快乐和孔子的快乐,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法喜充满。
比如有人读书,读到某一处,觉得太好了,便雀跃起来。其实他也没获得什么了不得的好处,没有挣到钱,生活也许还是一样艰苦,但是在顿悟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跟以往不一样了,感到发自心底的喜悦和满足!
孙悟空听他的师父菩提老祖讲经的时候,常常高兴得从座位上跳起来。师父问:“你这猢狲(hú sūn),跳什么跳?”孙悟空说:“听到了一个道理,觉得非常开心。”
这就叫“法喜充满”。
“法喜充满”是一种求知之乐,是一种出自生命本体的快乐,是一种正念之乐。
这种快乐是由内而外的,不依赖于外物。如果能够拥有这种快乐,我们就会发现,似乎没什么可烦恼的了。想一想,我们过得比颜回好多了,颜回都能那么快乐,我们有什么好抱怨的呢?
颜回虽然物质上匮乏,但他在精神上很富足。如果一个人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物质享受上,当外界环境发生变化时,他的内心就很容易受到影响。只有把快乐建立在自己的内心世界,才会感受到真正的快乐。真正有修养、有道德的人,他们的快乐不会因外界环境而改变。
这句话也能够反映出颜回比子贡境界更高的地方。子贡曾问孔子:“贫而无谄,富而无骄,何如?”意思是一个人贫穷但不谄媚,富有却不骄慢,这状态怎么样?孔子说可以,但比这个境界更高的,是“贫而乐道,富而好礼”,颜回就是这样的状态。
“贫而无谄,富而无骄”是一种拧巴的、使劲的状态,要时刻提醒自己,约束自己;而像颜回这样,在陋巷中也能发自内心地快乐,这才是孔子真正欣赏颜回的地方。
如果我们把颜回和苏轼对待生活的态度做一个比较,颜回是专注于道,不在意身外之物;文学家苏轼则是无论境遇如何,都能投入生活、热爱生活。两者都是我们应该学习的生活态度。
苏轼,世称苏东坡、苏仙,他是北宋有名的文学家、书法家、美食家以及画家。更令后人称道的是,苏轼在很多艰难困苦的情况下,依然保持着乐观豁达的人生态度。
即便苏轼曾因“乌台诗案”险些丢掉性命,后来又被贬去黄州(今湖北省境内),但他仍然写出了那首著名的《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在这首词中,他写道“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意思是,即便现在我拄着竹杖,穿着草鞋,也感觉轻快得胜过骑马,还有什么可怕的呢?我一身蓑衣任凭风吹雨打,照样过我的一生。
遭到一贬再贬的苏轼,直到将老才从海南渡海回中原,在“夜渡海”之际,他回首这一路的贬谪生涯,吟出了两句人生感悟“九死南荒吾不恨,兹游奇绝冠平生”。他被贬到的惠州(今广东省境内)已经是陆地的尽头了,新党还未死心,再将其贬到儋州(今海南省境内),而苏轼对那样一个蛮荒瘴疠之地的生活的总体评价是“兹游奇绝”,这真是一种大胸怀、大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