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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一

2590 年 3 月 19日,新亚欧大陆岛。模式识别系统“拉斐尔·加罗法洛”下属节点Sz6,南海大陆架城,中央城区,白天鹅庄园。

女孩的尖叫响彻云霄,和着旁人放肆的大笑回荡在花园上空,化作熙熙攘攘的宴会中的背景音。被开玩笑推入水中的比基尼女郎嗔笑着在同伴的帮助下回到泳池边上,装作没有看到富豪们对她高耸胸部的灼热目光。刚才宴会上突然出现的美女调酒师抢去了她所有的风头,如今她高傲地挺起胸膛,让自己成为在场男士目光的焦点。女郎环视一周,像是想要找到那个调酒师,却没再发现她的存在。

厅堂落地窗边,杜韵摇晃着一杯冰镇的哥顿杜松子酒,装模作样似乎在欣赏如同远古琥珀的棕褐酒色。他并不懂酒,但庄园主的藏酒的确名不虚传,浓郁的莓果芳香流转在喉咙深处,古铜般的酸涩跳转在舌尖,这杯未经稀释的西欧传统烈酒,只需浅浅一口就足够让他醉生梦死。

“杜医生。”套在剪裁合身的双排扣燕尾服里的管家,站在镜子旁摆正领结后,来到他身旁,“李先生已经准备好了,请跟我来。”

“啊……宴会上没有看到李先生出来致辞。”杜韵放下酒杯。

“很抱歉又请你来,但他的眼病越来越严重,几乎要看不到东西了。”管家为他领路,走过一条又一条铺装有精美墙纸和名贵地毯的走廊,瞥过装饰着雕花的拐角,“两天前他突然开始偏头痛,眼睛也剧痛。因为伴随的呕吐和虚脱,他已经两天无法吃饭了。”

“我推断是急性青光眼。两个月前我为李先生检查,他的颅内眼压并不是很稳定。这种疾病发作还可导致视力急剧下降、视物模糊,我猜这才是他无法出席这次宴会的真正原因。”

“杜医生,请不要说下去,这是我权限之外的知识。”管家回头看了一眼杜韵,“但李先生的确出现了你所说的症状。不愧是专业人士。”

作为眼科医生的杜韵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这种微笑在他的职业生涯中至关重要,热情温暖又带有丝丝拒人千里的虚伪。为系统安全局局长李先生治疗眼疾是个大生意,南海大陆架城首屈一指的眼科诊所不敢怠慢,马上派出了他们最好的医生。其实系统下属的健康诊断机器人完全可以解决这种常见的青光眼,不过李先生和很多老人一样,尽管已经在很多方面需要依赖这个现代社会带来的诸多便利,却依然不肯把至关重要的健康问题交给模式识别系统的神经网络。

这也给了杜韵这种人可乘之机。

“啊!”在经过一个拐角的时候,管家考究的燕尾西装被一处梨花木装饰伸出的几根木刺刮过,亚麻羊毛混织的面料被带出几个线头。他极为不悦地皱眉,伸手抓住一个路过的侍者:“这里是什么情况?!马上让人来处理!”

侍者惊慌地撇清关系:“我不知道!也许是厨师在路过的时候,推车不小心撞到了这里。”

花白胡子的管家冷哼一声:“厨房在庄园的地下一楼,哪个厨师会路经这里?”

杜韵踱步上前,手指划过几根伸出的木刺:“只是一点小瑕疵,没什么大碍。”

管家稍稍向他躬身:“虽然是小事,但这是我管理上的失误。多有失礼了,请跟我来吧。”

眼科医生微微颔首,管家走到客厅前为他打开装饰着金线的房门,门后即是一个临时无菌室。躺在可拆卸手术台上的李先生眯起眼,他的双眼在高光灯的照射下是幽幽的深黑色。如果仔细去看,便会发现他的瞳孔里倒映着纳米芯片的影子,透过虹膜甚至能隐隐约约看到埋在晶状体里的晶体管。

消毒水的气味让他不安:“医生,会痛吗?”

杜韵边准备一支玻璃酸钠滴眼液,边安抚他的病人:“不要担心,李先生。麻醉药起效后你不会有任何感觉的。”

李先生依然不安:“我是说麻醉,麻醉是睡着还是死去?”

杜韵听到这话不由得笑出声来:“都不是。您将什么都感觉不到,只需要在躺椅上舒服躺一阵子,再睁开眼的时候,将重新获得健康生活。”

不能怪罪庄园主。非专业医师不知道“麻醉”的具体操作手段是司空见惯的事,因为它属于二级学科的内容,非从业人员不能在未被系统授权的情况下探知其内容,违反者将触犯刑法被投入监狱。在这个实行计划教育的时代,由于知识壁垒的存在,他们可能只能从都市传言中得知麻醉的临床现象——昏睡在手术台上不省人事,过后又能神奇地按时醒来,遗忘掉手术的记忆。

眼部球后麻醉很快完成,身披白袍的眼科医生站在庄园主面前,手提箱大小的青光眼激光手术仪展开又升起。青光眼是他在十年前实习时见得最多的病症,因为植入眼球的虹膜芯片导致的眼压升高并不少见。成为一个不大不小的主任医师后,如今又让他亲自上阵,做着实习生的工作,杜韵晃着脑袋,戴上用于增强指端触感的树脂电路手套,一时有些意兴阑珊。

白天鹅庄园,地下一层。

身着调酒师制服的女孩匆匆走过恒温恒压的合金发酵桶,钢铁弧面倒映出她纤瘦的身影。伴随着步伐的节律,一个雪克壶在她手上翻飞舞转,这是花式调酒师的拿手绝活。如果在宴会上表演,将令人不由自主驻足于此,赞叹调酒师精妙优雅的切酒手法。

“莹,你这是要去哪里?”来往的人都这样和她打招呼。

“大厅。”被称为莹的调酒师只给了一个简单的回答,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紧紧贴在她后腰的纸质文件上,脊背传来的粗糙触感让她感到陌生又兴奋。十分钟前装作迷路的她,从李先生书房的书架上拿出一本伪装得极好的书,抽出隐藏在其间鼓鼓囊囊的信封,随后快步离去。在走下楼梯前,她用螺丝刀在转角的梨花木装饰上撬起几根木刺,她相信她的同伴能够认出行动成功的信号。

无纸化办公和信息化交流的今天,藏书已经是富豪闲暇之时的雅兴,和养鹰、猎狐、马球并为同等奢侈的娱乐。他们甚至不会翻开哪怕一页书,也不做保养,只是静静等待它们腐朽。流传于世的一句祝贺语叫“寿比书页”,人们似乎相信纸张的寿命能与乌龟的媲美,因为在未被翻动的前提下,书籍的寿命足以让人惊叹。

合成致幻剂、性爱、游戏、酒精以及其他无节制的娱乐压榨了人类最后一丝闲暇时光。与这种娱乐自由相对的,则是计划教育观念的深入人心。当学生们完成通识教育进入社会,便会发现职业和相应学科严格一一对应,唯有相应职业能学习、查询对应学科的知识和数据库。

核战后的世界已经和平了很久很久,这不仅仅是种族融合和反歧视及货币的去中心化进程的原因,还因为在人工智能成熟后AI电子政府的兴起。人类将权柄交给了机器,人工智能成为一种凌驾于人类却又屈服于人类的政治存在。从核大战后的废墟中,人类艰难地重建了文明,先驱工程师们为了社会稳定——主要是保障知识管制体制的正常运行,开发了一个具有划时代意义的系统:基于视觉的模式识别犯罪预防,以曾经的犯罪学三圣之一“拉斐尔·加罗法洛”命名。

在人工智能政府开始运作后,通过的第一件法案就是对所有新生儿进行眼球改造。人类接收的信息有 90%都来自眼睛,为了将所有个体纳入“拉斐尔·加罗法洛”的监控中,所有婴儿的双眼晶状体都必须埋入监控芯片,芯片将跟随他们长大直至死亡,作为他们身份的证明和永远的囚笼,直接接收他们所见的一切并远程实时传输到各地区的信息处理节点。

紧接着眼球监控,起着核心作用的就是模式识别模块。先驱者用百年的时间搜集无数的数据来对这个前所未有的神经网络进行预训练,最终成功令它高度收敛在最优解。它能通过人本身的动作、周围环境的变化,乃至唇语来判断这个人的所说和所做,甚至能在犯罪者犯罪之前就判断出他的犯罪倾向并报警。

但再完美的系统也必然有其局限性,大厅通道的广角摄像头捕捉到了调酒师的身影,却未能预警翻飞在她手中的干冰爆弹,尽管那属于受管制的危险品。白天鹅庄园金碧辉煌的大厅,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只有比基尼女郎看到了她,高昂起头似乎在示威,下颌还带着晶莹的水珠,而莹根本没有在意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女人,她们轻描淡写地错身而过,至此余生不再相见。

三分钟后,一声巨大的爆响在宴会桌上炸开,调酒师留在桌上的雪克壶,盖子被膨胀的干冰顶飞,一团浓厚白色云雾弥漫在穹顶的大水晶灯下,折射出如梦似幻的璀璨星光。

惊恐的尖叫引起了静驻门外的两名执法者的注意,人形机器双眼亮起进入搜索模式的绿色灯光,拨开人群来到狼藉一片的宴会桌前。它们的光学气体成像仪没有检测到任何有害化学物质,爆炸物探测器亦未发现威胁,现场并无人员伤亡,只有几位男士和女士被轻微冻伤。拉斐尔·加罗法洛给出回归安保状态的命令,两名执法者扭头走回原位,将现场留给人类处理。

趁着一片混乱,莹走出了宴会大厅,避开执法者的耳目进入了另一个地下室,那里连接着通往白天鹅庄园外的安全通道。

庄园主千恩万谢,试图挽留杜韵参加尚未结束的宴会,但眼科医生以事务缠身的理由婉拒了他后便以最快的速度离开现场,撇清关系。等到李先生知悉宴会上发生了什么事时,杜韵已经来到了豪华庄园的门口,在直属拉斐尔·加罗法洛控制的执法者面前扬长而去。

他并不担心同伴的安危,因为他已经从曾让管家生气不已的梨花木装饰上读出行动成功的信号,那几根翘起的木刺排列成盲文,翻译出来是一个短短的词:“完毕。”

“盲”是个已经褪色了的字,只要大脑完整,不需要眼球就能通过假眼的电刺激接收到外界信息。布莱尔盲文在盲人消失后也逐渐消亡,直到拉斐尔·加罗法洛正式取得司法权的那一天,眼球监控系统已经提前百年植入了人类的眼中,在欢呼犯罪终于被抹杀的乌合之众中,一小群人惊觉而起,它又在历史的深处被人挖掘出来。

医生的手指轻轻摩挲,树脂电路手套还戴在手上,指端传来的触感无比细腻,他从口袋里一张小小的塑料卡片上读出接头的位置。这种被称为“盲片”或“盲卡”的卡片上雕刻有浮点。盲片塑料的反菲涅耳衍射制造工艺很容易骗过高分辨率摄像头,让它检测不到表面的小点,电塑工艺使得它极易加工,成为躲避拉斐尔·加罗法洛传递各种信息的载体。盲卡一直活跃于地下灰色组织的信息传递中,是与一次一密齐名的加密法。

盲卡上的地址指向港湾区的一个小饭馆,眼科医生稍有犹豫,中心城区的人向来很难适应港湾区油腻的空气,更不要说那里行色匆匆心怀鬼胎的人们。他只听闻地下黑市的老巢设立在乌烟瘴气的港湾区深处,像是蜘蛛的巢穴,丝线从里向外密布四方,拉斐尔·加罗法洛则如同呼啸的风,从蜘蛛丝间漏过。

三天后,2590 年 3 月 22 日,新亚欧大陆岛,南海大陆架城,港湾区。

“干杯。”

肮脏的红木桌边,卡维尔·雷泽诺夫死样活气地举起酒杯,何等干净利落的致辞,和他那双罕见的铁灰色眼眸相得益彰。杜韵有些不高兴,似乎是因为不时飞过的几只苍蝇。莹依旧面无表情,四平八稳地坐在椅腿长短不一的胶椅上,面前摆放着一碟干瘪的炒青豆。

“干杯。”杜韵不忍心冷场,只得又举起酒杯,“祝贺我们的行动成功……”

莹用眼神制止了杜韵接下来的所有话,眼科医生顺着她的眼神朝饭馆一角看去——一个隐藏在阴影中的白色摄像头。即使是在落后中央城区整整一个时代的港湾区,系统的监控依然安然落脚。

“没关系,你继续说,不要碰关键词就行。”卡维尔·雷泽诺夫眼神飘忽不定,“东西鉴定完了,是真货。”

杜韵的眉毛挑了挑:“真的是……”

卡维尔·雷泽诺夫点点头,他的手指在桌下敲出简短的摩斯电码:没错,《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盲文版本。庄园主没有动过那本书,所以不知道夹在书页间的秘密。

杜韵的手也放在被木板遮蔽的位置:你们的情报非常精准,甚至精确到了书页的具体位置。

卡维尔·雷泽诺夫不着痕迹地笑笑:杜先生的渗透能力也让我们惊叹。你是我见过的最强大的渗透工程师,为莹破解系统门禁和书房闭锁的过程十分精彩,加上你本身是个足够优秀的眼科医生,使用专业知识编出一个谎言,成功地拖住了李先生。

杜韵:不,李先生的眼疾的确非常严重,我只不过让它听上去更严重了些。说到这个,我更敬佩的,是你们的前期信息搜集,我从来不会想到能从垃圾桶中搜集到如此多的信息,庄园地形图、建筑细节统统被你们推导出来,令人叹为观止。

卡维尔·雷泽诺夫:一点不足挂齿的社会学攻击而已。

莹咳嗽一声,打断了两个男人长篇大论的惺惺相惜:“互相吹捧就不必了,我们来谈谈接下来的事情吧,杜先生。”

杜韵尴尬地笑笑,他差点忘记了自己的承诺。阳光下的眼科医生的另一重身份是水底的渗透工程师,他的家里藏有大量的未被销毁的盲文专业教科书,得以自小接触被系统禁止的知识,唯独对系统的渗透攻击情有独钟。多年后,在系统的眼皮底下越过红线、触碰禁区已经成为他的一个小小爱好。一个月前,他从黑市的情报网得到消息,珍贵的《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的纸质盲文版随着一批藏书被白天鹅庄园主人收藏,他做好了倾家荡产的准备去寻找队友,没想到自称为半吊子社会工程师的男人没有收取任何费用,只是提出互相帮助的要求。

“渗透工程师,我们将拿到你要的东西;作为回报,你也要帮我们做一件事。”

他的要求已经得到满足,如今正是偿还之时。就像点亮的阿拉丁神灯,他就是从油灯里钻出的巨大的蓝色皮肤的灯神。

饭馆的厨房和外厅之间有一个短短的廊道,恰好是拉斐尔·加罗法洛摄像头监控的死角。杜韵和卡维尔·雷泽诺夫装作途经这里去往洗手间,却在此停步,背对而立,以防被对方眼中的虹膜芯片识别出自己的唇语。

“那么,杜工,我这里有一个新的合作邀请。”

又是一个失眠的晚上,杜韵看着眼前的咖啡久久说不出话,氤氲蒸腾的热气让他想到那天晚上深沉的大雾。他从那个饭馆踉踉跄跄地回到家中,途中穿过湿漉漉的小巷,心脏一直在反常地剧烈跳动。他以为自己已经不再年幼,已经成熟得能够单独一人越过雾中的黑暗,但当他从饭馆走出小巷的时候,才猛然想起,小时候他并不怕黑,也从来不怕孤单一人。

那么他到底在颤抖什么?在雾天刺骨的寒冷中,他的心脏却像被熔岩浸泡。

杜韵深深吸了一口气。他不会不明白这一次卡维尔·雷泽诺夫的邀请到底代表着什么,也不会不知道东窗事发的后果。

“我这里有一个数据包。五十年前,我父亲是一个反拉斐尔·加罗法洛地下组织的成员,他们在核辐射区深处监测到一条拉斐尔·加罗法洛的量子加密信道,那里靠近……核战之前叫什么来着……噢,唐古拉山脉,他们的网络工程师通过光子数分离攻击截获了这个数据包,但是他们直到整个组织衰落都没有成功破解。”

杜韵面露难色:“攻击密码系统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卡维尔·雷泽诺夫背对着他:“我知道,但这对我太重要了。高级系统间的量子通信一般是轻量级的,数据量并不会太大。”

杜韵:“容我拒绝。请务必换一件我能力之内的事。”

卡维尔·雷泽诺夫:“你听我一句话,杜先生。那个数据包可能会是模式识别系统在这一百年来唯一一个泄露的核心数据,它背后藏着很多很多,可能是这个系统的本质,也可能是这个系统的运行原理,也可能是另外的秘密。难道你不心动吗?”

杜韵发现自己的喉咙很干涩:“卡维尔·雷泽诺夫,你在和这个时代为敌。”

卡维尔·雷泽诺夫:“杜韵,我很惊讶,你早就应该有觉悟,不然你为什么要成为一个渗透工程师?这是一次真正的挑战,你身上背负着那么多知识,忍心看着它们烂在你的脑子里吗?”

杜韵没再回答他,直至在沉默中等得不耐烦后转过身,却发现卡维尔·雷泽诺夫已不见踪影,一张小凳上放着一张盲卡,那上面是另一个地址,他的手指轻轻划了一下就把它折成两半扔进了垃圾桶。

Sz6 计算中心下属气象局,光学元件检修办公室。

雷霆的鸣叫即使是隔着三层的碳素硬化玻璃也能听到,深夜骤然而至的雷雨并没有被气象局的天气预报所预言。卡维尔·雷泽诺夫坐在莹的对面,滂沱大雨敲打在窗棂上的声音似乎并没有影响到他的心境,他依旧全神贯注于屏幕上的文档。

她突然问道:“他真的会来?”

卡维尔·雷泽诺夫点头:“会的。”

莹:“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笃定。”

卡维尔·雷泽诺夫:“每个人都有欲望。你知道吗?‘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小时候我就能看透人的眼睛,瞳孔背后埋藏着他们的秘密,每个人都是如此。”

莹:“那他的眼睛又是什么样的?”

卡维尔·雷泽诺夫:“和你一样的黑色,莹。”

莹:“那是什么意思?”

卡维尔·雷泽诺夫无言地敲了几下木桌。黑色,黑色也有很多种,他第一次对上莹那双寂静的黑眼,仿佛在面对一座巨大的冰山,这曾在很长一段时间让卡维尔·雷泽诺夫喘不过气来,她背后的漆黑背景更是让人闻之色变。而杜韵的黑色,则是无尽翻腾的黑色海洋,有着一眼望不到头的隐忍和深沉。

又一阵雷鸣,莹有些不安地想到气象局中枢计算系统的阀型避雷器,上个星期她去检查的时候,发现火花间隙和特种碳化硅电阻阀片又坏了一块,接地装置也不甚让人放心。今晚的雷暴似乎特别可怕,不知道气象局的防雷电波侵入装置能不能熬过去。

卡维尔·雷泽诺夫轻叹:“他一定会来。”

莹终于忍不住望向他,质问道:“万一他没来呢?”

卡维尔·雷泽诺夫:“好了……我已经听到脚步声了。你猜会是谁?不不不,绝对不会是肥猫,更加不会是李局长,我可以赌三瓶鸡尾酒。”

门被敲响。

莹打开门,门后果然是一身黑色尼龙大氅的杜韵。撕裂夜空的狂乱闪电在他身后划过,雨衣滴下的水珠汇成一面湖泊,一阵涟漪随着他沉重的呼吸扬起,随后又消失不见。

卡维尔·雷泽诺夫在椅子上舒服地向后躺去:“杜医生,你来了。”

杜韵尴尬地咳嗽一声,他的目光越过莹直冲卡维尔·雷泽诺夫:“嗯……卡维尔·雷泽诺夫先生,听说气象局急切需要一个眼科医生来填补检修小组的空缺。我最近比较空闲,所以……我接受你的邀请。” ngyftc/9gbvi7BYN4gdDCHmsaStjWP5fBwdopF5a65h2VfBTAEkSx5PhJEDF/uK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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