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之后。
画眉馆酒宴中毒一事渐渐传开,江湖中人对那时常蒙面、出价万两银子买命的凶手津津乐道,而万窍斋主人竟然如此年轻,自也是大出风头。余泣凤对那日之事绝口不提,雁门中人在唐俪辞两人离去之后也未发觉有何不对,盛赞唐俪辞乃是谦谦君子,贵为万窍斋之主,愿为江湖大局出力。
紫花小道,绿草茵茵,这紫花小道尽头,是一栋白色大石垒就的石楼,楼上雕刻许多人头,神态逼真,观之十分诡异可怖。唐俪辞和池云站在楼外等候,方才五万两黄金自殿城钱庄运来,刚刚抬进了楼中,唐俪辞发下话来买沈郎魂整整一年,落魄楼主已经答应,如今就等看人了。
“老子看你如此买法,倒像是包了个小妾。”池云懒洋洋的道,抬头看落魄楼的那石楼,“这小小一座石楼,怎住得下许多人?”唐俪辞面带微笑,上下打量那石楼,“其中想必另有玄机。”说话之间,突见石楼之门缓缓打开,一人步履平缓,一步一顿的走了出来。
原来世上当真有人是如此模样,池云嗤的一笑,这人莫约三十来岁,面色苍白,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容貌长得极其普通,若非右边脸颊烙了一只形状奇特颜色鲜红的蛇,可谓是做暗桩的绝佳人选,即使你见过他十次也决计不会记得。不过沈郎魂脸上的红蛇十分奇特,并非蜿蜒一条,也不是盘蛇,而是小小一条红蛇头咬着蛇尾,成一个圆环之形。唐俪辞触目瞧见,脸色微微一变,眼色便变得说不出的古怪复杂,一顿之后,随即微笑,“沈兄大名鼎鼎,在下久仰了。”
“何事?”沈郎魂开口说话,声音也如他的容貌一般平平无奇,双目平视唐俪辞,目光黯淡,毫无光彩。唐俪辞道,“请沈兄出手相助,生擒一人。”沈郎魂冷冰冰的问,“谁?”
“余泣凤。”唐俪辞微微一笑,“沈兄若有疑虑……”沈郎魂淡淡的道,“没有。”唐俪辞道,“那很好,你我这就上路,从今日开始,你我便是朋友,这位是‘天上云’池云。”沈郎魂目中光彩微微一闪,刹那之间竟是耀眼夺目之极,“原来是池云。”池云出手如电,一掌往沈郎魂颈上劈去,沈郎魂微微一让,横掌一托,两人均感手腕酸麻。池云哈哈一笑,沈郎魂神色不变,两人交手一招,对对手敬意暗生,都暗道一声好身手。唐俪辞双手一拍,身后有人抬上三顶大轿,沈郎魂微微一怔,他做杀手也久,无论什么古怪人物都见过,但如此八抬大轿将他抬去动手的,倒是从未见过。见唐池二人登轿,他随即踏入轿中,坐了下来,只觉轿子被稳稳抬起,往前便走,轿夫臂力了得,轿中翠绿绸缎,挂有明珠,奢华之极。
三顶轿子慢慢抬出紫花峡,转向殿城而去。
殿城有家钱庄,名为“万鑫”,鑫者三金也,钱庄庄主姓黄,名字就叫三金。黄三金的钱庄并不归万窍斋所有,和唐俪辞乃是生意上的朋友,“黄三金”这名字虽然粗俗,她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女人。
万鑫钱庄之内,唐俪辞一行三人正在和黄三金喝茶。这位在殿城大大有名的女子容貌娇媚,肤色白皙,一身金色衣裙,和她的名字殊不相当,只听她咯咯笑道,“唐公子在我这里提钱是我的荣幸,怎算得上劳烦?只怕我这里粗鄙的茶水,唐公子喝不惯。”唐俪辞微笑道,“黄姑娘客气了,就算茶水粗鄙,有姑娘作陪,便是如沐春风。”黄三金娇笑起来,“你这人心眼坏得很,分明说我的茶不好,却要绕个弯儿赞我美貌,可惜我又偏偏喜欢你这种坏男人,呵呵呵……”她环视了池云沈郎魂二人一眼,眼色娇媚万状,嘴角微勾,似笑非笑,“前阵子雪郎到我这里借了五百两银子,说正在找什么小姑娘,听说也是追到余泣凤家里去了,他死了不打紧,可不能不还我银子。”唐俪辞放下茶杯,“他来借钱之时,可有说什么?”
“当然,他说他借钱你还银子。”黄三金吃吃的笑,“他说你欠他六千两黄金,你要的人在什么马车里,我听也听不懂,他又没耐心再说一次。”池云眉头陡然一扬,“老色鬼到底说什么了?”黄三金嘴里说的“雪郎”自然便是雪线子,“他说唐公子要找的人,就在从东往南的一辆马车里,马车上有花花绿绿的蛇,人就在马车里。不过马车里毒虫太多,他嫌一一打死太过麻烦,所以人就没给你带回来,叫你自己找去。”唐俪辞以白皙的手指轻轻敲了敲茶杯,“既然雪线子嫌弃那人不够美貌,又懒惰成性不肯把她带回来,他追去余泣凤家中做什么?莫非……”他微微一笑,耐人寻味。
黄三金咯咯娇笑,“难怪他说他平生唯一知己是你,不错,他突然看上了余泣凤家里一位小姑娘,从我这里借了五百两银子,给人家小姑娘买花粉去了。”唐俪辞摇了摇头,“余泣凤家中的小姑娘?余泣凤自今独身,据我调查,家中并无女婢。”黄三金秋波传情,盈盈看了他一眼,“我看你就不必再装了,没错,如你所料,余泣凤家中最近突然多了一位貌美如花的天仙。雪郎赞那小姑娘是如何美貌又如何美貌,见她一眼花也会死了鸟也会自杀,你知道人家书读得少,雪郎做的诗咱是听也听不懂的……呵呵,总而言之,他迷上那小姑娘,这几天都在余泣凤家中做家丁呢,有什么事你找他去,只消你们三个闯得进余家剑庄,雪郎又还没有移情别恋,总会见到的。”唐俪辞温颜微笑,“哦?看来雪线子最近行事大有长进,除了美人之外,尚记得告诉你许多杂事。”黄三金陡然脸上一红,嫣然一笑,“罢了罢了,你这死人……人家担心你找余泣凤的霉头会吃亏,巴巴的帮你查了些线索,又不敢告诉你我出了手怕你生气,只好把功劳挂在雪郎那老色鬼头上,你知了人家的心也不感激,定要当众拆穿我,再不见有比你更坏的人了!”
“唐俪辞是不敢承黄姑娘之盛情啊,”唐俪辞轻轻一叹,“不过你出了手,只会惹祸上身,我确是有些生气。”他左手提起衣袖,右手轻轻弹了弹衣袖上的微许灰尘,“这里若是出了什么事,早些通知我。”黄三金斜斜伸手,托住了脸颊,“有这么严重么?我一直不明白,以唐公子的精明歹毒,这次为什么对这件事如此执着?很不像你的为人哦。”唐俪辞微微一笑,“人总有些事特别执着,比如说黄姑娘,比如说我。”黄三金眼波水汪汪的,突地忧愁起来,叹了口气,“不错……我执着的就是你,而你……执着的又是什么?”唐俪辞道,“你不妨想我执着的也就是你罢了。”黄三金盈盈一笑,笑得有些苦,“你若是要骗我,也该骗得像些。”
“姑娘近来多加小心,雪线子那五百两银子以此珠抵过,”唐俪辞自怀里取出一粒珍珠,那珠子浑圆可爱,光彩照人,如有拇指大小,价值显然不止五百两银子,“既然雪线子已经寻到那辆马车,我等也该走了,今日劳烦姑娘相陪,唐俪辞深为感激。”黄三金站了起来,“这就要走了么?”她轻轻一叹,“我不要你感激,你若每年能在我这里提上一次钱,那有多好?”唐俪辞只是微微一笑,行礼作别,带着池云沈郎魂离去。
黄三金看着那三个男人离去,再看了一眼唐俪辞喝过的茶杯,娇媚的脸上满是凄凉之色,从第一次见面她就喜欢这人,也从第一次见面她就知这人薄情……然而,女人终归是女人,喜欢的、毕竟还是喜欢,而薄情的、毕竟仍是薄情。
“雪线子那老不死,世上由东往南的马车何其多,难道老子能拦路一一查看车里有没装着毒虫?天下之大,叫人到哪里找去?”出了万鑫钱庄,池云一路冷笑,看天色嫌其太白,看草木嫌其太绿,看沈郎魂嫌其是个哑巴,看唐俪辞嫌其到处留情。
“雪线子居然这么快找到你未婚妻子,想必并非他神通广大,乃是运气。”唐俪辞道,“我猜他在道上撞见了那位貌美如花的小姑娘,跟踪她到了余泣凤的余家剑庄,然后看见了白素车的马车,所以知道她的下落。”池云哼了一声,“让老子抓到这女人,定要一刀杀了。”沈郎魂一言不发,似乎对他们的言论半点也不好奇。三人从城中妇人家中接回托付喂奶的凤凤,唐俪辞雇了一辆马车,往南而去。
马车之上,沈郎魂眼观鼻、鼻观心,盘膝坐在一旁,就如一尊木像。池云躺在座上,两条腿直撂到沈郎魂身上,他也不生气。唐俪辞坐在池云之旁,幸好马车甚是宽敞,池云之头离他远矣。马车渐渐离开殿城,从此行进百余里,便是关安,余家剑庄便在关安郊外。
“沈兄,”唐俪辞抱着凤凤,凤凤在马车摇晃之中显得很兴奋,双手牢牢抓住唐俪辞的衣领,将他的衣裳拉歪了一半,露出右肩。肩头曲线完美,光滑柔腻,他不以为意,突地对沈郎魂道,“我有一事相问。”沈郎魂闭目不答,唐俪辞又道,“沈兄可以一问换之。”此言一出,沈郎魂蓦地睁眼,他的眼睛平时没有神采,一旦眼中一亮,便如明珠出晕,钻石生光,令人心中一颤。只听他淡淡的道,“何事?”
唐俪辞指着他脸颊上的红蛇,“此印由何而来?”沈郎魂不答,光彩盎然的眼睛牢牢盯着车壁,过了好一会儿,他淡淡的问,“你的武功,可是由换功大法而来?”唐俪辞眼睛眨也不眨,含笑道:“不错。”沈郎魂的眼睛光彩暴亮,骤的转头死死盯着他,“很好!”唐俪辞目不转睛的回视,若说沈郎魂的眼睛乃是如光似电,唐俪辞的眼色却是千头万绪,就如千百种感情都倒入了一个碗中正自旋转,根本看不出那是什么意味。池云睁开眼睛,望着马车顶,这事他早就知道,唐俪辞的武功,不是他自己练的。
换功大法,乃是一门邪术。
江湖之中,若有人提及换功大法,必定闻者人人变色,尤其是经过前些年白南珠一役,江湖中人对这等邪术更是谈之色变。换功大法和“衮雪”、“玉骨”一同出自“往生谱”,“衮雪”和“玉骨”是修习“往生谱”的基础之功,而换功大法乃是它的走火入魔之术。相传数十年前,江湖中有位魔头修习“往生谱”走火,为求解脱,他将练成的“往生谱”功力转注给了他的徒弟,之后散功而死,然而他的徒弟却由此获得了数倍的武功,成为横扫天下的绝代恶人,由此江湖中才知“往生谱”经走火转注,竟然功力能增强数倍,若散功之人本来功力深湛,受转注之人获得的功力将不可计数,惊天绝世,而且不受“往生谱”真气之苦,不会在二十五岁内夭亡。只是“往生谱”经书失传,否则江湖之中亡命之徒多矣,说不准何时就会冒出一两个惊世魔头。沈郎魂眼力极佳,一眼看穿唐俪辞的武功并非自己练得,然而听到“不错”二字,仍是不免心神振荡,深为骇然。只见此人若无其事,容色秀丽,眉眼含笑,问道:“沈兄脸上的红印是如何来的?”
沈郎魂默然半晌,淡淡的道:“为人所画。”唐俪辞问道:“何人?”沈郎魂反问:“是何人将功力转注给你?”唐俪辞眼睫不动,连颤也没有颤上一下,“朋友。”沈郎魂再问,“他……”唐俪辞温言道:“死了。”沈郎魂胸口起伏,情绪甚是激动,“他的‘往生谱’由何而来?”唐俪辞不答,过了片刻,他轻轻叹了口气,“他的‘往生谱’乃是意外得来,他死之后,‘往生谱’被人带走……沈兄,我猜你败在换功大法之下,被人在脸上画了这个印记,对不对?”
沈郎魂的眼色转为凄厉,缓缓站了起来,马车摇晃之中,他却站得极稳,背脊挺直,他慢慢望向窗外,过了好一会儿,他淡淡的道:“不错……那人败我于一招之内,点住我的穴道,花费了整整两个时辰,以……我妻的发簪和胭脂,在我脸上刺了这个红印。”池云本来爱听不听,反正与他无关,入耳此句,忍不住骂道:“他妈的,这人简直禽兽不如!他把你老婆如何了?”沈郎魂一字一字的道:“他把我妻……扔进了黄河之中。”池云见他眼角迸裂,沁出了血丝,不禁叹了口气,“莫伤心莫伤心,老子的婆娘跟着男人跑了,老子都还没哭哩,你哭什么?”沈郎魂嘴角微翘,依稀露出一个极淡的笑,“我与他无怨无仇,不过是路上遇见,他瞧出我身负武功,故意和我动手……我……我艺不如人……”话说到此处,唐俪辞开口打断,“和你动手那人,眼睛长得很漂亮,是么?”沈郎魂顿了一顿,像是滞了一口气,淡淡的道,“果然,你认识。”
“世上敢练‘往生谱’的本就没有几人,练而又不幸走火的更是少之又少,我的武功……和在你脸上刺上这印记的人的武功,的确是同一个人……同一个人换功所传。”唐俪辞看着沈郎魂,语气如往常那般平静温和,“但我不能告诉你他是谁,我既不知道他现在身在何处,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沈郎魂蓦地回身,“但你却知道他长得什么模样,你和他是什么关系?是你的朋友传功给他是么?你怎能不知他是谁!”
池云一边听着,突地冷冷的道:“这些事你居然从未告诉老子。”唐俪辞道,“若是你问,我自是不会告诉你,但事关沈兄杀妻之仇,我虽不愿说,但不得不说。”沈郎魂脸色苍白,那双眼睛更是光彩骇人,“他是你什么人?”
“他……或者会姓柳。”唐俪辞目不转睛的看着沈郎魂,“我猜他找你动手,不是看出你身负武功,而是因为你的眼睛……你的眼睛……”池云跟着盯着沈郎魂的眼睛,“他的眼睛怎么了?”唐俪辞道:“难道你从小到大,没有人赞过你眼睛长得好么?”沈郎魂怔了一怔,“什么?”池云吃了一惊,失笑道,“难道他在沈兄脸上刺了个印记,就是因为他妒忌你眼睛长得好看?他奶奶的……”唐俪辞叹了口气,“他若是妒忌你的眼睛长得好看,为何不挖了你的眼睛,而要在你脸上刺个印?他多半是觉得你的眼睛长得虽好,可惜相貌平平,所以要在你脸上刺个印记,以引人注目。”池云和沈郎魂面面相觑,半晌池云呸了一声,“什么玩意儿,老子不信!”唐俪辞微微一笑,“不信也由你。”
“他究竟是什么人?你的朋友又是什么人?”沈郎魂一字一字的问,“你又是什么人?”唐俪辞拍了拍他的背,微笑道,“坐下来吧,若是知道他的消息,必定告诉你如何?”池云蓦地坐起,“你这几年离京四处漂泊,说是为了找人,不会就是为了找这个人吧?”唐俪辞按着沈郎魂坐下,“我要找的,另有其人。”沈郎魂坐了下来,本来冷漠沉寂的一人,竟而显得有些软弱,坐了下来,身子微微一晃,心情激荡。唐俪辞自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扁圆形玉壶,那壶极小,便如巴掌大,玉质雪白晶莹,雕有云纹,拔开瓶塞,只闻一阵浓郁之极的酒香冲鼻而入,刺激得池云立刻打了个喷嚏。那酒莫约也只有两三口,他将玉壶递于沈郎魂,沈郎魂望了壶内一样,酒色殷红,如血色一般,“碧血!”池云懒懒的道,“你倒也识货,这酒与黄金同价,味道和辣椒水相差无几,喝下去便如自杀一般。”沈郎魂仰首将那酒倒入喉中,一扬手将玉壶掷出车外,只听车外“叮”的一声,池云翻了个白眼,“你可知你这一丢,至少丢掉了五千两银子?”沈郎魂淡淡的道,“难道他请我喝酒,连个酒壶都舍不得?”说着看了唐俪辞一眼,“好酒!”
唐俪辞面带微笑,就如他递给沈郎魂酒壶,便是故意让他摔的,“心情可有好些?”沈郎魂的背脊微微一挺,“他究竟是什么人?”
“三年之前,”唐俪辞道,“我之好友在周睇楼弹琴,琴艺妙绝天下……”池云诶了一声,“周睇楼?难道是那个‘三声方周’?”唐俪辞道,“嗯……”池云和沈郎魂相视一眼,三年之前,周睇楼“三声方周”名满天下,传说听了方周之琴,人人都要禁不住叹口气,念道“方周、方周、方周……唉……”,于是成名。沈郎魂淡淡的道,“你所识之人,都是当世名家。”唐俪辞微微一笑,“我难道不是当世名家?当年他在周睇楼弹琴,有日一位半边脸白、半边脸红的琴客来听琴,听琴之后送了他一本书,说看他脸色不佳,若是得遇大难,人在绝境之时,可以打开来看。”
“那本书是什么?《往生谱》?”池云问。唐俪辞面带微笑,轻轻呵了口气,他平日温文尔雅,举止端庄,此时呵出这一口气来,却让人依稀觉得那口气吹进了耳朵,耳中微微一热,只听他说,“那本书他并没有看,我看了,正是《往生谱》。那时候他得了一场重病,活不了多少时日,弹琴也很勉强,看完了那本书,我叫他每天练上一点,他看不懂的,我教他练,练成了以后,换功给我……”话说到此处,沈郎魂淡淡一笑,“唐公子果然当得上一个‘狠’字,不愧是万窍斋之主。”唐俪辞也不生气,继续微笑道,“本来这事进行得很顺利,就在换功那日,突然有两人闯进周睇楼方周的房间,打断换功大法,混乱之间,方周把功力传给了三个人,然后他死了。”沈郎魂道,“杀死我妻的那人,便是其中之一?”唐俪辞点了点头,叹了口气,“方周死后,往生谱被那两人带走,我那时受了点伤,所以至今不知道它的下落。”说到此处,他的手指不知不觉轻按着腹部,眉宇间微现痛楚之色。
池云一直没有说话,沈郎魂淡淡的道,“你可是对以友换功之事觉得失望?”唐俪辞面带微笑,看了池云一眼,自从刚才说了一句“难道是那个‘三声方周’?”之后,他闭目躺在座上,就如睡了一般,仿若唐俪辞说了半天,他一句话也没听进去,此时闻言嘴角一勾,懒洋洋的道,“老子早就知道姓唐的白毛狐狸不是什么好人,换了是老子,大概也会那么做的,反正人总是要死的,死了能给人留下武功,总比死了白死的要好。总而言之,老子是邪魔外道,姓唐的狐狸是妖魔鬼怪,姓沈的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咱老大别说老二,全是一丘之貉。”沈郎魂道,“嘿嘿。”他不再看唐俪辞,也不再看池云,突道:“你们为何要抓余泣凤?”
“因为余泣凤是个坏人。”池云哈哈一笑,“坏人抓坏人,你可是第一次听说?”沈郎魂道,“和我与唐公子相比,你还不算什么坏人。”说罢,三人一起大笑。凤凤一直睁着眼好奇的听着,就似他听得懂似的,此时小小的打了个哈欠,靠在唐俪辞怀里,闭上眼睛。唐俪辞取出一块手帕,轻轻替他擦去嘴边的口水,“此去余家剑庄,还有数日路程,明日可到崖井庄,你我去吃一顿农家小菜,好好休息一日。”沈郎魂盘膝坐起,闭上眼睛,他做杀手三年,动手之前非但用轿子来抬,还先要去吃一顿农家小菜的,果然真是从未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