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概论
关于新闻史及其历史分期

本部分是本书的概论,涉及许多的理论问题,主要说明和解释了历史是什么,新闻是什么,新闻史又是什么,新闻史分为几个历史阶段,每个阶段的特点是什么,本书的编写体例如何,等等。

第一节 历史是什么

历史是什么?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

恩格斯讲过,“有了人,我们也就有了历史”。但是,历史学产生在文字发明以后。早期的人类对自己的历史是极为重视的,在希腊神话中专门有一个称为克里奥的女神司掌历史,在具有敬天法祖文化传统的中国,从商代甲骨文中我们也看到,当时已经有了主管历史的史官。 公元前5世纪,世界的东西方各出了一位响当当的历史学家,古希腊的史学之父希罗多德为后人留下了他的传世之作《历史》,中国的大圣先师孔子则编定了《春秋》(古汉语中也是历史之意)而立身扬名。这里有一个非常值得后人玩味的现象:在当时,“历史”一词具有双重含义,有时它是指历史,即人类以往的一切活动,有时它又是指历史学,即人类以往活动的文字记录整理。历史和历史学的不加区别使得历史学家们在漫长年月中,在历史哲学极端萎缩的情形下编著着汗牛充栋、难以计数的历史书。但就主要的倾向讲,在西方,历史只是为了说明宗教;在东方,历史则带上了为统治者服务的政治功能。

上述这种情况在近代以后开始发生变化,在欧洲,启蒙思想家们开始把理性和进步的观念输入了历史学。伏尔泰第一个提出了“历史哲学”这个词。在他看来,历史学不应仅仅满足于对历史事实的记录和整理,真正的历史,其任务是通过对过去的研究来说明人类的时代精神。到了被称为“历史学时代”的19世纪,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强调“如实地说明历史”的兰克学派、孔德的实证主义、斯宾塞的社会进化论思想等,进一步促进历史学的重大变化,历史学开始被推上科学化和独立化的道路。在中国,“历”和“史”两个字本来一直是分开使用的,历是指天文历法,史是指记事的人。直到19世纪晚期,历史才合起来使用,与西方的History一词相对应 ,也开始走上了科学化和独立化的道路。

进入20世纪以后,历史学领域出现了多派纷杂、此消彼长的景象。如果说在19世纪历史学独立化的过程中主要开创的是科学化的方向,那么20世纪则开始了对19世纪唯科学主义倾向的批判反思。作为思辨的历史哲学家,德国的施宾格勒和英国的汤因比不仅以他们各自的著作《西方的没落》和《历史研究》,为人类世界贡献了不可多得的历史学名著,而且开始把文明、文化形态和世界整体等崭新概念引入了历史研究,并构筑了各自一时间石破天惊的宏观理论体系。德国的李尔凯特、意大利的克罗齐、英国的科林伍德等人则从“历史是什么”这个看似有些学究气的问题出发,开辟出一个广阔的融分析与批判于一体的历史哲学领域。他们利用分析哲学的方法说明,历史并不等于科学,有它自己的独特性。他们不是在人们如何创造历史而是在人们如何书写历史的问题上刻意求新,在历史学的性质、研究对象,历史思维的特点、可能与限度及史学的功能和价值等众多方面,取得了丰富的研究成果。与此同时,一批法国年轻的历史学家被团结在1929年创刊的《经济社会学年鉴》周围,创立了一个拥有极大影响的年鉴史学派。年鉴史学派从历史研究的实际出发,向实证主义和传统史学挑战,提出了“总体历史”的理论。在他们那里,历史研究的重点,不再是僵死的政治事件和个别人物,而是活生生的普通人和人类整体;历史研究的根据,不再仅仅是陈旧的档案文献资料,而是人类活动所留下的所有痕迹;历史研究的方法,不再仅仅是传统古板的整理考证叙述,而应包括心理学、社会学、人类学、经济学、地理学等所有相关学科的方法;历史研究的目的,也不再仅仅是满足人们的好奇心,检验人们的记忆力或仅仅为了政治需要,而是“了解我们自己、我们的同类,以及人类的种种问题和前景” 。这样,史学研究的范围、根据、方法和功能都得到了扩大或改变,史学与社会现实形成了新的统一。

历史是什么?英国著名历史学家爱德华·卡尔曾经写过一个同名的小册子,在他看来,一劳永逸地搞清所有事实得出正确结论的终极历史学是永远不存在的。历史既是“过去”,也是“历史学家对过去的想法”,更是“这两者之间的相互关系”。“历史是历史学家跟他的事实之间相互作用的连续不断的过程,是现在与过去之间的永无止境的问答交谈。” 卡尔的话表明了两层含义:其表层的意思是说人们永远需要历史不断对过去作出解释;其深层含义则是历史并不仅仅是解释,而更重要的是人们可以从对历史的提问中更清醒地理解现在,变得更加明智。这也许是历史研究的真正意义。

现在我们可以加以总结了。历史和历史学实际上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历史是指人类社会过去的一切活动,而历史学是对这一切活动的记录和总结。由于我们无法重新经历过去的历史,我们只能依靠历史学家的记录和总结去体会过去。尽管在历史学领域中一直存在着历史是科学还是艺术、是客观还是主观、是现实存在还是仅仅存在于历史学家头脑中的争论,不过我们可以肯定的是,历史只能是这两者的综合,绝对客观的历史和绝对主观的历史都是不存在的,两者的结合点实际上就是为当代的人类社会服务的。

研究历史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英国历史哲学家科林伍德说过一句名言:“历史的价值就在于它告诉我们人做了什么,从而告诉我们人是什么。”在对历史的考察中我们体会到了一个重要的结论,就是对于过去的重大事件和历史人物,每一代人、每一群人、每一个人可能都有自己不同的理解,要想使一个人的理解代表一群人、一代人,这是一个很艰巨的任务,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我们所能做的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接近它。意大利历史哲学家克罗齐也说过:“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意思是一切历史都是当代人从当代的思维出发去研究的。我们说,只有我们的研究接近了当代人的理解时,这样的历史才是真正的历史。

真正的历史实际上还有更进一步的含义,历史不仅是站在现在看过去,也是站在未来看现在。对现在的了解蕴涵着对未来的把握,这才是历史的真谛所在。

第二节 三种新闻定义和三种新闻史

历史学是历史学家对人类过去的实践活动所做的记录和总结,由于人类社会的实践活动是丰富多彩的,所以历史的记录和总结也是多种多样的。根据研究对象的不同,我们可以把历史分为通史和各种专门史,例如研究不同国家的国别史,研究不同时代的断代史,研究不同活动的专门史(例如经济史、法律史、文化史、战争史等)。

毫无疑问,新闻史是研究人类社会关于新闻活动的历史,那么我们首先面临的一个问题就是新闻的定义:什么是新闻。

新闻的定义是新闻理论研究的基础,但是恰恰这个基础是极为模糊的。“新闻”一词的出现在中国有1300多年了,在西方也有700多年了,可什么是新闻,至今没有公认的答案。美国的学者称“认识新闻,比定义新闻要容易得多”。我国的学者说:“新闻是一张‘语意地图’,有着变色龙的面貌,它是不固定的……变幻莫测。” “新闻是每个人的生活必需品,它和空气一样,虽然大家都每时每刻在呼吸它,但是很难说清楚。” 据统计,目前世界上关于新闻的定义已经有170余种,也有人说有数百种。就以中国而论,也不下数十种。

首先,在我们约定俗成的理解中,新闻包括不同的层次。根据浙江人民出版社1988年出版的《新闻学词典》中的解释,新闻包括三个含义:(1)公开传播新近变动的事实信息。“新闻”一词在我国唐代最早出现,诗人李咸用有“旧业久抛耕钓侣,新闻多说战争功”的诗句,将新闻与旧业对应。《新唐书》上也出现了此词,孙处玄有“恨天下无书以广新闻”之语。唐人尉迟枢的书《南楚新闻》实际上是讲南楚的逸闻旧事、风土人情。在国外,“新闻”一词的出现比中国晚得多。1423年,苏格兰的詹姆士一世用到这个词,说“我把可喜的新闻带给你”。(2)新闻传播事业。新闻要公开传播,由于媒介的发展和社会的需要,形成了专门的新闻传播部门,又称传播业。(3)新闻题材和新闻报道的总称。包括按内容分的消息、通讯、特写、调查、述评、图片、资料等,也可以分为消息、特写和评论三大类;按题材分的政治、经济、文教、体育、军事、法律新闻等,也可以分为时政、财经、娱乐三大类;按地区分的地方、国内和国际新闻等。

新闻的定义可以先分为三层含义:新闻、新闻作品和新闻事业。后两者可以加后缀或根据上下语境进行区分。定义的关键是新闻本身。

尽管新闻的定义有上百种,我们还是可以举出以下最为典型、影响最大的五种类型:

(1)事实类:如“新闻者,乃多数阅者所注意之最近事实。”(徐宝璜:《新闻学》,1919年)“新闻者,读者所未知而欲知之事物。”(戈公振:《中国报学史》,1927年)“新闻是新近发生或变动的事实。”(喻权域:《对新闻学中一些基本问题的看法》,《新闻大学》1998年秋季号)

(2)信息类:如“新闻是经报道(或传播)的新近事实信息。”(宁树藩:《新闻定义新探》,《复旦学报社会科学版》1987年第5期)“新闻是公开传播新近变动事实的信息。”(《辞海》,1989年修订本)“新闻是受众所关注的新近事实的信息。”(姚福申:《新闻定义评析》,《新闻界》1998年第5期)

(3)报道类:如“新闻的定义就是新近发生的事实的报道。”(陆定一:《我们对于新闻学的基本观点》,1943年)“新闻是具有重要性或趣味性的事情的新近报道。”(钱震:《新闻论》,1978年)“新闻是报纸、通讯社、广播电台、电视台或新闻机构对当前政治事件或社会事件所作的报道。”(《辞海》,1979年版)

(4)传播类:如“新闻是最近变动的事实的传播。”(王中:《论新闻》,1981年)

(5)手段类:如“新闻是报道或评述最新的重要事实以影响舆论的特殊手段。”(甘惜分:《新闻理论基础》,1982年)

仔细观察,实际上我们还可以把这五类概括成三大类,即(1)2)属于事实信息类,信息的概念不过是事实的进一步发展,(3)4)属于报道传播类,传播是报道的扩大,而(5)则属于功能类定义。

西方关于新闻五花八门的说法,概括起来,可以分为实践派和学院派两种。其中实践派比较强调新闻的事实部分,比较有代表性的定义如19世纪70年代的美国《纽约太阳报》编辑部主任约翰·博加特所说:“狗咬人不是新闻,人咬狗才是新闻。”稍后美国赫斯特报系的著名记者阿瑟·麦克尤恩也说,凡是读者看了发出“哎呀”一声惊叹的事物就是新闻。20世纪30年代《纽约先驱论坛报》的城市版主编斯坦利·沃尔克把新闻概括为三个W,Woman(女性)、Wampum(金钱)、Wrongdoing(犯罪)。还有人把新闻做了拆字的解释,认为新闻就是北(North)、东(East)、西(West)、南(South)的合写。另一种拆字的方法,认为新闻就等于新闻价值(News worthiness)+新闻重点(Emphasize on)+新闻六要素(When、Where、Who、Whom、What、Why)+新闻消息源(Source)的合称。学院派强调新闻的报道部分,例如美国明尼苏达大学教授米切尔·查莱声称:“新闻是对事实或意见的及时报道,此等报道对于相当多的人而言,具有吸引力或重要性,或者兼而有之。”德国柏林大学教授道比法特说:“新闻就是把最新的事实现象在最短的时间内连续地介绍给最广泛的公众。”一连用了三个“最”。美国密苏里新闻学院的院长弗兰克·莫特说:“新闻是新近报道的事实。”

上述文字告诉我们,对新闻的定义还应该进行本源学和逻辑学的研究。

分析哲学的重要旗手维特根斯坦曾经用一句话概括了分析哲学的核心:“全部哲学就是语言批判。”据分析哲学的观点,任何概念都必须进行语义学分析,进行清晰的界定,否则只能自说自话,讨论无法深入或南辕北辙,所以首先必须对“新闻”一词作出清晰而明确的分析和界定。

在现代英语中,表达新闻之意的词主要有四个:“News”(消息、新闻、新闻事件、新闻节目)、“Press”(新闻报道、新闻记者、报刊总称)、“Journal”(日记、日报、定期刊物)和“Journalism”(新闻、新闻业、报刊)。就News而言,根据《牛津英语词典》的解释,在古英语中有newes、newis、newys、niewes等多种表达方式,表示:(1)新的事物、小说;(2)消息(Tidings)、对新近事实的报告;(3)单条消息;(4)消息发送、送信者、印刷品;(5)报纸等意思。这一词语在14~16世纪开始被广泛使用。1423年,苏格兰的詹姆士一世曾用此词,说“我把可喜的新闻带给你”,就是第二种含义的表达。美国著名新闻史学家埃默里声称:“直到1500年左右,消息这个词通常用来描述有关时事的报道;造出新闻(News)这个词是为了把偶然的信息传播行为与有意识地采集和加工最新消息的努力区分开来。” 15~17世纪正是这样的努力日益明显的时期。1621年,英国出版商伯恩和艾克尔在国王特许下创办了英国第一家定期刊物《每周新闻》( Weekly News ),英语的“News”以新闻之意第一次作为刊名开始流传开来。 1665年,第一次采用单页两面印刷而且全是新闻的《牛津公报》问世之后,英文的报纸(Newspaper)一词开始出现了。而据《牛津英语词典》的解释,Journal原意是:(1)转移,贯通(Trans),记录;(2)机器轴颈。19世纪以后,其第一种含义才与法文的消息与消息报道的意思广泛结合,形成了表示新闻业、新闻工作者的意思。《英语词源学》还明确指出了从法语中的借用开始于1833年。 很显然,尽管“News”和“Journalism”都可以指新闻,但是由于来源和使用历史的不同,这两个词的含义还是有明显区别的。《英语国际词典》认为:“News”是关于最新事件的信息或报道,“Journalism”是在报纸杂志和广播电视中新闻、故事和文章的收集、写作及出版工作。 《BBC英语词典》也认为,“News”是从国内外最新事件中为报纸杂志所用的“信息”(information);“Journalism”是报纸杂志和广播电视采集、写作和出版News的工作(job)。 《时代英语词典》则指出“News”的5个含义是:(1)最近发生的重要或有趣的时事;(2)大众媒体中关于这类时事的信息;(3)这类信息在广播电视中的展播;(4)未被预知和认识的有趣或重要的信息;(5)在大众媒体中被广泛报道的人物和时尚。“Journalism”的4个含义是:(1)为某种大众媒介拍摄照片、编辑新闻故事的活动或职业;(2)报纸杂志的总称、出版业;(3)报纸杂志等素材的加工出版;(4)未加分析的当前事实的新报道。 由以上可知,在长期的历史演变中,英语中“News”和“Journalism”两个词各有其特定的所指,前者主要表示事实和信息,后者主要表示编辑和出版。尽管两个词之间的含义有少部分的重合(事实与事实加工、加工与新闻出版),但其区别还是非常明显的。

在汉语语言中,“News”和“Journalism”的对应词语只有“新闻”一词。这一词语最早出现在唐朝,直到明朝之前,这一词语主要还是指传闻和供人消遣的逸闻趣事。清朝之后,这一词语才融入了带有事件真实性意味的“消息”内容。近代以来,随着近代报刊业的出现,新闻开始与古代词意划开了界限,与真实性挂钩。1919年徐宝璜在中国人的第一本新闻学著作中提出了“新闻者,乃多数阅者所注意之最近事实”的定义。20世纪40年代,陆定一又提出了从“事实说”转到“报道说”的定义。20世纪80年代以后,对新闻定义探讨的热潮开始兴起,对新闻的各种说法层出不穷。

汉语的“新闻”一词拆开了看有两个组合,一个是新,一个是闻。我们可以把前者理解成新近的事实、观念或信息;可以把后者理解为闻达、被告之或传播。我们认为,新闻的定义必须包括这两个意思并加入价值判断(种差)的成分。要准确地表达这三种意义,上述我们引用的通行定义都有道理又都不够完整和精确。

对中外新闻的语义考察使我们看到,无论是“事实说”还是“报道说”,都是有词语根据的,因为无论是英语还是汉语,“新闻”一词中都包含这两方面的内容。我们可以说“事实和信息说”是新闻的实质内容,而“报道和传播说”是新闻的存在方式,二者不能分开。就形式逻辑而言,一个定义的表述首先要确定的是被定义者的种属,也就是被定义者是什么的问题。种属应该是与被定义的词相近而外延又大于被定义者的那个概念。如果我们把新闻看作名词,那么种属就应该是事实(信息)而不是报道(传播),如果把新闻理解为动名词,那么种属就应该是报道(传播)。这也许是中外学术界对新闻的定义的最大差异所在。

从形式逻辑的角度出发,在定义的种属确定以后,确定定义的种差是区别此概念与他概念的关键。既然这二者互为存在的条件,那么无论说新闻是经报道(传播)的事实(信息),还是说新闻是对事实(信息)的报道,不作为种属的那个概念就是定义的第一个种差。接下来我们要讨论的关键概念是:什么样的事实是我们值得报道(传播)的新闻事实?而我们又用什么样的方式来进行报道(传播)?这两个概念可能更逼近新闻本身,一个是事实信息的新闻价值,一个是新闻传播的特殊方式。

新近发生的事实也好,变动的事实也罢,是不可能都作为“新”而向外传播的,因为它们太多了,简直可以说数不胜数。所以对事实的评价和选择就很重要了,我们应该而且必须把其界定放入新闻的定义内,这也是西方实践派特别注意的一个方面。由一般事实转变为新闻事实必须有一个标准,而且这个标准并不简单地以是否刊载在大众媒介上为依据,否则我们无法理解有人说“今天的报纸我看过了,没什么新闻”。尽管人们开始意识到了这个标准,有人在事实部分的“新近发生”之外又用了“变动的”“多数阅读者所注意的”“多数人注意并感兴趣的”等定语,表明作为新闻事实与一般信息相比应具有的独有特征。但是这些表述不太准确,“变动的事实”也很多,选择哪些变动?“多数人”又是一个虚拟概念,多少人算多数?实际上不如换一个更科学一点儿的词:价值。我们可以说新闻是具有“共性价值”或“社会认知价值”的事实。“价值”是一个经济学名词,经德国的尼采、美国的实用主义哲学家詹姆士和杜威,以及德国社会学家马克斯·韦伯等人广泛使用后,逐渐为人文科学和哲学界所接受。用比较学术一点的语言我们可以说,价值是社会客体对社会主体的意义,是人们活动的目的和关注追求的目标。价值又是社会主体对社会客体的评价,反映了人们对社会现象的主观情绪、感受和看法。对新闻工作者而言,“具有社会认知价值”就等于新闻价值,等于我们所理解的关于新闻特性的诸多特征。不过,我们认为事实信息的新闻价值不是存在于新闻报道中,而是存在于事实信息中,对价值的认定并非是新闻从业者或新闻受众的单方面行为,而是两种力量的综合。因为在经济学上,价值的体现是供给方和需求方共同决定的。

再看报道和传播。根据传播学的分类,传播可以分为人内传播、人际传播、群体传播、组织传播和大众传播。显然,新闻定义中的传播应该是指大众传播。新闻是通过大众媒介所进行的公开传播,是通过报刊、书籍、广播、电视、互联网等大众媒介所进行的信息传递、交流和共享活动。从对新闻(News)这个词语的历史考察我们已经看到,它的出现本身就表明了人们从“偶然的信息交流行为”变成了“有意识地采集和加工最新消息的努力”,因此,加上这一定语是绝对必要的。

新闻与信息

所谓信息(information),是指一切事物的状态和特征的反映,它普遍存在于自然界、人类社会以及人们的认识和实践的过程中。早在人类历史发端之前,信息已经存在于物质世界。人类社会诞生以后,信息不仅来自物质世界,而且来自精神领域。

新闻与信息有许多一致性的地方:

新闻和信息一样,具有可传递性,新闻和信息无论在空间上和时间上都是可传递的。

新闻和信息一样,具有共享性,所谓共享就是指同一内容的新闻或信息,在同一时间被众多的使用者共同使用。

新闻和信息一样,具有寄载性,它们看不见摸不着,必须依附于物质载体而存在,需要有物体承担者,语言文字、图像、符号、信号等是新闻和信息的第一载体;存储第一载体的物质实体(包括纸张、磁带、胶片、电脑存储器等)则是第二载体。而人(主要是人脑)应该看作新闻和信息的特殊载体,即活载体。

新闻和信息一样,具有可塑性,新闻和信息都可以被压缩、转换、加工处理等。

新闻与信息具有诸多共性,但是也有很大的区别:

首先,新闻与信息的最大区别就是时效性,新闻是反映世界最新变动或正在变动的有一定社会价值或影响的信息。

其次,新闻与信息的区别在于其传播性,新闻是经过传播的信息。

再次,新闻与信息的区别在于其社会性,新闻是具有社会性的信息,是非个性的共性信息,无论其内容、传播对象和作用都是如此。

最后,新闻与信息的区别还在于其公开性,新闻是通过专业组织和大众媒介公开传播的信息。

可以说,信息与新闻是种与属的关系,新闻是人类庞大信息家族中的一小部分。

由此,我们可以获得以下三个更完整的新闻定义:

(1)“新闻是人们通过大众媒介而传播的具有社会认知价值的最新发生的事实信息。”这里,种属是信息,而通过大众媒介传播、具有社会认知价值和最新发生是其中的三个种差。通过种差的界定,我们区别开了新闻与一般信息。

(2)“新闻是人们通过大众媒介对具有社会认知价值的新近事实信息所做的传播。”这里,种属是传播,而同样有大众媒介、社会认知价值和新近的事实信息三个种差,也可以区别开新闻与一般传播。

从理论上说,这两个定义都是成立的,不过我们认为新闻作为一种社会现象的存在,还需要一个功能性的定义。“手段说”比较狭窄,而我们提出的定义是下面第三种。

(3)“所谓新闻,实际上是通过大众媒介传播最新信息而调整人们社会关系的一种特殊活动。”

应该说,这三种定义都是合理的,这也是许多年来对新闻定义存在争议的原因。只有通盘考虑,才能正确认识“新闻”一词。

在明确了新闻的定义之后,我们很容易就可以看出,关于新闻史的编写,实际上也存在着三种类型:

第一,以事实信息为出发点的新闻史。提出“报道说”的陆定一早在1943年就指出:“新闻的本源是事实,新闻是事实的报道,事实是第一性的,新闻是第二性的,事实在先,新闻(报道)在后。” 一些新闻史著作就是以事实信息出发来编著的。例如梁家禄在《中国新闻业史》中就坚持认为自语言产生之后就有了新闻,也有了新闻史。 程曼丽的《外国新闻传播史导论》第一章第一节,也以“人类早期的新闻传播活动”为标题。 还有人明确提出,“新闻史的逻辑起点应该是新闻事实” 。不仅在新闻史的起点方面如此,我们认为以事实信息为出发点的新闻史,更重要的是关注社会事实的变动与新闻选择之间的关系,“新闻是历史的初稿”,只有把新闻史与社会发展史相结合,才能更准确地理解新闻的事实本体。

第二,以报道或传播为出发点的新闻史。因为报道或传播与媒介有关,所以这类新闻史实际上又转化成了新闻媒介史或新闻事业史。正如方汉奇所言:“所谓新闻史乃是一门考察和研究新闻事业发生发展的历史及其衍变规律的科学。” 这类新闻史著作数量最多,例如美国埃默里父子的《美国新闻史》的副标题就是“大众传播媒介解释史” ,英国詹姆斯·卡瑞与珍·辛顿所写的《英国新闻史》也是以报业史、广播电视史、新媒体的兴起为内容编写的。 我国众多的新闻事业史著作,在新闻史的起点方面还有一些不同的说法。例如戈公振的《中国报刊史》认为新闻史的起点开始于汉代的邸报,方汉奇的《中国新闻事业简史》认为开始于唐代的邸报,而台湾李瞻所编的《中国新闻史》则认为开始于宋代的邸报和小报。这类新闻史著作的主要内容就是媒介发展、新闻体制、新闻理论等,尽管对我们认识新闻和媒介有很大的帮助,但是由于强调传播,甚至过于强调传播的媒介工具,所以还是有些片面的。

第三,以新闻的功能为出发点的新闻史。毋庸讳言,这类内容的新闻史是比较少见的,只是在个别新闻史著作中的部分内容中偶尔可以看到。一个主要的原因就是新闻的功能难以研究,我们说新闻是“影响舆论的特殊手段”,或者说是“通过传播最新信息而调整人们的社会关系”,那么新闻究竟是如何影响社会变化的,难以得出具体的结论。在这方面甚至还出现了悖论,例如我们一方面声称“地球村越来越小,新闻传播事业对世界政治经济的影响则变得越来越大”,“21世纪的两大支柱一是传播技术,二是媒体产业,新闻传播学是连接二者的桥梁,将在今后的国家建设和社会发展中发挥越来越重要的作用”。 另一方面则对此缺乏论述。不过随着传播学对受众和效果研究的引入,一些著作也开始了在新闻的功能性研究方面的探索。 任何社会现象都有其存在的理由,一部新闻史没有新闻的功能性评价是不完整的,我们不仅要把这一部分内容加入新闻史,而且要对其作用加以客观的评价。

第三节 我们理解的新闻史和新闻史分期

上述的讨论实际上已经接近了我们对新闻史的看法。我们认为,历史就是综合,新闻史是对新闻这一社会存在和社会现象的记录和分析。一部完整的新闻通史,应该是新闻的三种定义和三种新闻史的统一。

首先,新闻史是新闻本体的发展史,也可以说是本义新闻学的发展史。所谓本义新闻学,是以新闻和新闻传播而非媒介为研究对象的新闻学,其逻辑框架包括新闻的起源、新闻的定义、新闻事实的认定、新闻的价值、新闻的传播等。新闻本体是新闻的内核,尽管不同的时代对新闻的认识有着不同的变化,但是它始终不断要回答的一直是“什么是新闻”的问题。尽管新闻与社会千丝万缕的联系一直难以割断,新闻服务于社会的功能始终存在,但是新闻的独立性发展、对“新闻是什么”的认识也始终绵延不绝,这是新闻史的重要内容。

其次,新闻史是新闻传播的发展史,也可以说是广义新闻学的发展史。所谓广义新闻学,是以媒介为研究对象的新闻学。其逻辑框架包括报刊、广播、电视、新媒体的发展以及新闻传播体制、传播理念等内容。广义新闻学与本义新闻学的连接点就在于新闻传播。新闻传播是新闻本体和最重要的体现,而传播离不开媒介。在我们的新闻定义中,新闻是通过大众媒介而公开传播的,这就形成了媒介和新闻传播业。可以毫不夸张地说,由于与新闻的发展高度契合,媒介和传播业的发展史实际上构成了新闻史最主要的内容。

最后,新闻史是新闻社会功能的演化史。我们可以说新闻工作者是社会的哨兵,新闻具有信息传递、舆论监督、舆论引导、文化传承、娱乐工具的作用,“是通过传播最新信息而调整人们社会关系的特殊手段”。那么这些作用是如何体现的?是在什么时期、什么方面发挥作用的?这些作用应该如何正确地加以评价?这些都是新闻史应该回答的问题。

总而言之,新闻史应该是新闻传播的社会体系(包括传播者、传播体制、传播思想),新闻传播的内容(包括政治、经济、社会、娱乐新闻),新闻传播的方式(新闻文体和报道方式),新闻传播媒介和新闻传播功能发展史的统一。

新闻史主要是对新闻这一社会存在和社会现象的记录、分析和解释,那么我们首先面临的一个问题就是新闻史的分期问题。分期问题是历史研究中最重要的问题。恩格斯曾经说:“人类的历史……是人类本身的发展过程,而思维的任务就在于通过一切迂回曲折的道路,去探索这一过程的依此发展的阶段,并且透过一切表面的偶然性,揭示这一过程的内在规律性。” 历史分期,实际上是这一规律性的外在表达。

如果我们把新闻看作一个相对独立的社会现象,结合社会发展,我们可以把新闻史理解成以下四个大的发展时期,对应的历史时期分别是古代、近代、现代和当代。

一、第一个时期:新闻传播的起源

从人类社会起源一直到15~16世纪,是古代历史时期。在这个漫长的历史时期,人类社会的发展也是极为缓慢的。就人本身的发展而言,自早期智人(公元前30~40万年)形成时期的一二十万人,到新石器时代(1万多年前)地球上的人口只有1000万人。又经历了数千年,人口缓慢增长,到公元前3000年,世界上的人口有3000万人左右,到公元元年前后达到了2~3亿人。到了15~16世纪,世界上的人口有4~5亿人。据估计,从公元元年到1500年,世界人口的平均增长率只有0.063%。 就人类所获得的生产力而言,从旧石器时代到新石器时代,原始社会的生产力提高哪怕是百分之一也是以万年为单位的,农业革命之后加快到每百年提高3%~4%。就人类社会的组织形式而言,从群居的氏族部落到早期的国家和城市,再到近代国家的出现,发展的速度也比较缓慢。不过,这一时期人类不同的文化形态开始形成了。

人在本质上是社会性的动物,人类社会的发展从一开始就提出了信息传播的要求。在这一时期,人类社会的信息传播过程也在缓慢发展之中。就信息传播的数量而言,表现出不断扩大的趋势;就信息传播的媒介而言,先后出现了图画传播、口语传播、标识与声光传播、文字传播和印刷传播,在不断突破时空限制的同时,传播开始从短距离、小范围到长距离、大范围,信息的准确性不断提高;就信息传播的组织而言,传播从无序到有组织,从分散到控制;信息传播的内容也随着社会的发展而不断增多。经过长期的积累之后,新闻传播这一现象在15~16世纪终于开始出现了。

二、第二个时期:新闻传播的出现和新闻传播业的形成

从16世纪末17世纪初到19世纪末20世纪初,是近代历史时期。这一时期是人类社会开始加速发展的时期。就人类本身的发展而言,世界人口从5亿多人增加到16亿左右,在短短的300年内增加了2倍多。随着近代科学技术的诞生和发展,人类生产力在商品经济出现和工业革命发生之后也开始飞速发展,每年提高2%~3%。与此同时,随着社会阶层的增加和分化、近代国家的出现和国家职能的不断完善,人类的社会组织形式开始丰富和发展。特别值得注意的是,西方国家在这一时期的经济和社会发展中取得了领先,通过资本的世界性扩张,世界历史开始形成。

这一时期是新闻从信息传播中开始独立和新闻传播业开始形成的时期。随着印刷技术的发展、社会对信息需求的增加和近代报刊的出现,新闻开始成为相对独立的信息品种,新闻传播开始成为相对独立的社会部分,并且逐渐在社会中发挥作用。我们在定义中所说的新闻的四个要素同时出现了。这一时期大众媒介、新闻的专业化组织、新闻传播的思想、新闻传播体制、新闻文体和新闻的社会作用等都得到了初步的发展。与经济社会的发展一样,这一时期西方国家获得了新闻传播的领先地位。

新闻传播的起点

我们之所以把15~16世纪作为新闻的起点是出于以下原因:

首先,“新闻”一词是在这一时期才开始流行的。正如前引美国学者埃默里所说:“造出‘新闻’这个词是为了把偶然的信息传播行为与有意识地采集和加工最新消息的努力区分开来。”在中国,这一词语尽管出现得较早,但并没有融入现代的含义。

其次,这一时期在东西方都出现了面向社会专门刊发最新信息的特定媒体。中国明代有了面向社会的雕版印刷的定期报纸,西方有了职业新闻人和活字印刷的定期刊物。

再次,由于特定的媒体出现,新闻所具有的社会性、时效性和准确真实性特征开始有了保证。因为刊物面向社会,所以信息具有了社会性特征;因为是定期出版,所以信息有了时效性;因为登载在印刷刊物上,所以避免了口传或手抄的模糊性。

最后,专业的社会组织开始履行新闻的功能性职责。

我们在新闻的定义中谈到的新闻的四个要素:面向社会的大众媒介、具有社会性价值的事实、事实的时效性与准确性诉求、报道与传播,在这一时期开始同时具备了。

三、第三个时期:新闻传播的发展

从20世纪初到20世纪80年代初,是现代历史时期。因为世界历史开始形成,19世纪末20世纪初具有历史转折点的意义。在这一时期,因为生产力的发展和生活水平的提高,人类从16亿增加到1980年的44亿。就人类的认识水平和改造自然的能力来讲,这一时期是以电磁学、相对论和量子力学的提出以及内燃机、电力为动力的技术革命而开始的,20世纪五六十年代的新科技革命又开辟了新的前景。就社会组织而言,国家的数量从四十多个增加到一百多个;尽管经历了前所未有的战争、动乱、革命和运动,人类社会的生产力水平还是得到了极大的提高。科技革命、民族主义和现代化成了这一时期的主要潮流。

在19世纪末西方国家新闻传播发展到了一个高峰的基础上,这一时期的新闻传播又获得了巨大的发展,主要的表现是:与科学技术的发展同步,新闻传播的载体从纸质媒介发展到电子媒介,传播的时空进一步扩大;与社会的发展同步,新闻传播的功能增加,影响进一步扩大;在不同政治实体建立的同时,不同的新闻传播体制和新闻传播理论纷纷出现,人们对新闻的认识也开始深化;新闻传播在成为重要的社会部门和产业的同时,成了信息社会到来的先驱。

四、第四个时期:新闻传播的变化和调整

从20世纪80年代至今,是当代历史时期,也是整个世界历史发生变化和调整的时期。在这一时期,世界的人口又增加了近30亿;由于科技革命的推动和经济政策的调整,世界的物质力量进一步增强,世界GDP的总量增加了两倍多,世界经济的联系更加紧密,经济全球化成为90年代以后一个显著的现象;在国际政治领域,由于冷战的结束,意识形态因素开始让位于民族、国家与文化因素;也许在社会领域的变化更加明显,在大部分发展中国家向现代化社会转型的同时,一些发达国家则开始出现了所谓后现代社会的特征。

这一时期也是新闻传播的变化和调整时期,在变化与调整中,新闻传播与社会的契合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如果我们说这一时期是一个高度信息化的社会,那么新闻传播就是信息化的先驱和主要载体。新闻开始与信息传播结合,成为人类所获得的庞大信息群中一个特点鲜明的组成部分,内容更加丰富了。如果我们说这一时期是高技术的社会,那么新闻报道的载体在信息化和数字化的过程中不断地丰富,新媒体不断涌现。如果我们说这一时期是一个经济全球化的社会,那么传播国际化是经济全球化的基础和条件。如果我们说这一时期进入了后意识形态的社会,是经济和商业化的社会,那么新闻在努力摆脱政治和宣传进而回归本义的同时,又开始遭受娱乐化和商业化的缠绕。在这一时期,新闻的政治、社会、经济和文化功能开始全面显现,从而发挥更大的作用,成为武装单个的信息人、整合复杂的社会关系、沟通不同的国家和文化的重要工具。

第四节 本书的追求和编写方法

新闻学是人文社会科学中的重要学科门类,在20世纪80年代以后成为显学。从我们对中国国家图书馆关于新闻的图书所作调查可以得知,其藏书书目中关于新闻类的书籍1985年前只有几百本,20世纪90年代初也不到1000本,20世纪90年代后开始加速增长,2002年达到了3700本,2010年则有上万本之多(包括大量的硕、博士论文),之后每年入库图书都有数千本,可见发展速度之快。

任何学科的构成都有三部分内容:理论、实践(业务)和历史,新闻学也不例外。不过在我们的调查中可以看到,这数万本图书以新闻业务类最多,占80%以上,新闻理论次之,新闻史最少。这也说明了新闻学理论和历史研究的欠缺。尽管近年来,由于传播学的引入,新闻学向本位回归,学术界对理论和历史的研究成果日益增多,但是其不足之处依然是明显的。

虽然新闻史的著作不多,但是也已经出版了上千种。那么在上千种新闻史著作之上再增加一本,本书的特色和追求何在呢?

一、综合

历史的一个特点就是综合,作为通史更应该如此。本书是双重综合的产物。首先,是三种新闻史的综合和统一,新闻史既是新闻本体(什么是新闻)的发展史,也是新闻传播(媒介的演变)的发展史,还是新闻社会功能的发展史。其次,是新闻史与社会发展的综合,这实际上是新闻社会功能发展史的延伸。作为一个社会现象,一个社会的组成部分,新闻来源于社会,也服务于社会。英国著名学者吉登斯说过:“如果不是铺天盖地而来的由新闻所传达的共享知识的话,现代性制度的全球化扩张本来是不可能的。” 我们需要探讨的是,新闻和新闻传播在什么层面上与社会结合,又在什么层面上发挥其作用。所以,本书扩大了写作的范围。

二、依靠综合回归新闻本身

在过去的新闻史编写体例上,我们看到,尽管从“西方中心论”和“意识形态至上”发展为多元并存,但是在很大程度上还存在机械的条块分割,往往是新闻加国别或地区史构成的,或者新闻史的分期与政治史的发展机械对应。由于对新闻的认识有偏差,新闻传播史的内容研究只注重媒介的发展研究,新闻史成了单一的媒介史,构成新闻史的宏观要素——社会背景和微观要素——社会事实和新闻内容往往不见了踪影,这些不利于我们对新闻传播历史的整体认识,也不利于从新闻传播的内在逻辑中认识其发展规律。所以,本书试图用新的体例划分新闻的发展阶段,在内容上不断地追问新闻是什么的问题。

三、比较的视野

在我们以往的新闻史中,中国新闻史与外国新闻史是脱节的。中国新闻史只谈中国,而外国新闻史只讲外国,即使是一些名为世界新闻史和全球新闻史的著作中,也缺乏中国新闻史的内容。尽管近年来有一些中外新闻比较的理论著作问世,但是由于仅仅从现实的静态出发而没有历史的比较,一些研究者的结论难以令人信服,例如有人就认为西方国家与东方国家新闻事业出现的时间差是“以世纪为计算单位”的。 可以说,没有将中外新闻传播都包括在内的历史书,就使我们丧失了比较的视野,也不利于我们认识中外新闻的发展特色和统一的发展规律。所以,本书将中外新闻史的发展放在一起讨论。

四、简明性或简单性

随着信息的大爆炸,越来越多的新闻事实被发掘,新闻史也出现了越编越厚的倾向,这不利于学生的学习。简明不仅仅意味着篇幅的减少,更是信息价值的浓缩。我们认为科学研究的过程,是一个不断分化与不断综合相结合的过程,抽象和综合也是深入研究的重要组成部分。对简明性的追求,最重要的方法是运用紧抓核心的简单性原则,这在科学研究上又称为“爱因斯坦剃刀”或“奥卡姆剃刀”。 新闻史并不仅仅是新闻事件和媒介发展的堆积,而是要用抽象和思辨的方法找出其特点和核心意义。所以,本书试图在提升信息价值含量的前提下减少篇幅。

在长期的教学实践中,作者曾经多次被学生问到,学习新闻史有什么用。在本书的开头,我们已经讨论了历史有什么用的问题,实际上也间接地回答了新闻史有什么用的问题。我们希望按照对历史的理解来编写新闻史,坚持历史性原则,不是为研究而研究,为考证而研究,而是为现代人理解新闻现实而与历史对话,从而加深对新闻现实的理解。这也是我们追求的总体目标。

作为一本教材,本书希望在吸收前人研究成果的基础上做到体例清楚、写法统一、简明实用。除了概论以外,本书根据新闻发展的历史阶段分为四编,每编前面有一个总体概括,再根据其主要内容分为若干章,每章作为一个独立的授课部分先设有关键问题,在回答了这些关键问题之后有本章的总结,还有为学生复习所用的思考讨论题,每章内容中的页下注释既是对事实和前人研究成果的认定,也是理解和扩大所学知识的路径。在本书的最后,全书作出了总结,并列出作者认为比较重要的参考书,以作为进一步研究和讨论的参考。

理论和方法是我们编写本教材特别重视的部分。恩格斯曾经说过,“一个民族想要站在科学的最高峰,就一刻也不能没有理论思维” 。而理论并不高深,本质上只是人们关于客观世界现象的抽象总结。人类主要通过两种信息了解世界:事实与理论。所谓事实,是指实际存在的事情,是被我们察觉到的不可否认的客观现象,而理论是对事实系统化的理性认识。在汉语词典中,理论是“人们由实践概括出来的关于自然界和社会的知识的有系统的结论” 。在英文词典中的解释是,“基于证据和仔细推理的一系列概念,理论提供事情如何发展或事情为什么发生的解释” 。所谓方法,是人们达到目的的手段,也可以说是人们形成理论的过程。只有找到了正确的方法,人们才可以找到正确的理论,从而准确地理解和解释世界。

小结

概论是本书中最困难的部分,是提供概念最多,也是最不好理解的部分。作者建议在学完本书后可以再回过头来阅读一次,从而进一步加深对这一部分内容乃至对本书的理解。

在概论中,我们首先讨论了历史是什么的问题。历史既是“过去”,也是“历史学家对过去的想法”,更是“这两者之间的相互关系”。人们是永远需要历史、不断对过去作出解释的;而且历史并不仅仅是解释,更重要的是人们可以从研究历史中理解现在,预测未来。对历史的认识,对我们理解新闻史具有宏观指导意义。

历史研究就是对社会现象的历史记录和评价。我们认为,认清新闻是什么,是研究新闻史的关键。在解决新闻是什么的问题上,我们采用了语义学分析和历史考证的方法,之所以用了大量的篇幅,主要是想提供一种认识事物、得到理论概括的方法。我们认为,新闻有四个关键要素:面向社会的大众媒介、具有社会性价值的事实、事实的时效性与准确性诉求、报道与传播。根据不同的排列和组合,可以得出新闻的三种不同定义。所谓定义,是通过种属和种差将此事物与他事物区别开来的手段。我们认为就新闻的意义而言,这三种定义都是可以接受的,之所以出现了差异,只是因为观察和强调的角度不同而已。

新闻并不是孤立存在的,在新闻的外延结构中,还存在新闻传播的社会体系、新闻传播的内容和方式、新闻传播媒介和新闻传播功能。其中体系和媒介属于广义新闻史,内容和方式属于狭义新闻史,而功能属于新闻社会史。

三种不同的新闻定义给我们提供了三种不同的新闻史,而完整的新闻史,应该是三种新闻史的统一。在这一观点的指导下,我们得出了新闻发展的四个历史阶段:新闻传播的起源、新闻传播的出现和新闻传播业的形成、新闻传播的发展、新闻传播的变化和调整。每个阶段都将是以后每一编的主要内容。

作为一本简明的新闻通史,综合、简单、比较和信息价值的提升是本书追求的目标,本书将把这些追求贯穿始终,也希望能达到理想的效果,使读者在学习和思考中有更多的收获。

【思考讨论题】

1.你认为历史是什么?其意义与价值何在?

2.你认为应该如何为新闻下定义?

3.三种新闻史的一般区别在哪里?

4.新闻史的起点在什么时期?为什么?

5.新闻史如何分期?其阶段性特点是什么?

6.观察和实践:翻阅一份报纸的新闻栏目、收看一个电视的新闻节目,找出所看新闻的社会性价值。 w+ekv2+y3Mg8TxBZhE5yIyCCrNdcrP+K+WAEQ4BSfFnVly3DEMoO7fInSRg+zHf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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