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课
长恨歌

白居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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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居易（772—846），字乐天，自号醉吟先生、香山居士。下邽（今陕西渭南东北）人。唐德宗贞元十六年（800年）登进士第，后授校书郎，累官至左拾遗。元和十年因上疏急请抓捕刺杀宰相武元衡的凶手，遭到当权者的忌恨，从太子左赞善大夫贬为江州司马。后又担任过忠州、杭州、苏州刺史等官职，以刑部尚书致仕。会昌六年卒。赠尚书右仆射，谥文。后人因此又称其为“白文公”。

白居易为中唐时期最杰出的诗人，与元稹、刘禹锡交游甚厚，又多诗酒酬唱，时号为“元白”“刘白”。白居易诗、词、文兼擅，尤精于诗。他继承并发展了《诗经》以来的“美刺”传统，不仅创作了大量“惟歌生民病”的新题乐府诗，还提出了“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与元九书》）的创作主张，有力地推动了新乐府运动的开展。

白居易一生创作颇丰，他晚年把自己的诗作分为讽谕诗、闲适诗、感伤诗、杂律诗四类，留有《白氏长庆集》。

作品赏析

汉皇 重色思倾国， 御宇多年求不得。 杨家有女初长成， 养在深闺人未识。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 粉黛 无颜色。春寒赐浴华清池 ，温泉水滑洗凝脂 。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 。云鬓花颜金步摇 ，芙蓉帐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承欢侍宴无闲暇，春从春游夜专夜 。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金屋妆成娇侍夜 ，玉楼宴罢醉和春。姊妹弟兄皆列土 ，可怜 光彩生门户。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骊宫 高处入青云，仙乐风飘处处闻。缓歌慢舞凝丝竹 ，尽日君王看不足。

渔阳鼙鼓动地来 ，惊破《霓裳羽衣曲》 。九重城阙 烟尘生，千乘万骑西南行。翠华 摇摇行复止，西出都门百余里。六军 不发无奈何，宛转蛾眉马前死 。花钿 委地无人收，翠翘金雀玉搔头。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泪相和流。黄埃散漫风萧索，云栈萦纡登剑阁 。峨嵋山 下少人行，旌旗无光日色薄。蜀江水碧蜀山青，圣主朝朝暮暮情。行宫见月伤心色，夜雨闻铃 肠断声。

天旋日转回龙驭 ，到此踌躇不能去。马嵬坡下泥土中，不见玉颜空死处。君臣相顾尽沾衣，东望都门信马归。归来池苑皆依旧，太液芙蓉未央柳 。芙蓉如面柳如眉，对此如何不泪垂。春风桃李花开日，秋雨梧桐叶落时。西宫南内多秋草 ，落叶满阶红不扫。梨园弟子 白发新，椒房 阿监青娥老。夕殿萤飞思悄然，孤灯挑尽未成眠。迟迟钟鼓初长夜，耿耿星河欲曙天。鸳鸯瓦 冷霜华重，翡翠衾寒谁与共。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

临邛 道士鸿都 客，能以精诚致魂魄。为感君王展转思，遂教方士殷勤觅。排空驭气奔如电，升天入地求之遍。上穷碧落 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渺间。楼阁玲珑五云起，其中绰约多仙子。中有一人字太真，雪肤花貌参差是。金阙西厢叩玉扃 ，转教小玉 报双成 。闻道汉家天子使，九华帐 里梦魂惊。揽衣推枕起徘徊，珠箔银屏逦迤开 。云鬓半偏新睡觉 ，花冠不整下堂来。风吹仙袂 飘摇举，犹似霓裳羽衣舞。玉容寂寞泪阑干 ，梨花一枝春带雨。含情凝睇 谢君王，一别音容两渺茫。昭阳殿 里恩爱绝，蓬莱宫 中日月长。回头下望人寰 处，不见长安见尘雾。唯将旧物表深情，钿合金钗寄将去。钗留一股合一扇，钗擘 黄金合分钿 。但教心似金钿坚，天上人间会相见。临别殷勤重寄词，词中有誓两心知。七月七日长生殿 ，夜半无人私语时。在天愿作比翼鸟 ，在地愿为连理枝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 绵绵无绝期。

文本导读

唐宪宗元和元年（806年），白居易在盩厔（今属陕西周至）县任县尉。这年冬季他与友人陈鸿、王质夫同游马嵬驿附近的仙游寺，三人谈及唐玄宗与杨贵妃的爱情故事，极为感慨，产生创作激情。陈鸿创作《长恨歌传》，白居易创作《长恨歌》以记录李杨爱情，使之传于后世。

白居易的《长恨歌》是一篇叙事长诗，全诗共分四段。第一段主要描写唐玄宗专宠杨贵妃，沉溺女色，懈怠国事。其中，首句“汉皇重色思倾国”总领全段，之后反复渲染描写唐玄宗得遇美人后的荒淫失政，点出“重色”是造成安史之乱的根源，充满讽刺批判的意味。第二段写杨贵妃之死与唐玄宗逃亡途中的悲伤。描写细腻，情景凄凉，使人充满同情，自此全诗的情感基调发生变化。第三段写唐玄宗从蜀中返回长安城后对杨贵妃的刻骨思念。重回故地，物是人非，失去皇权的唐玄宗沉浸在痛苦的相思与悔恨中。第四段写方士寻觅到杨贵妃的亡魂，玄宗与贵女两人互通音信，重申盟誓。整段以歌颂李隆基与杨玉环之间忠贞不渝的爱情为主，结尾两句点明“长恨”，收束全篇，余味无穷。

《长恨歌》取材于历史事件和民间传说，但诗人在进行创作时已融入了自己的思想感情和艺术想象，因此《长恨歌》的主题随着叙事的进程和感情的变化而呈流动性。诗的前半以写实为主，对唐玄宗晚年的贪色误国给予了尖锐的讽刺；诗的后半多采用民间传说，对唐玄宗和杨贵妃的爱情悲剧表示深切同情，使整首诗充满浪漫的传奇色彩和浓郁的抒情气氛。全诗结构严谨，叙事有致，情节曲折多变，宛转动人，叙事与抒情、写景完美融合，缠绵感人。诗歌语言优美明丽，自然流畅，易于传诵，被后人奉为古代长篇歌行中的绝唱。

课后练习

1.阅读《长恨歌》，思考诗人对李杨爱情的态度是批判还是歌颂，并加以评论。

2.本诗第三段的环境描写对表现“长恨”的主旨有何作用？

3.唐玄宗与杨玉环的爱情是否如诗中所描写的真挚深刻？如果只是诗人虚构，那为什么这首诗在民间广为流传，并被人们津津乐道，倍加赞赏？

4.观看电影《妖猫传》，结合本诗说说《猫妖传》是如何对这首诗歌进行演绎的？ xdbXM+cGKkdX9qBcyFlEzZlIAhI0VQIo8h/1R8J4y93UphRo0CnyQn3vOx0K5G9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