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夏之季,草木繁茂。其时晨光熹微,京北跸路上两行高柳随熏风而摆,万点宫灯夹御道而红,数里之外平畴一望,即可见玉骢金钿千骑万乘,霓旌羽扇冠盖如云。久在这一带的兵民百姓尽知,这正是翠华出都、銮舆北幸——今上皇帝从西郊畅春园启程,往热河离宫避暑行围去了。
皇帝赋性雄烈,喜好戎马,虽已年近七旬,又曾中风,却从不肯耽于安闲。宵旰之际,仍不忘骑射祖业,必定年年出塞,于重峦叠嶂间弯弓射虎,才算心满意足。特别是这两三年,因青藏一线屡屡奏捷,他的心气儿就又高起来,把往前十几年儿子们夺嫡谋储、争闹不休的闷气略消了几分。今年是他君临天下的第六十一个年头,历数前朝,可称亘古未有。头两天,他把自己的第十四个皇子、先头在青海总领入藏军务的大将军王胤祯二次派回西路大营,又写朱谕给驻扎阿尔泰的北路将军富宁安,望他们早日合兵西向、放马天山。
京师里才送走了十四阿哥,老皇帝就带着嫔妃皇子、王公百官、八旗营伍数千人,浩浩荡荡离京往热河去。这一路经州历县,要驻跸六座行宫才能到达。而出京不远,即可见青山列翠,云树肩齐,吟鞭远眺,令人生出许多壮怀。
出京头一天,老皇帝驻在顺义州的南石槽行宫,第二天若赶得紧些,就能到密云县城的刘家庄行宫歇驾。可他兴味盎然,沿途或赏景,或射雁,或与迎在路旁的绅民里老共话农桑,几下里就耽搁了时辰,是以干脆下旨,往东一偏,驻跸在怀柔县东南九十里的丫髻山行宫。丫髻山形如年幼女孩儿头上的双髻,其西峰顶上有敕修的碧霞元君祠,堪与东岳的碧霞灵宫齐名并价。康熙五十二年皇帝六十大寿时,又有大臣于东峰修造玉皇阁作万寿道场,数日之内进香祝祷者有两三万人之多。老皇帝闻之大喜,特意在此地兴建行宫一座,敕撰碑文、钦题匾额,赞为“近畿福地”“北方泰岱”。
老皇帝此行所带的皇子甚多,除留下七阿哥胤祐、十阿哥胤䄉、十二阿哥胤祹看家之外,其余成年皇子,连体弱多病、久不出门的十三阿哥胤祥也随同前来。诸皇子一色行服,各乘骏马,随在豹尾班侍卫之后。因为山间的跸道宽窄不定,是以行走的队列也不甚严谨,众兄弟不过三三两两,各寻说得来的人,厮跟着杂沓而行。
行四的雍亲王胤禛和行八的贝勒胤禩一路并辔闲谈,渐渐落在众人后头。左边胤禩四十出头年纪,容长脸,面色白净,细眉弯眼,观之十分可亲。再听他言词款款,也是不徐不疾不矜不盈的样子,要不看那腰间黄带,就说是位书香世家的翰林,也不算过誉。右边胤禛年长三岁,已经有些发福。他原本也是长脸,颧骨高耸清癯,可这会儿看着,却是地阁方圆,双目狭而小,然则内蕴真光,含神不露,一望便见聪明。他语速飞快,说起话来一刻不停,与乃弟的柔声细语、娓娓道来大不相同。
他们谈论并非别个,正是前日十四阿哥返回甘州大营之事。胤祯既是雍王的同胞母弟,又与胤禩相交最契,所以二人说起他来,无不是亲切热络口吻。胤禩先感慨一番大丈夫在世,最可喜不过立功边庭,成就勋业,何况我大清本就是马上得天下,作皇子的,正该有此历练。胤禛亦在旁附和,说难得他从小留心兵事,身子又强,胆气又壮,年齿也最合宜,真是作大将的遭际。又难为你和九弟替他八面维持,四处张罗,端的众望所归,将士用命,连延信、年羹尧这样有本事的人,也肯替他效力。
胤禩听他提起自己,不免微微泛上酸楚,旋又释然笑道:“他虽有些偏得,总归要吃都护铁衣冷难着的辛苦,亲兄弟安坐京师,必得竭力帮衬才是。我们这些还算小事,阿哥替他在妃母跟前尽孝,他岂有不加倍承情之理?”
“都是分内该当的,哪里也值一提。”胤禛腾出一只握着缰绳的手摆了摆,将下巴一抬,朝前努了努,抿嘴笑道,“父皇为兄弟们不和睦的事,气恼了十来年,如今又是十四弟报捷,又见咱们一心疼他,龙颜已经喜悦多了。明儿个再看他兵锋所向,直下乌鲁木齐,自然愈发大喜,必能得彭祖之寿。”
“咱们何曾不是一心,这会子单看三哥的了。”胤禩将眼梢一扫转山道上独个带队前行的诚亲王胤祉,与皇兄相视窃笑起来。
二人正说笑间,就听身后一阵马蹄作响,紧接着便有呼唤兄长之声。二人自以为落在皇子班次最末,故而言语无甚忌讳,及听后头有人,不免心中惊疑,一齐回过头去。却见来的不是别人,乃是十年里头一次随扈出巡的十三阿哥胤祥。胤祥今年三十六岁,是皇子中数得上的美男子,他身段颀长,剑眉凤目微微挑起,颇有英凛之气,只是过于清瘦,且又面带潮红,气觉微喘,显出些许病态。胤禩是个最和气不过之人,虽与他素无好处,见此亦蹙眉关切道:“十三弟是长途跋涉不惯,还是身子又不爽利?”
胤祥就马上朝二人打了个半躬,先谢过胤禩的好意,又报赧道:“这条跸路从没走过,实在不能熟惯,几次跑到岔道上,这不,就落在最后头了。”
“丫髻山行宫是康熙五十三年才修造的,你不曾来过,自然道路不熟。”胤禩闻言,晓得他不是特意来听小话,遂放下心,微笑着正要宽慰。一旁胤禛在马上纵送几下,近前插话道:“行宫周遭的名胜不少,平日里香火很旺,你这南阳高卧久不出山的,等到了地方,不得好生逛一逛么?”
“还请阿哥指教。”
“最可看的自然是西峰碧霞元君祠,你先前代皇父祭过泰山,也可把两处的灵宫比一比。”胤禛兴致极高,口说手比又将丫髻山的景致描了几描。待前头御前侍卫传下话来,说万岁爷要在头道尖营小憩,这里三兄弟才住了话,各自整衣,赶到御前伺候。
申正时分,行驾到了丫髻山行宫。老皇帝毕竟是有年纪的人,寅初起行,骑了五六个时辰的马,这会儿已有了倦意,因见京中无甚要事来回,就命群臣散去,自与妃嫔在花园闲叙消遣不提。
诸皇子连年随扈,常于此地过境,所以并无游山玩景之心,多是招呼相好亲友饮酒取乐。唯胤祥是个有心之人,回到帐中稍歇片刻,就换上便服,带着两个心腹近侍,只作消闲一般,往西峰顶上信步攀去。他素有足疾,又长年不走远路,所以这一路走走停停来得缓慢,待到碧霞元君祠前,天色已近黄昏。因有圣驾临莅,祠前游人香客俱已驱散,唯有三五道童进进出出,行些取放柴米、洒扫庭院之事。门上管事看他面生,又是轻装简从,正要上前盘问,便见东角门处急匆匆跑来个白面无须的中年人,先向胤祥打千儿笑道:“我们主子候爷多时。”再转脸儿朝门上人一点头,就引着胤祥主仆往殿前去。
本地自唐贞观年间便有道士结庐修炼,元时改奉天仙玉女,称为碧霞元君祠,而后香火日盛。前明世宗皇帝崇奉道术仙方,闻此山神气所感,数有应灵,特赐“护国天仙宫”门额,大张其势。故嘉万以来,每逢四月初八神降前后,京师妇女倾城而出,无论王侯贵家、士农工商,祈福求子者不计其数。到康熙朝复经敕修,更觉殿宇宏大,非同凡响。其形制与泰山祠相近,大殿五楹,九脊歇山式顶,瓦垄三百六十条,以象周天之数。殿宇雕梁画栋,晚霞照映下金光璀璨,蔚为壮观。
因见檐下高悬今上皇帝御笔所题的“敷锡广生”匾额,胤祥先在阶前肃然一躬;待要拾级而上,又瞥见旁边的御碑亭一座,遂踱至跟前,借着余晖细看碑文。一时才看了两行,就听身后四兄胤禛漫步过来边笑道:“天暗,仔细看花了眼。咱们先屋里坐坐,过会儿秉烛夜游不好么?”
“让阿哥久等。”胤祥自失一笑,就与胤禛穿廊过殿,联袂往东路一间净室里去,边走边自嘲道,“我这一天价东张西望的,倒像个乡下人进城。”胤禛闻言大乐,调笑道:“韬略故家传圯上,行藏高志似隆中。乡下人最不得了!”
说话间进了门,二人携手相让挨肩落座。彼时室内灯烛盈壁,龙涎香熏,已是待客气象。雍邸奴辈捧茗瓯进果饵,又忙了一阵,照例鱼贯退去,将门掩住。胤祥又定了定,听四下静寂无声,方笑道:“路上见您同八哥的谈兴高,不便过去打搅。”
“我同他早没多的话了,不过虚应酬罢。”胤禛“咳”了一声,弹衣站起身来,在香炉前绕了两绕,喟然叹道,“我们当年要说不好也是假的,可这些年物是人非——”
“我倒很佩服他,也不论自己的斤两,叫人吹捧几句,就一门心思往高处奔。”胤祥嗤地笑出声来,又啜茶道,“待到登高跌重,仍不罢休,又举出个更没斤两的来,指着退而求其次,去作摄政王。”他是郁结已久之人,遂将话说得十分刻薄,连胤禛这个公认的刻薄人,也有些自愧不如,只是轻拍他的肩膀几下,含笑附和而已。
胤祥亦觉出言太重,兀自强笑了笑,又叹一口气,似悲似喜瞧着胤禛,略带颤音道:“如今这个局面,旁人或可纵横委蛇,我唯指靠阿哥才有生路。”
说来本朝储位之争,堪堪是老皇帝一大心病。先者元后赫舍里氏难产而亡,皇帝念及发妻,匆匆将嫡子胤礽立为储君。也难为他螽斯庆衍,瓜瓞绵延,往后四十年里,单皇子,就长成二十余位,且是芝兰玉树,各怀其璧。满洲肇兴时,原无立嫡备储之俗,凤子龙孙捷己争胜、八旗勋贵站脚助威,俱是天经地义。可到了今上皇帝建规立制的年头,这样恣行无忌,却大大行不通了。先是太子骄纵,又禁不住强敌环伺的煎熬,与外亲大学士索额图伙结党羽,将有不安于位的举动。皇帝几番忍耐,到底不容大权旁落,遂先于康熙四十二年将索额图囚死,康熙四十七年将太子废黜。然则储位一经开缺,即成逐鹿之局。诸皇子攘臂纷争,满汉大臣率相奔走,直闹得宫府不宁、朝野不安。皇帝见势不好,也只得担个不信之名,仅过了半年工夫,就将太子之位归于原主。只是经此一遭翻覆,君储父子间的恩情早已耗了个干净。往后几年里,太子浑似惊弓之鸟,诸皇子却非曳尾之鱼,至于老皇帝,更是备甲枕戈,惶惶然有不能终考命、尽天年之忧。如此这般,自然不能长久,到康熙五十一年,皇帝将太子二次废黜,幽居咸安宫中,虽经群臣百般奏请,再不肯提建储之事。
再说当今皇子二十几人,除胤礽外俱系庶出。一废太子以前,年长诸皇子大说分作两伙,一伙是同太子好的,其中最亲密者,即是十三阿哥胤祥。他一出生,就因生母敏妃受宠而得皇帝的青眼,可十岁出头,敏妃就故去了。皇帝自己是个孤儿,推己及人,对这样的孩子颇多几分偏疼,落地没娘的太子如是,胤祥也是一样。是以他常嘱咐这两个爱子多加亲近,互相有个倚仗。太子性情暴躁,对诸王多摆架子,唯待胤祥有些如父如兄的垂怜。胤祥少年老成,沉稳机变,太子每以帝佐王臣、心膂股肱相期;且因自己高高在上不便,就让他代为笼络宰辅近臣家的俊秀子侄,日后为己所用。然则东海扬尘,沧桑莫问。两废之际,胤祥先以助太子为非失欢于慈父,继而身染鹤膝风顽疾,英发之年居家闲散。如今年长兄弟多有爵号,唯他一人仍是平头阿哥。
另有一伙,便是太子的对头,内中公推八阿哥胤禩为首,另有皇长子胤禔、皇九子胤禟、皇十子胤䄉、皇十四子胤祯诸人。胤禩的性情温厚仁爱,惯有贤王美名。怎奈外家位卑,齿序又不居长,皇帝原待他有些好意,可一闻他有夺嫡之心,又得孚众之望,便打心眼儿里厌恶起来,几次当面痛斥,欲将他的痴念妄想断绝了事。胤禩心虽未甘,到底不敢篡逆,只好将满腔的热衷略作收敛,另捧着如今圣眷日隆的大将军王、十四阿哥胤祯行事——此弟是个血气正盛汉子,一向最服他的八兄。
至于雍亲王胤禛,原是最聪明颖悟之人,早年却有些自视过高、不能合群。他与胤禩自幼同宫居住,本来是相亲相近的手足,可一个呼朋引伴,一个孤立自持,平日里行走一处,未免叫为兄的有向隅之叹。等到人大心大、成家封爵,就渐次搁起心来。只是他练就的城府渊深,心里虽另打主意,可面上看着,照旧十分热络。胤禛早年不得太子喜欢,几次龃龉,甚至动起手来。待到太子被废,群雄蜂起,他反倒拿稳了老父的心意,言必孝友,行尚安静,迥与胤禩等人的轻浮躁进不同。皇帝屡加称赞,将其封为亲王,作众兄弟的表率。如今储位空虚,他动心忍性数十年,断无抽身束手、降心相从之理。他二十年前就看重胤祥的识见高明、行事干练,只是碍于太子,不敢过从太密,等到胤祥受太子之累悒郁沉滞,他便常写书信劝慰帮衬,久而久之,倒成了无话不谈的腹心之寄。不过皇帝对皇子结交百般戒备,胤祥又为此吃过大亏,是以二人来往极为慎重,平日里淡淡的一如平人,唯背人耳目时,才肯露出亲切。
去年十四阿哥入藏功成,奏捷回京,礼部备陈大典,将他像迎国宝一般迎进城来。一时舆情纷纷,都赞他式遏寇虐、柔远能迩,简直是太祖太宗下凡转世,特来佑我邦家。他在北京住了半年,凡有军国大事,老皇帝大都召其议论,可不但没透立储的口风,连一顶亲王的帽子也不肯相赠。胤祯心里着急,就向相好的诸兄讨教。九阿哥胤禟替他揣摩道:“你年轻,序齿又靠后,要是现在就立了你,必叫三哥他们不服。皇父年纪老了,禁不得这个。可等你灭了准部,进了伊犁,旁人就再不能比,哪怕皇父不肯,列祖列宗也不能答应。”胤祯听他说得有理,又几次奏请,极欲再赴西陲。前日心愿达成,他自己踌躇满志不说,就胤禩等,也多将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胤禛明明烦闷,当众却要作从容神色,待胤禩拿话来试,就更要带出几分欢快盼望。难为他避迹违心敷衍了一天,这会儿乍听胤祥直白白说出本衷,不免一阵失落,先闪过他殷切的眼神,一面蠕动喉头,坐立不安道:“贤弟瞩望虽厚,我怕难保万全。老十四堪不堪大任另说,可他如今圣眷最优,也是大伙儿看在眼里。”
“圣眷虽优,怕不及二阿哥当年?”胤祥唯恐他心意不坚,当即措身近前低语道,“皇父春秋已高,岂有将储副之选置于万里之外的?不过他们自说自话惑人耳目,阿哥万不可听信浮言把自己误了!”
“你不知道,老九他们巴不得皇父再打发他西边去,说是克复拉萨不过寻常功劳,明儿要下了伊犁,哪怕乌鲁木齐呢,他这储位必定稳了。”胤禛撇了撇嘴,又想起皇帝近来龙体日健,像是耄耋期颐都不在话下的样儿,转思自家人到中年,要是再耗个十年八载,又何止大位没有指望。是以他叹息一声,一拍大腿道:“髀肉复生,老之将至,哪抵得过他这正当年呢!”
“军前的事瞬息万变,皇父亲征噶尔丹,还要三次出口,他是什么孙武在世、白起重生,就能连战连捷、犁庭扫穴了?如今诸事都无定论,天命所归,八分还在人为。”胤祥冷笑一声,随手一弹盛果子的玻璃缸,听得“当当”两声,又故意激将笑道,“阿哥早先成日价劝我,怎么自己倒说泄气的话?您召我到这保生送子的应灵宫来,难不成是要求田问舍作阿翁了么?”
“哈哈,贤弟既肯为苍生起,我岂有不舍命相陪之理。”胤禛本有凌云之志,不过为十四阿哥的势派作酸,故发牢骚之语,才叫胤祥几句话说在心坎儿里,便将酸气逗引出来,吐尽了,重又抖擞精神,拱手失笑道:“劳动贵步,哪能单为抱怨诉苦?是想咱们平日说话艰难,既出来了,得商量个便于见面的法子。”
“热河行宫地小人多,要想背人说话,比在京里还难。等到了围场,就便宜了。”
“可你这身子骨儿,能去行猎不能?”
“赶明儿个皇父在行宫阅看众人骑射,我叫您瞧瞧能也不能。”胤祥一阵朗笑,露出久违的豪爽,又伸出右手,晃了晃那戴了十几年的缅玉扳指,随又微蹙眉头,拇指食指一分,看着胤禛道,“要能想个说辞,叫他们不去最好。”
“好,这件事由我去办。你就善保尊体,等着一展英风!”胤禛抵掌仰身大笑,笑罢站起来,上前将门板紧拍了两下,便有贴身的内侍躬身进内,等他吩咐。胤禛见天已透黑,遂命若辈掌灯,邀胤祥同往碧霞元君殿一游。那老观主久得雍王府的布施,这会儿自是不多言不少语,带笑相陪。这殿内富丽堂皇,梁柱之间斗拱相围,上有八角藻井,内雕盘龙戏珠图案。殿中设石雕莲纹须弥座,上供神龛,内置碧霞元君贴金铜坐像,端的云冠羽衣,慈颜和蔼。又东次间神台供眼光奶奶并二侍女铜像,西次间神台供送子娘娘和二侍女铜像,各自安详端庄。二人看着,就感慨起十几年前随父南巡,同游岱岳玉皇顶的话;再与观主应酬几句,便命人将两乘肩舆抬至祠外。临登舆前,胤祥忽而拉住皇兄衣袂,问道:“先前说过隆科多舅舅的事,怎么样了?”
“他不是常人,已经吹了风,再看机会。”胤禛低语回了一句,便不再说。二人各自会意,借着月色往行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