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先生娶我,没花一分钱彩礼。
当然,我的嫁妆也为零。
这婚“裸”得彻彻底底:房子是租的;车是电动车;家电选了老牌子里的基本款,床铺、饭桌也只买了我们看过的最便宜的……我们这个崭新的小家庭,组建得简单至极,甚至透着一股寒酸气。
其实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当时他创业失败,而我大病初愈。上天安排了两个一无所有的人相爱,仿佛是刻意设置了重重障碍,要考验我们的真心与决心。
我得过尿毒症,倾家荡产做了肾移植手术,物欲早就被病痛磨损得寥寥无几。可我依然忐忑,怕他会在未来可能出现的一切风险面前望而却步。
幸运的是,他没有知难而退,我也没有嫌贫爱富。于是,谈恋爱,领证,把结婚认真提上日程。不过,双方父母都没什么积蓄,我们也不想啃老,便毅然决然裸了婚。
那是2016年5月20日。
520,我爱你,所以房子、车子都靠边儿站,我嫁给爱情就好了!
记得领证那天,两人的全部存款加起来,也不过是1284元。他开玩笑:“以后把这段讲给孩子听,他会觉得爸爸是个疯子,妈妈是个傻子。”
接着,“疯子”和“傻子”刷爆三张信用卡,买了些简单的家具,办了个朴素的婚礼,小日子便磕磕碰碰地过开了。
后来有人问我:“你为什么敢裸婚?”
我觉得这个问题,可以用另一个问题来作答——高先生为什么敢娶我?
毕竟,我算不上一个正常人。
体内揣着三颗肾,却只有一颗在工作;月月都得往医院跑,花上一笔钱,检查、开药;怀孕风险极大,生孩子的可能性很低;更要命的是,这颗肾保质期不确定,随时都有撂挑子的可能……
对高先生的决定,几乎所有人都好奇。因为像我这样的姑娘,男人也许会同情怜惜,却不大可能娶回家做老婆。
人嘛,谁不是趋利避害的?谁会主动往未知的风险里凑?
可他却说:“人人都会死,难道因为要死就不活了吗?”
这话令我感动,同时也茅塞顿开。
既然死亡是一切的最终指向,那又何必太过在乎身外之物?倒不如听从内心,去过想过的生活,爱想爱的人。
另一方面,我俩都受过高等教育,也都能吃苦耐劳,白手起家想来也不是不可能。
可当锅碗瓢盆摆开、柴米油盐涌来,我们才发现——生活,远没那么简单。
第一年的关键词,始终是“还账”。
两人节衣缩食,工资一发便全部填了窟窿,有时还得拆东墙补西墙,几张信用卡相互套现使用。
说不在乎是假的,毕竟是肉体凡胎,追求轻松舒适的好日子,几乎是与生俱来的本能。我们像许多贫贱夫妻一样吵闹争执,被一个“钱”字支使得团团转。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哪怕生活如此窘迫,我们也没想过要离开对方。吵完闹完,依然凑到一块儿合计,该怎样开源节流、怎样把苦日子尽快挨完。
我开始利用业余时间投稿、经营自媒体,他也在下班后重操旧业,接了些平面设计的活儿。他在书房做设计,我就在卧室写稿子。中间隔一个客厅,两人各自忙碌,互不干扰。但心和力,始终都是朝着同一个方向的。
就这样,我们在裸婚400多天后,还完了结婚时欠下的债务,又把买房提上了日程。就在那一年,我出版了第一本书,苦心经营的自媒体也开始盈利。在保证衣食住行的前提下,渐渐有了些积蓄。
好在小县城的房价不算太高,首付在10万元左右,也算是在能力范围之内。于是,在裸婚的第774天,我们交了首付,拿下房子。裸婚第1282天,房子装修完毕。我们终于真正拥有一个家了!
它不大,不豪华,风格还有点混乱,装修过程也出了许多纰漏和瑕疵。但无论如何,那是我们辛苦赚来的,没跟公婆要钱,也没让我爸妈操心。
这就好像衔泥筑巢,两只燕子一趟趟地奔波劳碌,共同努力来建起小窝。辛苦是有的,但我觉得,这是最美好的爱情和婚姻:一砖一瓦有了房,一点一滴有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