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鱼

在太阳升起的地方，大海环绕着一群岛屿。大海深处，盛产珍珠。就在深深的海底，躺着一位青年的尸体。不远处，一群金发美人鱼在珊瑚礁石间游动。她们打量那具尸体，她们的眼睛是那么美丽湛蓝。她们在交谈，声音是那么悦耳，像音乐一般。海水听到了她们的谈话，波浪把它送到海边，于是风又把它吹进了我的心田。

一位美人鱼说：“昨天大海动怒，发了脾气，这可怜的人掉进了海底。”另一位美人鱼异议说：“非也。是人类——他们自称为神的后裔——大打出手，流淌的鲜血，把海水染得猩红。这个人并非死于大海。”第三位美人鱼开了腔：“我不晓得战争是什么。但我知道人类一征服陆地，就开始打大海的主意。他们发明了各种稀奇古怪的机器，在大海上肆意游弋。这种种冒犯，海神尼普顿得知后，勃然大怒。人类为了取悦海神，只好向他进贡，奉献祭品。昨天我们见到落进海中的残肢骸骨，怕不是献给海神尼普顿的祭物。”

第四位美人鱼感叹道：“尼普顿真够威风，不过他的心也忒狠毒！我若是当了海上女王，绝不会接受这种血淋淋的祭品。来呀，让我们看看这位青年的尸骸，也许能增进我们对人类的了解。”

美人鱼围拢过来，在他衣服口袋里搜寻，最后在内衣贴心的地方找到了一封信。一位美人鱼将信打开，读了起来：“亲爱的！夜深了，我还在床上辗转反侧。我在世上了无生趣，唯有割不断的情思、流不尽的眼泪；我对人生意兴阑珊，唯有爱使我有所留恋。希望你逃脱战争的魔掌，回到我的身旁。如今我只能反复回想分手的时光，你曾对我说，人对人最大的亏欠就是一个情字，最后就要以泪水偿还。亲爱的！我不知该如何下笔，只好听任我的心绪在纸上宣泄。这颗心，不幸把它扯碎，爱情将它抚慰。爱虽带来痛苦，却也使悲伤变成欣慰。当爱情把两颗心连在一起，当我们期望着彼此的灵魂和躯体能够合二为一，战争却把你唤走。你投笔从戎，受到义务啊、爱国主义啊之类的鼓吹驱使，走向战场。这算是什么义务？拆散爱人，让孩子变成孤儿，让女人变成寡妇。这叫什么爱国主义？为了一些鸡毛蒜皮，就大动干戈，国土变成残垣颓壁。义务全部被可怜的乡下人承担，权势人家躲得远远！如果义务是否定各国之间应和平相处，爱国主义就要打破人类生活的安宁，那么就让这种义务和爱国主义见鬼去。不，不！亲爱的！别把这话当真，还是应当热爱祖国，勇敢作战！千万别听信一女子说的气话——离别让她失去理智，爱情使她瞎了眼。如果爱情不能在今世把你送还到我身边，那么在来世爱情一定会让你我团圆。”

美人鱼把那封信放回青年的衣服下面，然后游走了，一个个忧郁悲伤，默默无言。当大家游远了，一位美人鱼不禁怅然长叹：“人心真比海神尼普顿的心更凶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