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白一黑,两位少年,一白一黑,两匹骏马,在蜀中剑南道的地界,朝着西南方向,飞奔而去……
他们挎剑背弓的侠客装扮,在崇尚武功阳气正盛的大唐帝国,在偏安一隅古风尚存的巴蜀之地,并不显得丝毫违和,反倒是大唐时尚少年标准的装扮……
这一路上,变成了两人的骑术竞赛,他俩虽然都生于蜀中,但都身带祖辈的西域基因,天生好舞剑、善骑射、喜远游。他们交替领骑,日行百里,也未耽误一路上山清水秀的大好风光……
这是李白有生以来第一次出蜀(二十岁才走出去),一切尽如他的想象: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从此以后,他远游的步履便再也停不下来了,直达一生……而对吴指南来说,这一行程同样新鲜,过去三年,他据守李家在江州的生意,由于工作需要,沿着长江上下来回,到过沿岸多座大城,却还没有机会在生长于斯的巴蜀之地漫游……
而前方的第一个目的地——益州,对于蜀中子弟来说堪称梦中之城,是他们心目中原蜀国的首都!
当山形越变越圆,一座葱茏幽深、繁花似锦的大城出现在眼前——益州到了!
三年在外历练,吴指南已经变成社会人儿,一进城他便打听益州长史行馆所在地,在闹市中心找到之后便在其附近再找他们下榻的驿站,待到安顿下来,已是黄昏时分,便决定明日再去拜访苏颋大人。
二少年在驿站洗漱一番,换上干净衣服,步行前往闹市,专挑热闹的大酒肆。他们发现:酒和菜的味道虽未大变,但却比他们来自的绵州要精美许多,还有女人,显然更加时髦漂亮……听人称之为“小长安”,李白便想象着他这一生注定要去的国都长安的样子。
烧春酒喝掉一壶,吴指南同学春心大动,问李白曰:“你和县宰家的那个女娃儿——叫……叫啥子?”
“贺红。”
“哦,你跟贺……贺红,发展到哪一步喽?”
“啥子发展到哪一步喽?你不是不晓得:大年初二我老汉儿上门去求亲,人家都没得答应。你说能发展到哪一步?”
“锤子!她老汉儿答不答应,跟你两个发不发展有个球关系!剑南道的娃儿谁不晓得‘暗度陈仓’?”
“咋个‘暗度陈仓’?”
“二尕子,你都多大喽?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你就老实交代吧:你们两个睡过觉没得?”
“没……没得。”
“那好,吃完饭,你跟哥走,哥带你去开开荤、吃点肉……”
“这桌上不是有肉吃嘛,还去哪里?”
“瓜娃子,你跟哥走就对喽!”
于是,一壶酒喝完,满桌的菜尚未消灭光,李白便被吴指南拉起走了,出得酒肆只朝那浪笑四起、灯红酒绿处寻去,刚到一处热闹地儿,便被一群拉客的妖艳女子团团围住……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李白心想:这便是所谓的“青楼”吧?
等李白极力摆脱掉两个妖女的拖拽,回头再寻那吴指南,看见吴指南已被众女拥进大门去了……
他循着原路找回下榻的驿站,连日赶路,人困马乏,躺下便着,鼾声顿起……刚才那一幕,对于这个不到二十岁的处子来说,不是没有诱惑力,只是他觉得:他美好的第一次,应该留给洞房花烛夜,留给他初恋深爱的贺红——男人也有贞节……
翌日天刚亮,他便醒了,瞅见吴指南的榻上仍空空如也,看来这小子是醉入花丛一夜未归啊,他在心里骂道:这个畜生,身体真好!
他起床、沐浴、洗漱、更衣,到驿站对门的小饭馆里,要了一碗肥肠面,一边慢慢吃着,一边观察着周围的顾客、路上的行人。益州的一切都让他感到新鲜、兴奋……
用过早餐,回到驿站,他取出在家时便已认真抄录好的自己的一个小诗文集,早早出发,步行来到距此不远的益州长史行馆……
尚未到上班时间,他便急不可耐地向门卫报上姓名、说明来意,门卫十分客气:“苏大人不在,下到剑南各州巡查去了。”
李白焦急问道:“啥时候回来?”
门卫回答:“小的不知。”
既然不在,那只好改天再来拜访,李白心想:我还是先把益州畅游一番吧。
城如棋盘、树木葱茏、店铺林立、人民安闲——益州之美,在李白眼中渐次打开……
未过多久,他已来到城南一处地标性景点——散花楼,系前朝蜀王杨秀所建,十分雄伟壮观,是益州的制高点,在这尚无游人的早上,他独自一人登上楼去,望着朝阳下的城市,诗便来了,随口吟出:
日照锦城头,朝光散花楼。
金窗夹绣户,珠箔悬银钩。
飞梯绿云中,极目散我忧。
暮雨向三峡,春江绕双流。
今来一登望,如上九天游。
他们在益州等了整整一个月。
从早春二月等到阳春三月,等到李白跨过自己二十周岁的生日,那一天他俩在酒肆中喝到酩酊大醉……等到益州各大官私妓院多了一个老嫖客吴指南,等到益州各大名胜古迹多了一个老游客李白,等到益州各大酒肆饭馆多了两个小酒鬼、小吃货,等到益州黑社会组织开始打听:绵州来的“黑白双煞”是何来历、有何背景,等到益州文人圈子开始初传少年天才李白的诗名,等到李白对贺红的思念与日俱增无以复加,出手写成下面这首诗:
锦水东北流,
波荡双鸳鸯。
雄巢汉宫树,
雌弄秦草芳。
宁同万死碎绮翼,
不忍云间两分张。
此时阿娇正娇妒,
独坐长门愁日暮。
但愿君恩顾妾深,
岂惜黄金买词赋。
相如作赋得黄金,
丈夫好新多异心。
一朝将聘茂陵女,
文君因赠《白头吟》。
东流不作西归水,
落花辞条羞故林。
兔丝固无情,
随风任倾倒。
谁使女萝枝,
而来强萦抱?
两草犹一心,
人心不如草。
莫卷龙须席,
从他生网丝。
且留琥珀枕,
或有梦来时。
覆水再收岂满杯,
弃妾已去难重回。
古来得意不相负,
只今惟见青陵台。
他以诗代书,给贺红寄去……
为确保她能亲手收到,他特意不寄县衙由其父转交,而是直接落址贺府注明“贺红亲启”……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回了苏大人!
只是他们的首度见面,与李白设想中的极为不同——人间万事大抵也是如此吧。
这一日中午,吴、李二人正在益州最繁华的城中心一家酒楼的二楼上吃午饭,酒酣之际,忽然听到街上传来一阵喧嚷嘈杂,有人拖着长腔喊道:“长史大人回府,暂请回避!”夹杂着围观群众的议论声:“苏大人回来了!苏大人回来了!”
吴、李不约而同一个箭步跨至窗前,凭窗一望,但见窗下街头,一顶官轿和几匹高头大马正在徐徐通过,围观者将他们堵得很慢,吴望了李一眼说:“你等的人来了!别让他跑球喽!”
一语将李说笑了:“不得让他跑!”
接下来,两人又想到一块去了,同时跃上窗台,同时一跃而下,刚好落在轿前……
两个背弓挎剑英气逼人的少年从天而降,虎视眈眈地立在长史大人的轿前——这是怎样的一幕情景?
难怪高头大马上的士卒发出一声怪叫:“有刺客!保护苏大人!”
说时迟那时快,一把长戟已经伸到二少年面前,几名士卒已经横挡在轿前……
持戟士卒厉声质问:“龟儿子……想做啥子?!”
吴浑然不惧,回答道:“不想做啥子。”
“不想做啥子,为何挡官道?不知道挡官道是大罪吗?”
李沉着笑曰:“误会了,我是来投刺的,不是来行刺的。”说罢,从怀中取出一册自己的手抄诗文集:“敬献苏大人!昌明布衣学子李白已在益州等候您月余了!”
士卒迟疑着,不知该接不该接。
“接下来呈给我。”轿中传出一个沧桑的男中音。
士卒接了过去,递了进去。
从一过完年便下到各州巡查月余便可看出:这是一个好官。从回府路上群众的反应也可看出:这是一个好官。现在,他的表现依旧像个好官,宁可先停下来,不着急回府,也要将一位路上投刺的乡镇少年的诗文看个大概……这或许是当朝大文人的本色使然吧。
这个时段,不知过去了多久,整个街道,仿佛电影中的定格镜头。
最终,结束于一句平淡无奇的台词——轿子里的男中音:“李白,这册诗文我拿回去今晚细品,你明天上午来长史行馆见我。”
周围响起了一片掌声,来自现场围观观众……
这天晚上,吴指南没有再去妓院寻花问柳,也未喝得烂醉如泥,他知道办正事的时刻到了,两人早早睡去,第二天天亮即起,吃过肥肠面便直奔长史行馆。李白进去面见苏大人时,吴指南就在大门口守着,真像是他的贴身侍卫……
下人按照吩咐将李白直接带入苏颋雅致的书房,勤勉为官的苏长史已经在等候他了……
“苏大人早!”李白拱手道。
正在伏案精研李白手抄诗文集的苏颋抬起头来——这才是两人所见的真正的第一面……
苏颋五十出头,标准的国字脸,身体已经发福,是唐人眼中的好样子。对少年李白来说,这是他平生拜见过的第一个大官,便建立起了他心目中标准的官相,尤其是当他开口说话时,身为京兆长安人的一口字正腔圆的标准官话,让李白肃然起敬……
更何况他对李白说的第一句话就将这位乡镇少年捧上了天:“天哪!这不是司马相如在朝我走来吗?司马相如在世时一定就是这个样子!一定!”
然后,苏颋便毫无架子与李白交谈起来——说的全是他连夜阅读李白手抄诗文集的体会。李白从中了解到:苏颋更看好他的几大赋:《拟恨赋》《拟别赋》《明堂赋》《大猎赋》,认为他的水平已经超越扬雄、江淹,直逼司马相如!最后当着他的面在其诗文集封面上用蝇头小楷写下如此评语:“此子天才英丽,下笔不休,虽风力未成,且见专车之骨。若广之以学,可以相如比肩也。”他准备将此上报朝廷,这一年他向朝廷大力举荐的本地人才将是:“赵蕤术数,李白文章。”
李白听着耳熟,好奇问道:“哪个赵蕤?”
苏颋回答:“梓州赵蕤,现在匡山隐居。”
“我的手下败将。”李白傲气侧漏。
“此话怎讲?”苏颋好奇问道。
“五年前绵州赛诗会上,我获冠军,他获季军,是我在诗上的手下败将。”
“这是显而易见的,他在诗赋方面,才不及你,无法与你相提并论。”
“听家父讲,他曾来过我的周岁生日宴会,预言我乃太白金星下凡,并赐我字:太白。”
“此人之语,可以当真。更何况,此时的他,已非五年前的他,更非你一岁时的他。最近五年,他不求于世,隐居匡山,潜心修道,著成一部天下奇书《长短经》,共九卷六十四篇,集儒家、道家、法家、兵家、杂家和阴阳家思想之大成,以谋略为经,历史为纬,记述国家兴亡、权变谋略、举荐贤能、人间善恶四大内容,又以权谋政治和知人善任两个重点为核心;此书高妙完美,天人合一,振聋发聩,警世惩恶,是难得的谋略全书。”
……
“刚才等你时我在想,如果你与赵蕤合为一体,是一个人,那该多好啊,那样的话,咱们蜀中就要为大唐为华夏再贡献一个宰相了!”——君子坦荡荡,苏颋心中想着他人,一语之中却预言了身后的自己……
整整一个上午,两人相谈甚欢。最后,爱才如命的苏颋对李白发出了语重心长的忠告:“你天赋异禀,文才过人,难免恃才傲物,傲语伤人,虽无法避免,但不可太过,天下大得很,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人各有所长,万不可以己之长笑人之短……你只有收敛傲气、从善如流、博采众长,方能成为一代大家,老朽之言,还望记之。我会速速将你和赵蕤的情况上报朝廷,你回家耐心等候便是。出来一个月,爹娘都惦记了吧?”
苏颋留饭,李白考虑到吴指南还在门外等候,今日之见已是如此完美,再要留下来吃人家的饭,便是贪心不足了,连忙告辞。苏颋一直将李白送到长史行馆大门口,眼里头满满的全是欣赏与关爱……
初战顺利,思人心切,对于李白来说,是否按计划下渝州,也曾有过一顿饭的犹豫。最终,少年的雄心与玩心占了上风,哥儿们的鼓动起了作用:“不管结果如何,权当好耍!”于是翌日一早,两人便收拾停当牵出马来,准备出发……
在驿站前台结账时,李白对着已经混熟的驿站老板感叹了一声:“益州太大了,渝州没这么大吧?”走过南闯过北的老板不以为然:“益州还叫大?也就相当于长安城的十分之一吧。”
闻听此言,李白更想去看看大唐之大了,那就从渝州开始吧。
窝在益州城里的这一个月,甚少用马,两匹骏马已经休养得膘肥体壮、跃跃欲试、跑意无穷,以日行百里的速度,朝着东南方向进发……
对外人来说,巴蜀是一家,但对蜀人来说,巴是别国,两位蜀中少年,心怀出蜀的新鲜与兴奋,朝着渝州猛赶,六天以后,终于到达……
这是一座依山临江而建的城市,这一特色令两位平原丘陵地带长大的少年兴奋不已。这一次,吴指南无须考虑渝州刺史府在哪儿了,直奔李氏长江航运渝州分舵所在地,李白长兄李紫正据守着这里的业务,“亲兄弟+把兄弟”见面,好不热闹,把酒言欢到深夜……
长江是李家的长江,长江沿岸的各大城市都有李家子弟据守,难怪李白在诗中呼之为“故乡水”。
在饭桌上,从李紫口中了解到:由于李家在本地规模不小的的生意,他跟这渝州刺史李邕常打交道,此人绝对是个清官,从不受礼,公事公办,与之见面,倒无压力可言,行就行,不行也没辙,一切全看造化和缘分了。
翌日上午,吴指南在住处睡大觉,李紫领着李白便去了,熟门熟路,顺利地见到了李刺史。
乍一见面,李白便感觉不佳,李刺史——一个四十来岁的精瘦男人,临案泼墨书法,连抬眼看他们都不看一眼。
李白见他学的是王羲之,符合自个儿的书法审美,出于真心喊了一声:“好!”
那人仍然不抬头看他,直至书完,似乎很不满意,随手撕掉了,书童端来水盆,洗手,擦手,落座,这才朝客人的方向看了一眼……
“还是生意上的事吗?”他不无怪罪之意地问李紫道,“我跟你说过多次了,有公事到州衙去找我,别来家里……”
“刺史大人,敬请见谅,”李紫说,“今天不是公事,但也不是私事,唉唉,公事私事有点分不清……”
“你就直说吧,究竟什么事?”
“我弟李白素慕先生高名大德,专门从家乡赶来投刺,请先生赐教。”
李刺史这才将目光投向李白,打量了一番,嘴里念叨着:“形象还不错……不过,举荐人才不能只看外表形象,你有什么拿给我看的吗?”
李白口中称有,赶紧从怀中取出一册自己手抄的诗文集,上前几步呈上。
李刺史接过去,翻了两下便问:“是你自己抄录的吗?”
李白回答:“是。”
“你这字儿可写得不怎么样啊!”李刺史道。
“字是小器。”李白竟脱口而出。
李白也是不会说话——此话显然刺激到了这位当朝大书家,他立马反问道:“字为小,何为大?”
李白掷地有声道:“诗为大。子曰:‘不学诗,无以言。’”
诗名不小并且早已写出“织女桥边乌鹊起,仙人楼上凤凰飞”(《奉和初春幸太平公主南庄应制》)的诗人李邕翻看着他的小册子:“理儿是这个理儿,可你这诗也未熟啊!”
李白无话可说。
李邕继续批其曰:“你这赋嘛,只能叫习作,不过是对司马相如、扬雄、江淹诸君的描红练习……”
李白忍无可忍。
“且回家去好好修炼,三年后再出来闯。”李邕傲慢道。
李白拱手曰:“谨记先生教诲,这就退下回家,临别口占一诗,赠予先生可否?”不等对方应答,李白已经喷出:
大鹏一日同风起,
抟摇直上九万里。
假令风歇时下来,
犹能簸却沧溟水。
时人见我恒殊调,
见余大言皆冷笑。
宣父犹能畏后生,
丈夫
未可轻年少。
喷毕转身,旁若无人,一甩袖子,大步流星,出门而去……
对于长辈、级别不低的地方官员、当朝著名书家、诗人直呼其名,置于诗题,岂止是轻慢,简直是宣战!而从诗之内容来说,就算李白小册子上的诗全都一钱不值,但是此诗一出,足可以灭掉李邕迄今所有的诗歌成就,这便是常人遇见了天才的必然结果。或许因为诗好,李邕才真正感受到了羞辱,顿时恼羞成怒,将手中的小册子投掷于地,嘴里嚷嚷着:“龟儿子,把你的破诗拿走!”
李紫从地上捡拾起诗册,追了出去……
从此以后,似乎每一次外力的打击,都能够刺激李白出佳作——此诗一出,不胫而走,迅速传遍巴蜀文坛,除了诗好,还有这层因素:这位大名鼎鼎的渝州刺史,以善于举荐人才闻名,也以居功自傲目中无人闻名,有人公然写诗讥刺,大快了许多人心——这不,有人因此诗找上门来了——与李紫相识的渝州县尉宇文少府登门拜访李白,与他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带他到各处游玩……
在渝州,宇文少府带他去高级妓馆听艺妓唱诗——这是他平生第一次欣赏到这种大唐时兴的高雅艺术,他打心眼儿里喜欢,听着一位艺妓演唱著名诗人、当朝宰相张九龄先生的《感遇》:
兰叶春葳蕤,桂华秋皎洁。
欣欣此生意,自尔为佳节。
谁知林栖者,闻风坐相悦。
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
他心想:什么时候,我的诗也能够被她们传唱呢?
在渝州,宇文少府带他吃遍了巴国美食,他最喜欢的竟然是江边码头上纤夫们发明的一种食物:在汤锅里涮杂碎……就像巴国的民歌一样,最好的东西往往来自民间……
在渝州,朝朝有酒夜夜醉,此次巴蜀游,亦是酒之旅……
半月之后,李白与吴指南离渝赴峨眉山之际,宇文少府为之设宴饯行,赠其一只装书卷的桃竹书筒,李白即席赋诗一首作为回赠:
桃竹书筒绮绣文,
良工巧妙称绝群。
灵心圆映三江月,
彩质叠成五色云。
中藏宝诀峨眉去,
千里提携长忆君。
峨眉山就在李、吴二人返程途中,宇文提醒他们:切莫错过这座名山!
于是,两位精力过剩的蜀中少年随即展开了一场赛马加登山的“铁人双项赛”,赛马未分出高下,两马同时抵达峨眉山脚下,最终的决战全在登山。结果却出乎预料,在羌人山寨中外公外婆家长大的野小子吴指南竟然被清廉乡陇西院中长大的财主公子李白甩在了身后,完败于后者。
站在峨眉山巅——万佛金顶之下,望着气喘吁吁爬上来的吴指南,李白打趣道:“龟儿子,你晓得你为啥子败给老子吗?”
吴指南无奈地摇摇头:“不……不晓得。”
李白说:“从益州到渝州,这一路上,你是夜夜狂欢太辛苦!身体透支了!”说完,哈哈大笑。
吴指南哭笑不得:“你这只童子鸡是有劲哈……”
对于李白来说,峨眉山是其榜样(是榜样而不是偶像,他的偶像是谢朓)陈子昂写过的,他到此地,就必须有诗——这是必答题。李白面对群山,沉吟半晌,脱口而出:
蜀国多仙山,峨眉邈难匹。
周流试登览,绝怪安可悉?
青冥倚天开,彩错疑画出。
泠然紫霞赏,果得锦囊术。
云间吟琼箫,石上弄宝瑟。
平生有微尚,欢笑自此毕。
烟容如在颜,尘累忽相失。
倘逢骑羊子,携手凌白日。
吴指南听了,没有反应,诗中用的典,把他搞晕了,他没有听懂……
下山途中,遇上几个山贼,要他们留下买路钱,二人此行最大的遗憾得以弥补——手中宝剑终于弹出,二人仗剑手刃数人……
此行圆满,但前程未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