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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罗马式

“罗马式”是19世纪艺术史学家提出的词汇,字面意思是“按照罗马的样式”。这一词语最早是用来谈论那些11世纪到12世纪建造的欧洲建筑,它们采用了类似罗马时期的厚石墙和有拱顶的建筑风格。葡萄牙真正的罗马式建筑出现于12世纪初期,比欧洲其他国家迟了将近100年时间。然而在葡萄牙,罗马式的艺术风格却值得我们着重关注,因为在这种艺术风格出现的这段时间中,葡萄牙诞生了第一位国王,开始塑造国民的民族性。人们开始广泛使用葡萄牙语,彰显整个社会的风格与喜好。乡间村落的建立和修道院的建造,促进了居住环境及宗教系统的不断完善。

一、建筑

中世纪的人们同现在一样,会到圣地去朝圣(peregrinação)祈祷,当时世界上最为显赫的三大基督徒朝圣圣地分别为耶稣生活和离世的地方——耶路撒冷,教廷的行政中心——罗马,还有使徒雅各的葬身之地——西班牙西北部的圣地亚哥-德孔波斯特拉(Santiago de Compostela)。随着圣地亚哥-德孔波斯特拉的朝圣名望不断上升,葡萄牙国王阿丰索二世(D. Afonso II)和迪尼斯国王(D. Dinis I)的王后伊莎贝尔(Isabel de Aragão)都曾到此地去朝圣。人们朝圣时带着治病的深切希望,或是将朝圣作为监禁的代替手段、赎罪的虔诚请求。更重要的是,人们希望通过朝圣,使灵魂得到“永生”。建筑就是力量,这句话在所谓“黑暗时代”的中世纪格外具有意义。在乡间的古老村落,我们依然可以窥见教堂的重要性,每逢宗教仪式,人们聚集在这个巨大的石头建筑物前祈祷。也因此,在通往圣地的朝圣之路上,葡萄牙的乡间田野中建起了不计其数的教堂。

毫无疑问的是,在整个中世纪的建筑中,无论是墙壁的堆砌还是雕塑的装饰,石头都是最为重要的材料,而整个葡萄牙恰巧都盛产石材。淳朴智慧的葡萄牙人采取因地制宜的方式,在北部盛产花岗岩的地区,大量使用颗粒大小不同的岩石。例如,布拉加区(Braga)使用相对更细更白的花岗岩;中部地区人们大量应用石灰岩,其中以科英布拉区盛产的光滑的石灰石(Pedra de Ançã)和里斯本区盛产的细粒硬质的石灰石(Pedra Lioz)最为出名;在南部地区,受到西班牙文化的影响,许多中世纪建筑在建造时使用了砖和泥墙的混合结构。石材的大量应用奠定了中世纪葡萄牙建筑结实稳定的风格,同时,拱形结构的使用具有防火的作用,各种形式极其简单,却异常有力,呈现质朴的面貌和包容的风格。

葡萄牙的罗马式建筑从北方的米尼奥地区一直延伸到阿连特茹地区,它们都与宗教团体密切相连。从最初的圣本笃克吕尼会(Ordem de Cluny)到后来的熙笃会(Ordem de Cister),无不对葡萄牙各类罗马式艺术产生了深远影响。

(一)拉蒂什的圣佩德罗教堂

位于波瓦-迪瓦尔津(Póvoa de Varzim)地区的拉蒂什的圣佩德罗教堂(Igreja de São Pedro de Rates)是克吕尼会在葡萄牙的第一个建筑。它由勃艮第的恩里克伯爵(Henrique de Borgonha)和他的夫人莱昂的特蕾莎(Teresa de Leão)资助,于1100年正式开始修建。1146年至1147年,他们的儿子阿丰索·恩里克斯(D. Afonso Henriques)继续资助修建。值得一提的是,在中世纪,对艺术进行资助的通常是统治者们,他们有的统治国家,有的统治教会。由统治者赞助的拉蒂什的圣佩德罗教堂,无论是其后殿(cabeceira)空间的创新,或是柱头、大门的装饰,都是葡萄牙罗马式风格建筑的重要体现。

该教堂名字来源于古罗马帝国皇帝尼禄在位期间布拉加区的第一任主教拉蒂什的佩德罗(Pedro de Rates),他曾是使徒圣地亚哥(São Tiago)的门徒,并曾在布拉加布道。随着他的殉道,为他建造的圣殿也成为6世纪至7世纪的朝圣之地。

12世纪上半叶到13世纪下半叶,教堂的主体部分经历了许多修建工程,也相应地反映了来自布拉加、科英布拉和法国勃艮第等不同地区的文化影响。中世纪葡萄牙大部分农村地区资金不足,建筑物结构非常简单。根据葡萄牙学者曼努埃尔·路易斯·雷亚尔(Manuel Luís Real)的研究,最初建造的教堂有三个内殿(nave),五个大小不同的拱肩(tramo)和一个东侧的耳堂(transepto),还有保留至今的由三个拱顶结构半圆室组成的后殿。

在中世纪各个时期,教堂入口都可以被理解成走向胜利之地的康庄大道,因此很多雕像都被刻画在教堂的大门上。拉蒂什的圣佩德罗教堂(图2-1)主大门的半月楣(tímpano)中心雕刻着被杏仁状光轮包围的基督,左右是佩德罗(Pedro)和保罗(Paulo)两位先知,脚下踩着两个动物形象,有学者认为,它们代表着背叛者犹大(Judas)和异教徒阿利乌(Ario)。两位先知头顶上方是太阳和月亮的符号。门楣上方的第一层拱门饰(arquivolta)雕刻着首尾相连、连续刻画的天使形象;第二层拱门饰则刻画了7位门徒。门旁的10根立柱在左右两边呈对称状,柱头和柱基雕刻着丰富的卷曲叶状饰物。尽管工艺粗糙、风格古朴,教堂外的雕刻装饰经历了岁月的洗礼变得模糊不堪,毫无细节可言,人们仍可以在大门上看到十分对称的构图,这种平衡的布局在今天也依然能体现教堂的庄严。另外,该教堂南侧大门的门楣上明显地雕刻着背部担着空心十字架的“天主的羔羊”(Agnus Dei),同时也装饰着具有勃艮第特征的叶片纹饰。

图2-1 拉蒂什的圣佩德罗教堂,范中普摄

(二)科英布拉旧主教座堂

12世纪到13世纪,葡萄牙的布拉加、科英布拉、里斯本及埃武拉建起了一系列受到法国建筑风格影响的主教座堂,以教堂为中心点的空间组织模式也慢慢确立起来。其中最具葡萄牙特色的主教座堂当属科英布拉旧主教座堂(Sé Velha de Coimbra,图2-2)。

1139年奥里基战役(Batalha de Ourique)之后,阿丰索·恩里克斯正式宣布建立葡萄牙王国,并且决定在其政治中心建造一座新的主教座堂。当时教堂的主教为米格尔·萨罗曼(Miguel Salomão)。整个教堂是在来自法国的建筑大师罗伯特指导下修建的,他还指导了同一时期里斯本主教座堂(Sé de Lisboa)的修建。这座罗马式教堂,建造于一个斜坡上,主体建筑的石材为当地黄色的石灰岩。教堂平面图呈拉丁十字形,象征着在十字架上的耶稣,内部有一个中堂、左右两个侧廊、突出的耳堂以及内部半圆形的后殿。13世纪时人们又在教堂的南边修建了回廊。教堂内部虽然光线较暗,但气势恢宏,给来访者留下深刻印象,而在教堂中回荡的声音,更加强了这种壮观的印象。

图2-2 科英布拉旧主教座堂,罗欣怡摄

科英布拉旧主教座堂由葡萄牙历史上的第一位国王下令修建,后来又经历了不断维修和扩建,比如在16世纪由建筑师若昂·德·鲁昂(João de Ruão)和雕塑家尼古劳·德·尚特雷纳(Nicolau de Chanterene)完成的具有文艺复兴风格的大门,以及后来添加的塞维利亚瓷砖等。我们在科英布拉旧主教座堂上,除了看到了前往朝圣之路上的法国建筑风格,也看到了独具葡萄牙北部建筑特色的罗马式风格。它展现了深厚的历史底蕴和极高的艺术价值,更见证着葡萄牙王国的诞生和整个时代的变迁。

二、雕刻和雕塑

在谈及宗教题材的图像再现时,人们经常会引用拉丁语“quod legentibus scriptura,hoc idiotis praestat pictura”。这句话的意思是:“绘画向不识字的人们传达上帝的话语。”在只有少数人会读书写字的时代,教会人员如果想和潜在的皈依者或是他们的信徒进行沟通,需要依靠雕塑或绘画,于是教堂内的墙壁或是拱顶画着许多宗教图画。尽管中世纪的湿壁画在葡萄牙几乎已无迹可寻,我们仍可以在雕塑上找到罗马式的图像范式。

很多罗马式的主题纹样雕刻在大门的门楣或是半月楣上绝不是偶然现象。教堂的大门在中世纪是能否进入圣地的关键,而教堂内的圣堂,则是胜利之地的象征。门楣上的蛇纹、十字、太阳与月亮、天主的羔羊以及基督,它们本身就包含着丰富的神学含义。而教堂内部,除了传统宗教仪式以外,也通过雕刻在柱头或是连拱廊的纹样装饰扩大着宗教影响。同时,它们以简化或是概括的方式,呈现着一系列宗教故事,比如最后的晚餐、末日审判和圣人殉道等。

之前提到的拉蒂什的圣佩德罗教堂内部有一个柱头刻画着简化版的“但以理在狮穴”。但以理匡扶新一代的君主大利乌王,受到奸臣陷害被投入狮穴,却因他对上帝的真诚信仰而免于受难。这个圣经故事经常会简化为一个人物形象(代表但以理)和两边的狮子,后来也有其他野兽的纹样代替了狮子。在某些情况下,更有可能简化成一个拟人像和身旁对称的两个抽象纹样,这种简化的雕刻方式经常会在葡萄牙的罗马式建筑中出现。

(一)布拉万伊斯的圣萨尔瓦多教堂

莱昂和卡斯蒂利亚的国王阿丰索六世(Afonso VI de Leão e Castela)时期,一位名为瓦斯科·努内斯(Vasco Nunes)的富有的随从,于12世纪初在维亚纳堡区(Viana do Castelo)的蓬特-达巴尔卡(Ponte da Barca)组织修建了布拉万伊斯的圣萨尔瓦多教堂(Igreja de São Salvador de Bravães,图2-3),而葡萄牙最早的圣本笃会修道士们曾在这座教堂中居住。

雕塑区在门楣中心是一面半圆形的墙,我们称之为半月楣。半月楣中间刻画的是罗马式典型主题——王位上的基督(Cristo em Majestade)。基督依旧是被杏仁状光轮包围,他左手握着圣经,右手在赐福。左右两人为圣人保罗和圣人佩德罗,他们并无光环包围,在身旁托起中间的耶稣。三个人物形象明显地被缩略表现,以适合其门楣的尺寸。事实上,罗马式雕塑从来就不注重体现理想的人体比例,而是更加注重雕塑所传达的精神特质。

半月楣的周围是带有丰富雕塑的拱门饰,那是一道道装饰性的拱,最外层到最内侧的拱纹饰分别雕刻着鸟纹、狮子和10位先知。

大门旁边的8根圆柱也充分体现着当时葡萄牙艺术家们在雕像上的精湛技艺。两边的最外层是向上攀爬的猴子;第二层是人物形象:左边是女性,右边是留胡子的男性;第三层左侧是绳状的装饰主题和盘结向上的两条蛇;靠近大门的这两根立柱雕刻着啄着圣杯的鸟(左侧)和雄健的鹰(右侧)。值得一提的是圆柱第二层的人物形象,有葡萄牙学者认为右边的男性形象是圣加布里埃尔(São Gabriel),而女性形象则应该是圣母。她抬起右臂,同时左手放在腹部,这个场景可能是来自经常刻画的宗教图像范式——圣母的期待(Virgens do Ó)。

图2-3 布拉万伊斯的圣萨尔瓦多教堂大门,Marisa Almeida摄

布拉万伊斯的圣萨尔瓦多教堂的大门集中呈现着极其丰富的雕塑形象,各种寓言、符号和象征在门的两旁安静地诉说着故事。通过风格化、平衡、对称、装饰等艺术手段和技术方法,葡萄牙艺术家将堆积的雕塑和丰盈的装饰推至罗马式风格的极致。

(二)里奥毛的圣克里斯托旺教堂

位于波尔图附近孔迪镇(Vila do Conde)的一个小教堂——里奥毛的圣克里斯托旺教堂(Igreja de São Cristóvão de Rio Mau),内部呈长方形,有一个中堂和一个礼拜堂。虽然建筑结构简单,但无论是教堂外部的门楣雕刻还是内部的柱头装饰,都强烈地体现着12世纪和13世纪初葡萄牙的罗马式风格。根据礼拜堂的文字记录,这所教堂由教士佩德罗·迪亚士(Pedro Dias)出资赞助,于1151年开始建造。

主大门的半月楣(图2-4)上刻画着一幅颇具特色、十分有趣的画面。中间的人物为主教,头戴主教帽,手持法杖,他应该是《忏悔录》的作者奥古斯丁(Agostinho)。他被两位执事左右包围着,上方也装饰着太阳和月亮的象征标识。同时,最边上还刻画着一只小鸟和一个奇怪的难以辨识的符号。人们可以通过帽子、法杖等细节区别出半月楣中人物的宗教等级,而这三个人物形象的塑造也并不符合真实的情况,头部和眼睛都过大,人物和构图被分解开来且并不重视各部分的联系。画面强调着明确的对称和清楚的线条,不注重身体的正常比例,这种特殊的刻画正是罗马式风格的鲜明特点。

图2-4 里奥毛的圣克里斯托旺教堂大门门楣,Marisa Almeida摄

另外,教堂吸引人注意的是教堂内部柱头上刻画的一组非常有趣的故事性雕塑(图2-5)。雕塑完美地融合在柱头中,画面连贯完整,仿佛是一幅有趣的叙事连环画。柱头上雕刻的人物从左往右,共有三面雕塑:第一面雕塑呈现一位右手怀抱着小孩的人物;第二面雕塑中间是头部有铠甲保护的战士,他被左右两边的人物扶持;第三面雕塑是一位游方艺人(menestrel)敲打着他的乐器。有专家学者解释这组雕塑刻画的是船员,记录了维京海盗从葡萄牙北部河流入侵的场景。也有学者推测该组雕塑取自《旧约》或是《新约》中的情节,通过类比预示的方式排列,比如鱼腹中的约拿,象征着耶稣的死而复生。此外,还有人认为第一面雕塑中的小孩象征着圣人克里斯托旺(São Cristóvão)。而根据学者保罗·佩雷拉(Paulo Pereira)的说法,第三面雕塑中拿着乐器的游方艺人更像是大卫王(Rei David)的形象, 只不过他的身型按照柱头的形状被缩短,类似的雕塑可以在圣地亚哥-德孔波斯特拉大教堂(Catedral de Santiago de Compostela)的右侧扶壁上观察到。按照人们的理解,这三面雕塑呈现着不同的历史情景或是宗教故事,无论是何种解释,艺术史学界都无法保证其准确性。然而,这组柱头雕塑将一个完整的故事通过艺术的表达方式传达,这正体现了中世纪艺术家们的基本构想:他们不需要最真实的自然写照,也不需要最完美贴切的艺术表达,他们要做的是通过生动的方式,传达宗教故事的内容和要旨。

图2-5 里奥毛的圣克里斯托旺教堂内部柱头,Marisa Almeida摄

三、绘画

中世纪罗马式艺术时期,手抄本都主要由修道院的缮写室(scriptorium)负责,修道士们主要负责手抄本的抄写和插图的绘制。这样一门精美、高贵的艺术,需要修道院强有力的经济实力进行支持,能够创造出精致手抄本的修道院通常都会拥有美丽的图书馆和完善的缮写室。在葡萄牙最重要的三个缮写室分别位于科英布拉的圣十字修道院(Mosteiro de Santa Cruz de Coimbra)、洛尔旺修道院(Mosteiro de Lorvão)和阿尔科巴萨修道院(Mosteiro de Alcobaça)。同时,科英布拉的圣十字修道院和阿尔科巴萨修道院也正是葡萄牙中世纪最大的两个图书馆。

洛尔旺修道院中两个极为重要的手抄本分别为创作于12世纪的《洛尔旺启示录》( Apocalipse de Lorvão )和《飞禽之书》( Livro das Aves )。它们是那个时期最生动、最具有创造性的手抄本。《飞禽之书》开本较小,书中描绘了自然界中真实的鸟类,将飞禽用作借喻来对修道院的修道士们进行宗教行为约束。《洛尔旺启示录》开本较大,是对《启示录》进行评论的一本书,现存放于里斯本的东波塔国家档案馆(Arquivo Nacional da Torre do Tombo)。这本书共有223页,其中包含了70个故事。根据葡萄牙学者叙述,当时创作这两本手抄本时,洛尔旺修道院共有16至18名修道士参与了包括羊皮处理、颜色制作、页面设计、内文抄写、插图描绘等工艺的手抄本制作过程。

我们在这里着重分析《洛尔旺启示录》手抄本中的一幅插图。《洛尔旺启示录》创作于1189年,第153页有幅图名为《太阳下的女人和龙》( Mulher no Sol e o Dragão )。左边的女性形象为正面像,而右边的恶龙为侧面像。这个大红龙的形象代表的是魔鬼撒旦,烈火从它口中喷出。根据手抄本中的文字描绘,这条大红龙有7个头10只触角,它的口中不断喷出水流,通过水流搭起的这条河夺走了女人手中的孩子。图中左侧的女人双手放在胸前,保护她将要出生的孩子,体现面对恶龙攻击时女性的无力。有学者指出,这个女性的形象隐喻圣母在保护将要出生的基督。而这个形象恰巧与布拉万伊斯教堂大门左侧立柱上刻画的“圣母的期待”题材中的圣母形象不谋而合。 插图左下方刻画的是被链条锁住的恶人。根据文中描述,图左是位怀孕的女性,而被保护着的孩子在神的帮助下最终得以获救。

如果想要正确地欣赏手抄本,我们应该让自己从传统的透视关系中跳出来,想象自己处于一个存在着重力作用的物理环境中,从上至下或是从下至上地移动,而这正是我们理解《太阳下的女人和龙》的关键。画面左上部的女性代表的是神圣的天界,是庄严的教堂,而画面下部描绘的恶人代表着违背戒律的下场。不同的画面明确地体现了善与恶的对抗及神圣的救赎。

在中世纪,修道院是艺术和学问的中心。洛尔旺修道院是一座圣本笃会修道院,修道士们生活简朴,遵从本笃会的规矩,每日按时诵经唱诗,祈祷研读《圣经》。一个十分有趣的现象是,在《洛尔旺启示录》中很多怪物猛兽的头部都被寺院的修道士们刻意地抹去了,比如152页中被抹去头部的怪兽形象。这些手抄本确实起到了推进信仰、传播教义的作用,修道士们对恶的恐惧和对善的追求也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而更重要的是,这个故意涂抹的现象充分反映出图像的力量,直观的形象确实能让人们思考与自己相关的问题。

除了毫不在乎空间关系,创造交替的平面构图来传达宗教故事外,罗马式手抄本还有一个十分突出的特点,就是首大写字母(initial)装饰的系统应用,同一篇手抄本的首字母装饰永远不会重复。

从原则上来讲,重视清贫简朴的熙笃会,在手抄本中仅能使用非人物的形象,并且应用单色的花体词首大写字母来装饰,阿尔科巴萨修道院的熙笃会修道士们却创作了葡萄牙颇为精美的《圣经》手抄本。该书首页的第一个字母装饰得非常庄重,内部刻画了一个埋头写作的人物,很有可能描绘的是圣马太正在写福音书的情景。我们依然可以在其中看到拜占庭风格。同时,装饰上也应用了大量的盘旋类植物和棕叶饰(palmeta)。虽然《圣经》手抄本与熙笃会的美学原则以及装饰风格有所出入,但在页面空间的编排上仍然可以看到他们的节俭风格。在页面边缘的装饰上,修道士们大量使用能够节省空间的字母,例如P、F和I,刻画烦琐的动物纹样也很少出现。

在罗马式的手抄本中,象征元素和装饰元素浑然一体,比如蛇形和字母会有机地结合在一起,历史故事会简单地刻画在首字母中。在运用植物和动物形态装饰手抄本时,艺术家们毫不需要考虑自然主义,他们强调的是对称的效果和线条的刻画,缺少的透视关系会使画面丧失真实的空间感,画面中对称的布局却是强调象征和征服的信号。

手抄本中颜色的使用则是一种现象,或是说,它是一种文化性的、宗教性的现象。在12世纪,红色是除了金色以外最高贵的颜色,它代表着基督的鲜血。丰富的颜色有着严格的象征意义:蓝色代表苍穹、金色代表诞生、白色代表纯洁、赭色代表太阳光以及永恒。在罗马式的手抄本中,背景和服饰通常会是鲜艳的颜色,而人物的肤色则用羊皮的自然颜色来表达。只有在极少的情况下,手抄本会将人物着以颜色,而那是艺术家有意图地突出人物形象的表达方式。

罗马式的艺术家们并不需要刻画自然界中真实的色调层次,他们选择具有象征意义的颜色进行宗教解释。他们也不需要在意人物与空间的关系,平面直铺的装饰方法就可以庄严地呈现他们想要表达的宗教故事。绘画最终成为一种代替文字的书写方式,也正是因为摆脱了自然形式的约束,才真正地传达出超自然的宗教观念。

四、小结

阿尔梅达曾说:“罗马式从根本上讲,是一种宗教艺术,而所有的教堂都是另一座所罗门圣殿。” [1]

罗马式艺术时期,葡萄牙人对于差异和特色、壮观和宏伟有着自己的追求。社会相对开放,人们也相信他们骨子里受到了外来文化的影响,正是这样的审美和意识使得葡萄牙的罗马式风格得以很好地融合其他地区的文化特点。当时人们热衷旅行,特别是宗教朝圣。建造时间超过一个多世纪的西班牙孔波斯特拉教堂引领了伊比利亚半岛的教堂时代,而其邻国葡萄牙最早的几座主教座堂也正是在这一世纪中建造。在人们前往朝圣的道路上,大大小小的教堂不断建立,特别是葡萄牙北部乡村中宗教的力量尤为显著。葡萄牙人企图用石头给建筑灌注生命,呈现庄严恢宏之感,人们热衷教堂,也重视上面的装饰,修建者渴望通过教堂的雕刻向人们传达上帝之言。同样,葡萄牙人也喜爱色彩,重视颜色的象征意义。教堂的雕塑被随意地压缩,手抄本中的人物却在空间中被拉长。在这一时期,形式上的对称比空间上的逻辑安排明显要重要得多。

葡萄牙在这一时期建国,葡萄牙语也随之代替拉丁语成为官方语言。罗马式艺术在葡萄牙的发展正是摇篮中的王国向邻邦表明自己逐渐独立的过程,人们也见证着艺术民族化、风格国家化的开始。随着疆土的最终确立,葡萄牙作为独立王国的身份逐渐稳定,而这时罗马式开始退场,新的艺术形式——哥特式在葡萄牙开始出现。

[1] ALMEIDA C. História da arte em Portugal-O Romântico[M].1 a ed.Lisboa:Editorial Presença,2001:182. f3a6FG92GgwwgDwhD2UixrT2vxdQ0gHg6QcH7cVv9I+O9S6eus7j9k7hMMrURqt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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