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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精心挖掘,选取最能反映事物内在事理的角度

新鲜、鲜明在于采撷,简明、简要在于裁剪,而深刻、深度则在于精心选取角度,用心深入挖掘。如同掘取地下矿藏一样,要得到宝贵的东西,必须看准矿脉肌理走向,体现事物内含哲理,必须注重选取精准角度。

角度决定深度,而有效的角度又来自写作者对事物的认知程度。

袁枢的《通鉴纪事本末》首篇为什么选取了《三家分晋》,而没有选择其他,完全体现着深刻的历史意义。如果仅就鲜明、简明而言,上述说到的魏文侯纳谏如流、知人善任,吴起三起三落,子思谏卫侯、齐威王辨毁誉等,虽有繁有简,但都可以单独成篇,同样够新鲜简明生动,而袁枢的《通鉴纪事本末》仅选取了《三家分晋》,其中堂奥就在于他对此事能够体现历史大转折的正确判断,是对事理发展的最明晰指向。

在定下三家分晋选题之后,袁枢又仅仅选取了智宣子立智伯,智果明确反对,而且说智伯以五项长处盛气凌人,却以不仁而行之天下,如立智伯而智宗必灭。当智氏一族灭亡之后,实际控制晋国的韩、赵、魏三家,便堂而皇之地向周天子申请行使诸侯国权利,而周天子已无回天之力,无奈就坡下驴,册封了韩、赵、魏为诸侯国,这才有了令天下为之不安的“三家分晋”,同时也宣布了春秋结束、七雄争霸的战国拉开了历史序幕。

至此,读者自会明白,袁枢选取《三家分晋》,以新鲜、简明的笔法叙其本末,其历史分界线的深刻含义,岂不就非常突出了吗?试想,春秋五霸之一的晋国,因为智伯的不仁而大厦倾覆,灭掉智氏的韩、赵、魏又各自称王,取代晋国进入战国七雄之列。历史就是如此无情,而根本要害还在于智伯不仁。

读史知得失。袁枢以《三家分晋》纪事告诉后人,不仁害己,也更害人害国。为此他完整辑录了司马光对才与德辩证关系的尖锐评价,留下了光照千古的济世致用之理:

臣光曰:智伯之亡也,才胜德也。夫才与德异,而世俗莫之能辨,通谓之贤,此其所以失人也。夫聪察强毅之谓才,正直中和之谓德。才者德之资也,德者才之帅也。云梦之竹,天下之劲也,然而不矫揉,不羽括,则不能以入坚;棠溪之金,天下之利也,然而不镕范,不砥砺,则不能以击强。是故才德全尽谓之圣人,才德兼亡谓之愚人。德胜才谓之君子,才胜德谓之小人。凡取人之术,苟不得圣人、君子而与之,与其得小人,不若得愚人。何则?君子挟才以为善,小人挟才以为恶。挟才以为善者,善无不至矣;挟才以为恶者,恶亦无不至矣。愚者虽欲为不善,智不能周,力不能胜,譬之乳狗搏人,人得而制之。小人智足以遂其奸,勇足以决其暴,是虎而翼者也,其为害岂不多哉!夫德者人之所严,而才者人之所爱;爱者易亲,严者易疏,是以察者多蔽于才而遗于德。自古昔以来,国之乱臣,家之败子,才有余而德不足,以至于颠覆者多矣,岂特智伯哉!故为国为家者苟能审于才德之分,而知所先后,又何失人之足患哉!

此一段关于才与德的精辟议论,极其犀利高远,如同新闻报道的“编者按”,抑或为“编者说”“编者的话”,是对事实纪事意义的挖掘和提升,将事理更加明白晓畅地告诉读者。这种议论借事说理,重点在说,巧在辨析,如同灯盏,灯越拨越亮,理越辩越明。司马光的议论,针对智伯“以其五贤陵人,而以不仁行之”带来的后果,借题发挥,进行辨析性说理。在他看来,才再高,没有德作为底色不行。德是才的灵魂,才为德的资本,没有德的才就像箭矢之竹,不加矫正锤炼,就不能攻破坚硬的东西;又像锐利的金锋,不经过熔炼磨砺,不能击破强盾。然而对于才与德,“世俗莫之能辨”,才为外表,德是内秀,俗人往往看重于才而忽视了德。才德全尽称圣人,才德不足称愚人,德胜于才为君子,才胜于德是小人。对于选人用人来说,假如不能得到圣人与君子的话,与其选用小人,不如选用愚人。因为有才有德的人,能够把事情办好,而有才无德的人,只会把事情办坏,才越大而德不足,越会助长其成事不足而坏事有余。自古以来,乱国、败家之臣子,大都是才有余而德不足,以至于带来颠覆性破坏,又岂止智伯呢!所以,为国为家者虑,如果能够在才德上辨别明哲,那怎会有因为选用人失察而带来的隐患呢!

以史为鉴,在今天看来,一样会令领导者更为懂得如何用权,如何选人,如何安民。纪事明理,此理已是言之通透了!

然而,《三家分晋》纪事中还有一层道理更为深刻,那就是开篇之处那句话:“周武烈王二十三年,初命晋大夫魏斯、赵籍、韩虔为诸侯。”这本来是三家分晋之后的事,也就是智伯以水灌晋阳,韩、魏反水与赵共灭智伯,之后韩、赵、魏三家瓜分智氏,再向周武烈王提出册封为诸侯,而周武烈王竟同意了三家之诉求。在司马光看来,这就大大违背了君臣之礼,故以“臣光曰”大声疾呼:“臣闻天子之职莫大于礼,礼莫大于分,分莫大于名。何谓礼?纪纲是也。何谓分?君臣是也。何谓名?公侯卿大夫是也。”但这一切,终因为“幽、历失德,周道日衰,纲纪散坏,下陵上替,诸侯专征,大夫擅政,礼之大体什丧七八矣”,所以导致“今晋大夫暴蔑其君,剖分晋国,天子既不能讨,又宠秩之,使列于诸侯,是区区之名分复不能守而并弃之也。先王之礼,于斯尽矣!”也就是说,礼崩乐坏,无疑是最大的悲哀,从此“社稷无不泯绝,生民之类糜灭几尽,岂不哀哉!”然而这一切又都源于智伯不仁,是智宣子选错了人,选择了仁德尽失的智伯,于是一失再失,才使天下大乱。仁德之重,于此亦愈明了。

为了彰显事实的内在之理,除了选取必要的角度,有时作者站出来议论强化必不可少。三家分晋中的智伯不仁导致晋国分裂,周室衰微分封三家为诸侯,既令晋国彻底覆灭,也让周王室走向末路,此间深刻道理不仅在事实中,更在司马光精辟议论上,故袁枢不惜篇幅,将“臣光曰”之史论全盘照录下来,恰如烛炬般照亮读者心扉。

同样地,在新闻纪事报道中,为了突出思想性,不仅要选取好的角度,选取鲜明事实,做到简明扼要,以事显理,同时也要在深刻说理上下功夫,即有意识地通过议论强化思想性。记者自己站出来说话,如同司马光所发史论,用简要而有哲理性的语言,使读者更好地懂得纪事报道的意义。不过,最重要的还是事实的挖掘。新闻报道和史学都是事实的记载,议论只是事实表现上的顺势而为,为事实服务,强化事实中的道理内核。任何议论——文中或文后——编者按语或编后,包括以标题加以提示等,都不能替代事实,唯有事实挖掘到位了,议论才有所附丽。

在报道巢湖拆分事实中,笔者亦是通过事实的深入挖掘,以区划拆分后的巨大红利,来体现必要的区划调整的科学性。除了第一部分用合肥从滨湖一角到拥湖发展的强大,以及芜湖、马鞍山两市变偏江一隅为跨江发展的“鱼跃龙门”,体现安徽拆分一个巢湖市,而成全了三市迅猛壮大的理想现实,再就是用两大部分,具体体现巢湖拆分后带来的实质性的变化。通讯的第二部分重在区划调整后,起到了以强补弱、等高对接的作用,在基础设施建设、民生工程投入、干部培训提高方面,让划归到合肥、芜湖、马鞍山的县区干部群众得到看得见的实惠。而第三部分则在“以江为核,做好产业文章”上发力,以事实彰显巢湖拆分、区划调整的必要性。区划调整前,因为巢湖处于合肥、芜湖、马鞍山之间,不仅影响到芜湖、马鞍山的跨江发展,也影响到合肥借江出海、融入长三角的跨越,而区划调整后,芜湖、马鞍山顺理成章地实现了一江两翼、全面推进,而合肥市因为拥有了巢湖,顺江达海,与江、浙、沪更加亲密无间。三市在巢湖拆分之后,都取得了区域上巨大优势,真正融入长三角,那么“以江为核”的产业发展,自然是最为深刻的事理。笔者细致描述了芜湖筹资 1 亿元作为拥江发展专项基金,打造江北现代港口物流基地、先进制造业基地和滨江组团新城区;同时还详述了马鞍山加快建设长江大桥、江北郑蒲港新区。拥湖发展的合肥更是强抓机遇,全面建设环巢湖旅游文化,打通通江快速航道。可以说,安徽巢湖拆分正逢其时,让三大核心经济区成为全省最具实力的名片。

正是把拆分事实上的好处写足了,写透了,才真正折射出了科学区划调整的意义,也就把走好一步棋,带来大发展的道理告诉了读者。这时候,如果来那么一段高屋建瓴的议论,讲出些更富有思辨性的事理,相信会起到愈为深邃的启迪。就像司马光具体而充分地写足了智伯不仁的事实,以及不仁的惨烈后果,来了那么一段“才有余而德不足,以至于颠覆者多矣”的议论,以及周天子“初命晋大夫魏斯、赵籍、韩虔为诸侯”,引发了司马光大段关于“天子之职莫大于礼,礼莫大于分,分莫大于名”的议论,从而让事实所反映的世理更为振聋发聩。在安徽巢湖拆分的事实充分展示之后,笔者也顺势而为地站出来发了一番议论,重点在科学地区划调整的意义上进一步升华。不过,与司马光的“臣光曰”,即“编者按语”放在前面单独处理所不同,笔者关于区划调整意义的议论是放在通讯结尾,与通讯融为了一体,而且拉上专家一起阐论。且看:

并非为了调整而调整,而是为了科学发展,更快赶超而落子,安徽这步棋,正在引领着一次区域经济发展的大变革。

在一些专家看来,合肥与长江的距离拉近,与跨江联动发展的芜湖和马鞍山紧密相连,将形成一个具有区域带动和辐射能力的新兴城市带——沿江城市群。而推动江淮城市群的发展,除了三点开花,还在于区域联动,让交通、区位、产业、人力等各方面发展要素能够更快流通、互补,积极融入长三角地区产业分工体系。

在纪事性新闻报道上,记者站出来评说,或者用一些专家的话来阐述事理,往往会升华思辨的权威性,又能增强新闻事实报道分量感,这样的议论不是多此一举,而是纪事报道的重要组成部分,安徽拆分巢湖、区划调整的深刻义理不是由此议论而更加明晰深刻了吗?

殊为难得的是,笔者对报道深刻性的理解和用心挖掘,还激起了编辑的刻意编排,进而做好在标题上与报道的意义挖掘相照应,将末尾这句“安徽的这步棋,正在引领着一次区域经济发展的大变革”改造组装后,拟为肩标题“科学发展一步棋,引领一次大变革”,让通篇纪事主题思想性更为鲜明,亦使纪事报道的主标题——《巢湖拆分 经济洼地迈上高地》愈加引人入胜。 bF4ZH8kri50p3YTLWDLQEStKSJaj9S9fakgbL+G212II+p15aNwwL/peOi94lY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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