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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教文化译丛”总序

遥想远古,文明伊始。散居在世界各地的初民,碍于山高水险,路途遥远,彼此很难了解。然而,天各一方的群落却各自发明了语言文字,发现了火的用途,使用了工具。他们在大自然留下了印记,逐渐建立了相对稳定的家庭、部落和族群。人们的劳作和交往所留下的符号,经过大浪淘沙般的筛选和积淀后,便形成了文化。

在纷纭复杂的文化形态中,有一种形态叫“宗教”。如果说哲学源于人的好奇心和疑问,那么宗教则以相信超自然力量的存在为前提。如果说哲学的功用是教人如何思维,训练的是人的理性认知能力,那么宗教则是教人怎样行为。即把从信仰而来的价值与礼法落实于生活,教人做“君子”,让社会有规范。信而后行,是宗教的一大特点。

宗教现象,极为普遍。亚非拉美,天涯海角,凡有人群的地方,大都离不开宗教生活。自远古及今,宗教虽有兴衰嬗变,但从未止息。宗教本身形式多样,如拜物图腾、万物有灵、通神巫术、多神信仰、主神膜拜、唯一神教,林林总总,构成了纷纭复杂、光怪陆离的宗教光谱。宗教有大有小,信众多者为大,信众寡者为小。宗教有区域性的,也有跨区域性的或世界性的。世界性宗教包括基督教、伊斯兰教、佛教等大教。还有的宗教,因为信众为单一民族,被视为民族性宗教,如犹太教、印度教、祆教、神道教等。宗教犹如一面硕大无朋的神圣之网,笼罩着全世界大大小小的民族和亿万信众,其影响既广泛又久远。

宗教的功能是满足人的宗教生活需要。阶级社会,人有差等,但无人不需精神安顿。而宗教之于酋长与族人、君主与臣民、贵族与平民、总统与公民,皆不分贵贱,一视同仁地慰藉其精神。有时,人不满足于生活的平淡无奇,需要一种仪式感,这时,宗教便当仁不让。个人需要内在的道德,家庭、社会、国家需要伦理和秩序,宗教虽然不能“包打天下”,却可以成为不可多得的选项。人心需要温暖,贫民需要救济,宗教常常能够雪中送炭,带给需要者慈爱、关怀、衣食或资金。人是社会的动物,宗教恰巧有团体生活,方便社交,有利于人们建立互信和友谊。

“太阳照好人,也照歹人。”宗教劝人积德行善,远离邪恶,但并非所有的“善男信女”都是仁人君子,歹徒恶人也不乏其例。宗教也不总是和平的使者。小到个人权斗、“人肉炸弹”,大到“9·11”空难,更大的还有“十字军东征”“三十年战争”“纳粹大屠杀”。凡此种种大小纷争、冲突、战争和屠戮,都有宗教如影随形。美国学者亨廷顿早在1993年就曾预言:未来的冲突将发生在几大宗教文明之间。姑且不说“文明”之间是否“应该”发生冲突,宗教冲突或与之相关的各种“事件”时有发生,却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既然宗教极其既深且广的影响是事实存在,那么介绍和诠释宗教经典,阐释教义学说,研究宗教历史,宗教与政治经济,以及宗教间的关系等理论和现实问题,就有了“充足的理由”和“必要”。

1873年,马克斯·缪勒出版了《宗教学导论》,其中首次使用了“宗教学”概念。从此,宗教研究成了一门学科,与文学、历史学、哲学、社会学、心理学、民族学等并驾齐驱。在宗教学内部,宗教哲学、宗教人类学、宗教社会学、宗教心理学等分支也随之出现,成就了泰勒、韦伯、蒂利希、詹姆斯、布伯、巴特、莫尔特曼、尼布尔、汉斯·昆等一大批宗教思想家。1964年,根据毛泽东主席批示的精神,中国科学院哲学社会科学学部组建了世界宗教研究所。从此以后,宗教学和更广意义的宗教研究也渐次在社会主义中国生根、开花、结果,在学术界独树一帜,为世人所瞩目。

宗教经典的翻译、诠释与研究,自古有之,时盛时衰,绵延不绝。中国唐代的玄奘、义净,历经千辛万苦西行取经,而后毕生翻译佛典,成为佛教界的佳话;葛洪、寇谦之、陶弘景承续、改革道教,各成一时之盛;早期的犹太贤哲研讨《托拉》、编纂《塔木德》,开启了《圣经》之后的拉比犹太教;奥利金、德尔图良、奥古斯丁等教父,解经释经,对于厘定基督教教义,功莫大焉;斐洛、迈蒙尼德等犹太哲人诠释《圣经》,调和理性与信仰,增益了犹太教;托马斯·阿奎那、邓斯·司各脱、威廉·奥康等神学大师,建立并发展了宏大深邃的经院哲学,把基督教神学推到了顶峰。还须指出,传教士们,包括基督教教士和佛教高僧大德,致力于各自宗教的本土化,著书立说,融通异教,铺设了跨宗教和多元文化对话的桥梁。

学生的学习,学者的研究,都离不开书。而在某个特定的历史时期,外著移译,显得尤为必要和重要。试想,假如没有严复译的《天演论》《法意》,没有陈望道译的《共产党宣言》、傅雷译的法国小说、朱生豪译的莎士比亚诗歌与戏剧,等等,中国的思想文化界乃至政治、经济、社会等各个领域,是一个什么景象?假如没有贺麟、蓝公武、王太庆、苗力田、陈修斋、梁志学、何兆武等前辈学者翻译的西方哲学名著,中国的哲学界将是什么状态?假如没有宗教学以及犹太教、基督教、伊斯兰教、佛教等宗教经典或研究性著作的翻译出版,我们的宗教学研究会是何等模样?虽说“试想”,但实际上根本“无法设想”。无疑,中国自古以来不乏学问和智慧,但是古代中国向来缺少严格意义上的学科和学术方法论。近现代以来中国分门别类的学科和学术研究是“西学东渐”的结果,而“西学东渐”是与外籍汉译分不开的。没有外籍的汉译,就没有现代中国的思想文化和学术。此论一点也不夸张。

众所周知,在出版界商务印书馆以出版学术著作著称,尤其以出版汉译名著闻名于世。远的不说,“文革”后上大学的文科学子,以及众多的人文社科爱好者,无不受益于商务印书馆的“汉译世界学术名著丛书”,我本人就是在这套丛书的滋养熏陶下走上学术之路的。

为了满足众多宗教研究者和爱好者的需要,商务印书馆对以前出版过的“宗教文化译丛”进行了改版,并扩大了选题范围。此次出版的译丛涵盖了宗教研究的诸多领域,所选原作皆为各教经典或学术力作,译者多为行家里手,译作质量堪属上乘。

宗教文化,树大根深,名篇巨制,浩如烟海,非几十本译作可以穷尽。因此,我们在为商务印书馆刊行“宗教文化译丛”而欢欣鼓舞的同时,也期待该丛书秉持开放原则,逐渐将各大宗教和宗教学研究的经典、权威性论著尽收囊中,一者泽被学林,繁荣学术;二者惠及普通读者,引导大众正确认识宗教。能否如愿以偿?是所望焉。谨序。

傅有德
2019年9月22日 PWMTPaLmKWiMvB49YBDwsTgNcHDZJsWKP+Ted8m+V1KufeLozC2wMt/HhtCnIJ1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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