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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在嘉陵江上游的夕阳朦胧,临江的医院映衬在暮辉里。戴黑纱袖套的李泉用粗糙的手掌搓揉两眼,擤了把鼻涕,坐到医院大门对面的面摊前。

“麻辣小面?”胖子店主问。

李泉点头。

“三两?”

“二两。”

铁锅鼎沸。

胖子店主麻利地下面,扔进青菜叶子。往土碗里添加麻辣作料。“面条下得利索,多加了些油辣子。”胖子店主说,“醋呢,哥子你各人放。”将一碗热气腾腾的麻辣面条放到李泉跟前。李泉取一次性筷子挑面条,难以下咽。

妻子杜英住院的前一天,他夫妻来这面摊吃过小面,都各吃的三两,呼噜噜下肚,都说安逸。杜英笑起来有股兴奋。他盯她笑,伸手扪她的大肚子,扪他们那即将出世的儿子。托熟人在乡镇医院打过B超,知道是带把的。

他没有工作,独自开货车挣钱,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女人。好事多磨,渝黔交界贵州一侧的大山把杜英给了他。前年5月,日头烤得盘山上行的长安牌二手货车发烫。日头终于落到大山的肩头缝里,有风吹过,驾驶货车的他一阵舒坦,遥望见山垭口那白墙瓦顶冒炊烟的小店。渐渐地,他看清了小店门首飘摆的熟悉的“母女客栈”的旗幡,加大油门。货车轰鸣上山,停在小店的地坝里。

小店翠竹包绕,店门洞开,杜英立在门栏边。22岁的她看起不过十八九岁,肤白如河水豆花。“娘吔,他来了!”她朝屋里喊,对他笑,有股兴奋,“李师傅来了!”“嗯。”他瓮声答,从车上搬下米面、菜油、猪肉、煤炭,扛了提了朝店里走。杜英娘双手在围腰上擦,咳喘说:“李师傅,又劳烦你专门绕道开车送货。杜英,快给李师傅上酒菜。”“呃”杜英应声去灶房。几碟小菜摆上桌,照例有河水豆花。“李师傅,快吃,这两年总麻烦你。”杜英为他斟贵州习水大曲酒。他吃菜喝酒,白酒下肚痛快。

临睡前,杜英照例为他端来一盆滚热的洗脚水,说是烫脚消疲劳。夜里,他躺在凉席床上睡不着。并非是山里蚊子多,常年在外的他早习惯了,况且,杜英还为他点了电蚊烟。板墙缝隙透过来隔壁杜英母女屋里的灯光和低语声。他翻动身子,耳边响起他前次来时杜英娘跟他的谈话。“你当真还没有结婚?”“当真。”“你娘老子也不帮你找?”“找过,没成。”“为哪样,你看不起?”“人家看不起我。”“为哪样,那些人没有眼光……”

太阳醒来时,李泉发动了车。“李泉。”杜英娘喊,一阵咳喘,“你把杜英带走吧。”李泉松了油门,心踹胸膛。“去,女儿,跟他走。”杜英娘说得坚决。杜英两眼红肿,拉开副驾驶室的车门,提包上车。

结婚后,杜英跟他说,她本是把他看成一个热心助人的过路司机的。后来,娘越来越多地跟她提到他,那天晚上,娘终于在她耳朵边把话挑明了,要她嫁给他。他俩结婚半年后,杜英娘因哮喘病加重去世了。

现在,杜英也走了,突然就走了,走前没能见面没留下一句话。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李泉的心有锥子在扎。他舔了舔一向爱吃的麻辣面条,完全没有胃口,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朋友,得找医院扯皮,老哥我帮你。”一个瘦高个头穿浅色旧西装的中年男人端了碗小面过来坐下,“你在黄葛树下泄愤的那一幕要得,该!”

李泉盯他。

“鄙人姓乔,叫我老乔。”老乔掏出根玉溪烟给李泉。

李泉接过烟,老乔捏燃打火机为他点烟。李泉抽烟,盯老乔。

“啊,我不抽烟。”老乔说。

挨临医院这面摊的生意好,走一拨人又来一拨人。入夜时分,肖春、小芹也来这面摊吃小面,饿极了的她俩狼吞虎咽。医务处长、保卫处长等人劝说拉开李泉后,肖春叫了小芹去外科门诊手术室缝合额头的伤口。“这人下手好狠,得缝两针。”值班的外科医师说,为小芹缝合包扎伤口。肖春心疼:“小芹,你就别上班了,休息两天。”想到刚出世就失去母亲的李泉的儿子,护士长的她得去看看,朝婴儿室走。小芹跟了走。婴儿床里,李泉的儿子嗯哇啼哭,小嘴蠕动,吮吸母亲的奶水是婴儿的本能。肖春一阵心酸,抱他到怀里,解开衣扣给他喂奶:“啊,宝宝不哭,阿姨给你喂奶。”小芹盯她:“护士长,你还要给你女儿佳佳喂奶。”肖春说:“我奶水多。”

她俩吃完小面,肖春督促小芹回家歇息,小芹是单身,租的住房离医院近。

夜山城妙不可言。

肖春驾驶她那长安锐翔牌轿车回家,高楼矮屋餐馆超市闪过。路灯光与霓虹灯光交融,把白天难看的好看的人和景物弄得迷蒙美妙。轿车驶过长江大桥,她的手机响,减慢车速接电话。是母亲打来的,说武主任给佳佳看了病,水也没有喝一口就走了……

“嘭!”

车被追尾。

肖春刹车下车看车尾,金红色小车的左车屁股擦掉了老大一块漆。她心疼不已,瞪大眼睛。是一辆乳白色轿车追尾,车上下来那女子也瞪大眼睛。

“搞啥子名堂,大桥上开车随意减速!”那女子喝道。

“是你舔我的车屁股,还有理了!”肖春叉腰不示弱。

四目相碰,两人都笑。追尾这车的车主是田思霞。她那张好看的脸蛋化有淡妆,穿新款的乳白色中长直筒镂空水溶蕾丝连衣裙,披绿毛衣,蹬棕红色高跟鞋。肖春穿蔚蓝色衬衣,米白色长裤,披肩长发和雪青色风衣随了江风飘摆。田思霞说不想是学姐你,好靓。肖春说接生婆下班了就该臭美一下,看她的轿车:

“也是锐翔牌车啊,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田思霞捂嘴笑:“怪我刚才分心了。”

“是我分心……”肖春说。

后面塞车。二人赶紧上车开车。

田思霞给肖春打电话,说她从万灵镇开车回来,约她去耍的武学斌提前走了,她一个人耍得不痛快。肖春说,武主任是赶回医院抢救会诊,你该理解。田思霞说晓得。肖春问她跟武学斌的事儿咋样。田思霞说,她还得想想。

肖春回到家时,母亲给她泡了雀巢咖啡:“硬是,下班这么晚,佳佳已经退烧了。”肖春喝咖啡,解开衣扣给佳佳喂奶:“妈,细娃儿发烧没事,你看,佳佳吃得多好。”母亲说:“武主任也没有开药,就说多给佳佳喂水……” xLPZHLqO+yXxoc2F9glx/pN+pjTBh+JdqnJZMblpVfW1tJy62E9XPooQxiRjKtQ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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