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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邵雍的环境审美观

当代环境美学的第一使命,是要确立环境作为“家”的概念。家的首要功能是居住。居住分为三个层次:宜居、利居、乐居。 “华夏民族之文化,历数千载之演进,造极于赵宋之世。” 从追求“乐居”的理想环境而言,古代环境美学思想发展至宋代亦可谓至其极,宋初理学家周敦颐标举“寻孔颜乐处”的精神境界,开一代圣贤气象,加之安定平和的社会环境,繁荣发展的商品经济和文官政治体制及科学技术的发展,尤其是宋代理学思想体系的形成等多方面的因素,促成了环境美学在宋代发展为一代高峰。邵雍三十年构建其“安乐窝”,安其身心,乐其居所,正是宋代理学家追求乐居理想的现实生活反映。

邵雍(1011—1077),字尧夫,为“北宋理学五子”之一,著名思想家、易学家、史学家和诗人,主要著作有《皇极经世书》及诗集《伊川击壤集》。《伊川击壤集》是文学史上第一部理学诗集,收集一生所作三千余首诗,其诗平实坦易,在理学家中首屈一指。因其多用诗歌形式表达理学思想,故被人讥称为“押韵语录”,历来褒贬不一。其诗特色鲜明、自成一体,被称为康节体、击壤体,“击壤派”成为我国古代理学诗派最重要的支流,历宋、明数百年之久。

一、乐居“安乐窝”

“观物者审名,论人者辨志”。邵雍将诗集名之为“击壤”,是取“帝尧之世,击壤而歌”之意。击壤是一项古老的投掷游艺,相传远在帝尧时代已经流行。晋皇甫谧《高士传》卷上载:“壤夫者,尧时人也。帝尧之世,天下太和,百姓无事。壤夫年八十余而击壤于道中,观者曰:‘大哉!帝之德也。’壤夫曰:‘吾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与我何有哉!’”“壤夫”之名正是取尧夫击壤之意。如其诗言:“闲人歌咏自怡悦,不管朝廷不采诗。” “人间好景皆输眼,世上闲愁不展眉。生长太平无事日,又还身老太平时。” “牡丹谢后紫樱熟,芍药开时斑笋生。林下一般闲富贵,何尝更肯让公卿。” 《击壤集》反映出北宋承平之世,邵雍闲居乐处、安定自在的生活状态。

宋仁宗皇祐元年(1049年),邵雍定居洛阳,以教授生徒为生。嘉祐七年(1062年),在西京留守王拱辰等众多朋友的帮助和资助下,在洛阳天宫寺西天津桥南建其新居,邵雍为其命名为“安乐窝”,自号“安乐先生”。《击壤集》中“闲”“乐”等字眼随处可见,并有大量直接以“安乐窝”为题的诗歌,《安乐窝中吟》十三首,反复歌吟自己的居所,乐此不疲,这在古代文学家中,较为少见:

安乐窝中职分修,分修之外更何求。满天下士情能接,遍洛阳园身可游。……

安乐窝中事事无,唯存一卷伏羲书。倦时就枕不必睡,忺后携筇任所趋。……

安乐窝中弄旧编,旧编将绝又重联。灯前烛下三千日,水畔花间二十年。……

安乐窝中万户侯,良辰美景忍虚休。已曾得手春深日,更欲放怀年老头。……

安乐窝中春梦回,略无尘事可装怀。轻风一霎座中过,远乐数声天外来。……

诗歌中所流露出的对于安乐窝生活的满足和快乐之情,以及“遍洛阳园身可游”的城市生活的审美愉悦感,体现着相当新颖的对于城市生活的认识、理解和观念。在他的诗歌中,邵雍不避重复地吟唱着“满洛城中都似家”的自在与喜乐,如“小车行处人欢喜,满洛城中都似家” 、“尧夫自处道如何,满洛阳城都似家”。 对于诗人而言,整个城市处处皆有家的感觉,除了对四时风物的咏言,诗中也处处记载着邵雍和家人、臣相、官员、士人及平民亲密融洽和谐的关系。

邵雍所居之安乐窝,据宋人马永卿《懒真子》记述大体如此:“洛中邵康节先生术数既高,而心术亦自过人。所居有圭窦甕牖。圭窦者,墙上凿门,上锐下方,如圭之状。甕牖者,以败甕口安于室之东西。用赤白纸糊之,象日月也。其所居谓之安乐窝。” 古人认为圭为自然之形,阴阳之始,可见邵雍也是要秉承自然之道,持圭之行,奉圭之格,顺自然而行。“先生以春秋天色温凉之时,乘安车,驾黄牛,出游于诸公家,诸公皆欲其来,各置安乐窝一所。先生将至其家,无老少妇女良贱,咸迓于门,迎入窝,争前问劳,且听先生之言。凡其家妇姑妯娌婢妾,有争竞经时不决者,自陈于前,先生逐一为分别之,人人皆得其欢心。于是酒肴竞进,餍饫数日,复游一家,月余乃归。非独见其心术之妙,亦可想见洛中士风之美。” 康节先生之所以能为之决断,令人悦服,正在其能以至诚之心为之开论,此即其心术之妙。据《邵氏见闻录》,称其“每岁春二月出,四月天渐热即止;八月出,十一月天渐寒即止。故有诗云:‘时有四不出,会有四不赴’” ,即大风、大雨、大寒、大暑,公会、葬会、生会、醵会。当时有十余家为康节先生所居安乐窝起屋,谓之“行窝”。至“康节先公没,乡人挽诗云:‘春风秋月嬉游处,冷落‘行窝’十二家”。 先生每到一家,人并不呼其姓,而称其为“吾家先生至也”。 可见洛阳诸公为邵雍置安乐窝之多,也可想见邵雍在洛阳城中受人欢迎之盛和洛中风俗之美。

邵雍对城市生活的享受,是似陶渊明视城市为樊笼的人所难以理解的,即便洒脱如李白,也是“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家”(李白《蜀道难》)。可见,城市生活对士人而言总是陌生和异化的存在,并非久留之地,而在邵雍看来,洛阳的生活则是亲切的、具有家园之感的。

邵雍的安乐窝居,虽乐于四时,安于四方,而其本则在其经道之乐、悟道之乐。

二、经道之乐

“安乐窝”的快乐主要源于经道之乐。朱熹谓:“康节之学,其骨髓在《皇极经世》,其花草便是诗。” 《皇极经世》和《击壤集》可谓邵雍之学的两翼。击壤诗多以清风明月、花草庭园为表现对象,如果说《击壤集》是花草,则其根在于《皇极经世》,《皇极经世》运用易理和易教推究万物之源、天人之际、兴废之变,是邵雍为学之根本,为乐之根本。击壤之乐的客观环境得之于宋之太平盛世,内而言之则是理学家经道之乐。

邵雍之能“闲居乐处”,是从远求天地之道,始知性命之学而来。闲居乐处的根本在其体道之深。欧阳修之子欧阳棐为邵雍所作《谥议》称:“雍少笃学,有大志,久而后知道德之归。且以为学者之患,在于好恶,恶先成于心,而挟其私智以求于道,则弊于所好,而不得其真。故求之至于四方万里之远,天地阴阳屈伸消长之变,无所折衷于圣人。虽深于象数,先见默识未尝以自名也。其学纯一不杂,居之而安,行之能成,平夷浑大不见圭角,其自得深矣。” 如其诗中所言:

风吹木叶不吹根,慎勿将根苦自陈。天子旧都闲好住,圣人余事冗休论。长年国里神仙侣,安乐窝中富贵人。万水千山行已遍,归来认得自家身。

“风吹木叶不吹根”,“风吹木叶”,性其情也,情为动,“根”“自家身”,性也,性本静,邵雍诗以物象言性理,重天命之性,故说“君子之学,以润身为本。其治人应物皆余事也”。 邵雍乐天知命,然他所知命亦非世俗所知之命,“世俗所谓之命,某所不知,若天命则知之矣”。邵雍虽言“此身甘老在樵渔”“身为无事人”,然而他却是在一心效法圣人,观物得理,究天人之际,要为后人留下一门大学问。他尝有这样的诗句,“只恐身闲心未闲”,“若蕴奇才必奇用,不然须负一生闲”。可见他是具有远大抱负的人。又邵雍门生故旧中有当官者,为反对新法要投劾而去,他劝说这些人:“此贤者所当尽力之时,新法固严,能宽一分,则民受一分赐矣。投劾何益耶?”从中可见出邵雍所主张的为官之道和用世之心。邵雍此论,亦有物尽其才,人尽其性之意,每个人对自己的担当和自我的完成各不相同,并不全然以退隐为上,而是要秉持精进进取之心。故程颢以“内圣外王之道”评邵雍之学,以“振古之豪杰”评邵雍其人。

以诗学而论,体道的宋诗与言情的诗论是两种不同的诗学主张。古代诗论,历来有尊唐贬宋之说,如“诗法多出于北宋,而宋人于诗无所谓”(李东阳《怀麓堂诗论》)、“其为诗也,言理不言情,故终宋之世无诗焉”(陈子龙《王介人诗余序》)等等,邵雍诗作为理学诗的重要一派,体现出不同于唐诗的重要区别,即闲淡自得之乐。邵雍诗集自序称:“《击壤歌》,伊川翁自乐之诗也。非唯自乐,又能乐时,与万物之自得也。”古代诗论的发展从逻辑角度而言经历了三个阶段,从诗言志为主的教化诗论,到诗缘情的有情诗论,再到诗者天地之心、自然之性的无情(道情)诗论。从历史角度而言,三种诗论分别从汉代、魏晋至唐和晚唐到宋代为主体展开,从教化诗论到有情诗论再到无情诗论,古代诗论完成了其逻辑发展的三个阶段。常言“唐诗重情,宋诗重意”,可以放在有情诗论与无情(道情)诗论中而加以分析。

邵雍在自序中分析了有情之诗与道情之诗的区别,认为人情有七,究其根源有二,一是源于身,一是系于时,身指一身之休戚,时指一时之否泰,一身之休戚不过贫富贵贱,一时之否泰则在兴废治乱。邵雍认为:“近世诗人,身之休戚发于喜怒,时之否泰出于爱恶,殊不以天下大意而为言者,故其诗多溺于情。” 理学家诗中的“乐”,其指向并非一般文人源自于外在事物或个人际遇所兴发的“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那种喜乐,而是超越了个人的穷达悲喜,而通达于天命之性、至乐之境。

有情诗论写人之七情,喜怒哀乐爱恶欲,诗歌表现的是有我之境,以我之喜怒哀乐寄情于物,引起人情感的共鸣,讲究“干之以风力,润之以丹采”(钟嵘《诗品序》),故其情以“浓”为主,“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形于言”(《毛诗序》),“诗缘情而绮靡”(陆机《文赋》),即重其情志与文采。道情诗论表现的是无我之境,以物观物,其情以“淡”为上,讲究平实质朴之美,一如宋画色彩由浓转淡,宋瓷也将形式与色彩降到最低,理学家的诗歌也尚闲、尚淡、尚静,从绘画、器物与诗歌中升华成一种共同的审美精神。

性本静情为动,天性是未有哀乐的,发动为人情,始有哀乐,如晋时嵇康《声无哀乐论》,声无哀乐指声的性的一面,反对者言声有哀乐,则是指声发而为情的一面。这里谈的是声音的两个层次,即作为本性的声音与作为情的声音,《乐记》对声、音、乐三个层次进行了明确的区分:“乐者,通伦理者也。是故知声而不知音者,禽兽是也。知音而不知乐者,众庶是也。唯君子为能知乐。是故审声以知音,审音以知乐,审乐以知政,而治道备矣。” 中国的礼乐文化,一是礼教,一是乐教,而乐教更为根本,古人讲乐通伦理,乐之道通于天人之际,只是现在乐教早已沦落,邵雍之乐,是先秦乐教之乐。

故说唐诗主情,多言人之情,宋诗主意,是言道之情、性之情。感物而动谓之情,故言人情之诗,动人心性,宋诗主意,以静制动,故多言“闲”“静”“淡”“乐”,其情皆从性本静而来。主于情者,多溺于情,故宋儒多追求闲淡,宋诗亦强调有“味外味”,主性情之唐诗与主性理之宋诗正在于这两个层面的区别,而诗论至宋代在逻辑上也得以完成。

性如水,情为波,性本静,情为动,君子既在哀乐之中,而同时又在于哀乐之上,这样才可以是乐而不淫,哀而不伤,怨而不怒。古人修身养性是要修到真如之境、先天之性,这样才能行于寂静之中而不失风云之色。此种会心悟理之乐,方为至乐。程颢正是看到了邵雍诗中所体现的经道之乐、悟道之乐,所以作《和尧夫首尾吟》曰:“先生非是爱吟诗,为要形容至乐时。醉里乾坤都寓物,闲来风月更输谁?死生有命人何异,消长随时我不悲。直到希夷无事处,先生非是爱吟诗。”

至乐,非人世之乐,亦非名教之乐,而是观物之乐。邵雍诗集序有言:“予自壮岁业于儒术,谓人世之乐何尝有万之一二,而谓名教之乐固有万万焉,况观物之乐复有万万者焉。虽死生荣辱转战于前,曾未入于胸中,则何异四时风花雪月一过乎眼也?诚为能以物观物,而两不相伤者焉,盖其间情累都忘去尔,所未忘者独有诗在焉。然而虽曰未忘,其实亦若忘之矣。何者?谓其所作异乎人之所作也。所作不限声律,不沿爱恶一,不立固必,不希名誉,如镜之应形,如钟之应声。其或经道之余,因闲观诗,因静照物,因时起志,因物寓言,因志发咏,因言成诗,因咏成声,因诗成音,故哀而未尝伤,乐而未尝淫。虽曰吟咏情性,曾何累于性情哉!” “因……成(生)……”此一句法,在古代文论中常出现,如因文生事、因缘生法、因形就势、因空生色等,“因”即“依”“随顺”之意。《管子》有曰:“因也者,舍己而以物为法者也”,即不依于己而依于物之意,亦即邵雍观物理论的体现,即以物观物,随物赋形,得自然之道也。

三、洛城之乐

邵雍安居乐处于旧都洛阳,换句话说,是安在城市,而不是在农村田园。自然、农村、城市,是环境美学的三大视界,从自然走向农村,从农村到城市,是人类的家的发展,也是环境美学研究的轨迹。

中国古代环境美学史上,人们对环境的审美理想大体上也经历了这三个阶段。先秦时期,以《山海经》为代表,先民们以实用之目的对待山水自然,以草木果实可以营养身体,安神疗疾,祛病延年,是为第一阶段;至魏晋南北朝山水田园诗的出现,“归田园居”的隐居模式成为古人的一种生活理想,山水之乐、林下风流成为古人挥之不去的山水情结,甚至将之与城市二元对立,“长怀去城市,高咏狎兰荪”(卢照邻《三月曲水宴得尊字》),此为第二阶段;至宋代城市作为商品经济的发展产物,日益成为人们生活和居住的重要场所,人们的居住理想也发生着相应的变化,古代大量的山水诗与山水画体现了古人渴望回归自然的情怀,中国的山水诗画多是“从城市出走”,体现出归隐田园的理想,而宋代以《清明上河图》为代表,体现出“回到城市”的观念,邵雍的《击壤集》也反映出宜居、利居、乐居的城市生活,具有鲜明的时代特色。《清明上河图》与《击壤集》正可谓古代环境美学发展到第三阶段的象征,即回到城市、安居城市、乐居城市,体现着社会的发展和文明的进步。邵雍的《击壤集》可谓这一转向的风向标,将“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的山水情结与城市生活相统一,实现了城市的园林化生活理想。

宋代郭熙在《林泉高致·山水训》中说:“可行可望不如可居可游之为得……观今山川,地占数百里,可游可居之处,十无三四,而必取可居可游之品。君子之所以渴慕林泉者,正谓此佳处故也。故画者当以此意造,而鉴者又当以此意穷之。” 利居、益居不仅要能可行可望,还要可居可游,故画者、鉴者及居者皆以可游可居为意进行创作、品鉴和设计。在邵雍的诗歌中,充满了城市生活的乐趣,漫游城市,观赏街景、赏花游园,文人雅集、会饮唱和等等,邵雍在洛阳三十年,真正实现了行望居游的理想。

追溯邵雍的城市之乐,其实现至少有两方面的条件,主观上是邵雍能因静照物,因时起志,故能虽居喧嚣都市,而能心闲自处;客观上是因时而起,应运而生,于宋代承平之世,理学兴盛之际,顺应时代和思想发展的客观规律,一种新的人居环境的形成。

邵雍的“闲”即从道与性而来,故其闲不是消极无为,而是物尽其性,其乐则是观物之乐,而非名利之乐。邵雍提供了一种理想的乐居状态,乐居有二,一要有“闲”心、“闲”情。宋人大体重“闲”字,如“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朱熹《春日》)、“江山风月,本无常主,闲者便是主人”(苏轼《临皋闲题》),闲不是游手好闲、无为、懒散,闲是有余,是超越,是能放下,闲也可以说是平常心,所谓“平常心是道”,不拘泥于身之利欲,不着苦乐两边而行持中道。二是生命的底色是乐,不是喜怒哀乐之乐,而是天地至乐之境,闲以乐为基础,乐以闲为显现。这与佛教以苦、基督教以罪为出发点的文化不同,中国的礼乐文明,秩序是礼,天道是乐,中国文化是以乐天知命为出发点的,这种礼乐文明,始于先秦,成于宋代,至阳明心学更有所发展。哲宗赐邵雍谥为“康节”,“按谥法,温良好乐曰康,能固所守曰节”。 康节之名正是礼乐的体现。邵雍之子邵伯温请程颢为其父作墓志铭,程颢赞曰:“尧夫之学可谓安且成。”程颢于墓志中写道:“先生之学为有传也,语成德者,昔难其居。若先生之道,就所至而论之,可谓安且成。” 安且成,应是礼乐相辅而成,相得益彰。以乐为基础,回过头来,能日用即道,能物物即是,故能成就闲静之情,成就日常生活之雅趣。所以宋代士人于日常生活之中具有一种宇宙人生意识的深度,使乐居得以实现。

邵雍的安乐窝的居住方式,使人与自然、与山水、与生活走得更近了。甚至,最佳的自然山水不再是荒寒偏远的地方,不再是高蹈远引、离世绝俗的场所,而是日常生活化的地方。正如宋代隐士与避世疾俗的魏晋隐士不同,宋代隐士不避仕宦,也多与仕宦往来交游,实现了出世入世的统一。士人将归田园居的理想落实在“家有山林之乐”,乃至城中亦有山林之乐,终至王居、农居、市居、士居皆有田园之乐,山水之享,将“可游可居”的理想落实到日常的生活化场景之中,体现出一种世俗的享乐和诗意的栖居,成就俗世的风景,在诗歌审美意象中透露出居世俗而内心超越的闲适旷达情怀。 /UORy4ImBw6pQsFEbfQITs/jiK/l12iPLoxWFJAuWar5RGl7ScULwQ2b4WniFB5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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