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交换与交换关系

社会生产力的发展水平决定着交换的方式和方法。在人类历史的长河中，随着生产力水平的发展，交换由产品交换发展到商品交换，同时，生产发展的规模和结构决定了交换的深度和广度。1949年以前的南陵村，传统的生产方式以一家一户为主要单元的生产规模，均影响着南陵村传统时期的交换与交换关系。

一、集市概况

南陵村周边集市众多，且各集市进行交易的商品有所不同，根据村中老人讲述，主要有富平集市、流曲集市、王寮集市、曹村集市、庄里集市、宫里集市等，分别位于南陵村不同方向，且不同集市的主要交易活动有所侧重，具体情况如表3-12所示。

（一）富平集市

富平位于南陵村西南方向，相距约20里路。富平集市的集期是农历逢五、十，只有集期，没有会期。南陵村的村民到富平集市的还是比较多的，到富平集市主要是进行粮食交易，富平集市上有好几家粮铺，这里的粮食更多。卖粮食的村民到这里赶集是因为选择更多，价钱也会相对实惠一些；而村民到这里卖粮食，一方面是在这里卖粮食更为方便，另一方面是因为卖粮食的大户人家一般都有和自己家里合作的粮铺或是粮食集，都是卖给固定的人。如果和外界有书信来往，粮食集是带信和收信的地方。

（二）流曲集市

流曲位于南陵村的东方，两地相距约14里。流曲集市的集期是农历四、八逢，除了集期，还有会期，会期的时间为农历四月初八。南陵村到流曲集市赶集的人还是比较多的，一方面是距离较近，来回比较方便；另一方面流曲集市主要的物资是农具和木材，所以农户需要买农具的时候一般是选择到流曲集市去赶集。

（三）王寮集市

王寮位于南陵村的东南方向，距离南陵村约14里路。王寮集市的集期是农历逢三、七，王寮集市只有集期，没有会期。王寮集市主要的物资是生活百货，南陵村的村民一般不会选择到王寮集市去赶集，只有极少数的村民觉得无聊的时候才会到那里去逛逛，还有的村民为了走亲戚，也会选择到王寮集市。

（四）曹村集市

曹村位于南陵村的北方，距离南陵村约为14里路。曹村集市的集期是农历逢三、九，曹村集市也只有集期，没有会期。曹村集市主要的物资也是生活百货，南陵村的村民一般也不会选择到曹村集市去赶集，只有极少数的村民觉得无聊的时候才会到那里去逛逛，还有的村民为了走亲戚，也会选择到曹村集市。

（五）庄里集市

庄里位于南陵村的西方，两地相距约14里。庄里集市的集期是每逢农历三、七日，集期和王寮集市的集期相同，所以在同一集期内，南陵村村民可以选择到王寮集市，也可以到庄里集市。除了集期，还有会期，会期的时间为农历三月十五。南陵村村民到庄里集市赶集的人在需要购买生产物资的时候就多一些，在平日里就会少一些，庄里集市主要是进行生产物资交易。

（六）宫里集市

宫里，当地人习惯称之为宫里桥，位于南陵村的南方，距离南陵村大约6里路。宫里集市建于1944年，集期为农历逢一的日子，1947年改为农历逢一、逢六的日子，除了集期，宫里集市在每年农历二月十五还会过会。宫里集市主要的物资是牲口，特别是过会的时候，其余乡镇、富平，甚至是邻县的人都会带着牲口来这里交易，这里为富平县境内最大的牲口交易市场。除此之外，过会的时候，宫里还会开设赌场，赌场较大，前来赌博的人也较多。宫里集市创建之后，南陵村的村民较喜欢到宫里集市赶集，一方面是比较近，来回较为方便；另外一方面是成了无聊时玩耍的去处。

二、集市活动

（一）赶集

1. 南陵村村民赶集概况

南陵村，因其特殊的地理位置，其所在的乡镇及其周边乡镇均有集市，至少有6个集市，几乎天天能赶集。而南陵村的村民一般喜欢选择到县城（富平）赶集。1944年，宫里乡（今宫里镇）集市建立，因其距离较近，此后富平集市和宫里集市为南陵村村民常去的集市，别的集市也会去，但是去的次数不多，并且南陵村村民去哪一个集市赶集也有一定的选择性。村民去赶集最主要的就是买卖粮食，其次才是牛、羊、猪等。

南陵村的村民虽然有便利的条件几乎可以天天赶集，但是并不会每次都去赶集。去赶集或是上会的人，主要有以下几类：① 买卖东西的人；② 吃东西的人；③ 没事瞎逛的人；④ 想娱乐的人。去赶集一般都是走路，南陵村没有出现骑马或坐车去赶集的情况，即便是买卖粮食，如果粮食不是很多，人能背得动都是人背，如果土地大户卖粮食，粮食比较多，会考虑用车拉粮食，用车一般都是用自己家里的牛和车，也有的农户用小车推粮食到集市上卖的情况。

赶集的时候来卖东西的人多为流动商贩，赶集的时候来，卖了东西，集市一散便离开。而南陵村铁炉堡只有刘润一人在集市上做生意，刘润是一名厨子，在集市上主要就是卖一些熟食和香菜，只有赶集的时候才去卖，不到赶集的时候不会去，在集市上也没有固定的商铺。村里的人到集市上去赶集，也不会优先向刘润买东西，还是会选择价廉物美的商品。

2. 集市选择

对于南陵村村民而言，婚丧嫁娶一定选择到富平赶集，因为富平是县城，商品比较丰富，种类繁多；粮食买卖也走县里，县里的粮食更多，无论是买还是卖都会有更多的选择，更优的价格，但是卖粮食一般喜欢卖给老东家、熟人。上富平赶集，大多是挑着粮食去，所以去得较早，一般是上午8点就出发，下午3点左右返回。对于一些村民，如果自己需要买或卖的东西早早办好了，就会提前回来。

购买生产生活用品，南陵村的村民以前一般会选择上庄里和富平赶集，自宫里集市建立之后，多在宫里集市赶集。在宫里赶集，一般是吃了早饭后才出发（南陵村从传统社会至今一直保留着日食两餐的习俗，早饭一般为9点多到10点，午饭一般为2点多到3点），约11点左右，大概下午4点左右回来。离集市较近的村民，如上高村的村民，都是下会时（4点左右）才去赶集，这个时候的物品比较便宜，特别是蔬菜。

南陵村的村民还会选择到王寮和庄里赶集，如果去王寮赶集，一般是上午八九点去，中午12点散会便回来（王寮的集市散得比较早）；如果是去庄里赶集，一般是上午10点左右去，下午3点左右返回。去赶集的集市选择还与年龄有关系，如南陵村，年轻人喜欢上富平赶集，而老年人则喜欢上宫里赶集。赶集的时候去看亲戚的情况不多，一般赶集的时候就是卖家和买家之间的交往，不会因为在某地有亲戚就优先选择到该地赶集，赶集地的选择是根据赶集的目的和赶集人的情况而定。

3. 赶集的频率

南陵村的村民不是每一个集期都会去赶集，是“有事”的时候才会去赶集，每个月或是每个季度赶集也没有固定的次数。但是一般一个月至少会去一次，家里有需要买的东西的时候会去赶集，有东西需要卖的时候也会去赶集。但是去赶集买东西的时候多，卖东西的时候少。

4. 赶集与买东西

家中有需要购买的东西的时候，一般是家里的家长去赶集，但是家里的其他人也能上街赶集。

家长、男人去赶集主要就是购买农具等生产用品。家长去赶集的时候不需要给家里的人带礼物，如果家中有老人不方便上会，成年人上会会给老人带礼物，带什么没有讲究，主要体现一种孝道。如果家中有小孩，也不用给小孩带礼物，但一些有钱人家的家长、男人去赶集，为了哄家里的孩子开心，也会选择带一些吃的。男性去赶集做什么因人而异，但是男性多是去买农具、生产工具。

家中的妇女也能去赶集，妇女去赶集主要是购买生活用品，但是妇女上会需要和家长说，如果家里内当家是家长的时候，妇女上街还需要家长给钱。妇女上街不需要给家里人带礼物。如果家中有老人，妇女会选择带一些礼物，体现孝道，如果上街买了东西之后还有余钱，也会考虑给孩子带一些小零食，如糖葫芦，主要是为了哄孩子开心，但一般只有有钱人家才会买。

赶集的时候买谁的东西没有先后顺序，谁的东西好，谁的价格便宜，就买谁的东西，如果价格和质量都一样，就会选择向熟人购买。但是卖粮食的时候就不一样了，卖粮食的时候有固定的商行（粮店），习惯性地就去同一家商行卖粮食，如南陵村刘兴汉家，就一直将粮食卖给常胜粮食铺。

（二）农产品交易

在旧时的南陵村，农产品是进行交易的主要商品之一，南陵村的村民进行交易的农产品主要有粮食和肉类，粮食以小麦为主。进行农产品交易是村民的自主活动，不受村庄、官府等干预。如卖粮食的时候，不会特意通知村里人去卖粮食，也不会故意藏着不让村民知道，这是一个自然而然的过程，有的村民家中可能缺乏运粮的工具，会和村里人借，有的时候甚至会两家或是几家人一起去卖粮食，但一般都是自己去卖自己家里的粮食，出村的时候也不用告诉村里的人。每次卖粮食的数量不一定，这与一个家庭的粮食存量有关，卖粮食主要就是用粮食换钱，然后用钱买自己需要的生产生活物资，一些家庭在遇到突发事件或是急需用钱的时候也会大量地卖出粮食。南陵村的村民去卖粮食主要是去富平集市，这里有固定的粮食集。此外，每一个经常卖粮的人一般都有固定卖粮的粮食集，如刘邦斌家固定地将粮食卖到常胜粮食集，因为经常卖到同一家粮食集，可以建立一个稳定的买卖关系，此外在当时，没有邮局，信件主要通过粮食集来传送，粮食集一般会将自己的粮食卖到很多地方，会去很多的地方，有能力帮忙传送信件。卖粮一般是家中掌柜的去卖，如果掌柜的年纪较大，或是卖的粮食较多，也会让家中的男性跟随，跟随去卖粮的人主要是帮忙搬运粮食。

产品交易过程中，没有任何组织和个人对价格做出规定，但是买卖双方心里都有一个默认的心理价格，这个价格是在长期的产品交易过程中形成的。在交易的过程中，买卖双方会根据这个心理价格进行议价，议价时没有上限和下限，双方都是在为自己的利益争取，通过自由议价的方式形成最终的交易价格。

“口口相传”是旧时村民们获得交易信息的主要方式。“1949年以前交通不便，信息传递速度较为缓慢，交易信息一般都是从与村民、朋友或是亲戚的聊天中得知。有的农户急于购买或是卖出某一产品时，短时间内无法获得交易信息，也会请中间人帮忙。” 中间人负责帮忙联系卖家或是买家，但是这样的情况价格会比正常交易的价格稍低，有中间人帮忙的交易一般发生在非本村之间，可能是本村和邻村、本乡非邻村、外乡村落、外县村落等。在日常生活中，如果没有购买或是卖出某产品的需求时，一般就不会关注交易信息，最多就是在平日闲聊时会听到。

（三）农副产品买卖

家里卖东西一般是女人去赶集，如卖鞋、鸡、鸡蛋等，卖东西的收入一般用来买生活用品，如果卖东西的钱买了所需的生活用品之后还有剩余，回家后要把剩余的钱交给当家的。如果妇女上街卖东西，当家的需不需要给钱因家庭而异，有的家庭会给，有的家庭不会给。妇女上集卖东西，所卖东西的价格不需要甲长来决定，由妇女根据市场价格来卖。家里的牛、羊等牲口需要卖的时候，一般是由家里的男人去卖，且一般是家长去卖，如果家里的男人不在家，女人也可以去卖牲口，但是只能卖牲口幼崽，大牲口不能卖，大牲口只有家里的男人才能卖。“那个时候村民都比较穷，不是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也不是有很多粮食去卖，都是家里想买什么东西又没有钱的时候才会考虑拿一些粮食去卖，只有那些土地大户，粮食多，才会卖粮食。买的东西都是家中有需要才会买，那时候比不了现在。买卖的过程中双方可以讨价还价，价格要是能接受了就买，要是不能接受就不买，但是买卖粮食一般都有一个市场价格，市场价格是多少就是多少，也没有必要讨价还价了。”

在卖出产品的时候一般不需要先联系买家，几乎都是拿到市场上公开买卖，也有一部分因为村里其他农户需要，在拿到市场上买卖之前双方已经达成一致意见并进行买卖，这一类买卖活动是在村庄内进行的。农户选择去买东西的时候，没有固定的卖家，一般都会货比三家后才决定购买，如果价格相同、质量一样，则会先向熟人购买，如果价格不一样，一般就会选择购买价格低的。

三、交易市场及其关系

据老人讲述，1949年以前南陵村的交易市场主要有牛市、猪市、羊市和粮食集，下面将对各交易市场及其关系进行考察。

（一）牛市

1. 牛市概况

在离南陵村约3公里远的宫里镇镇政府所在地，1949年以前属于上高家自然村落，也叫桥上村，这里是离南陵村最近的牛市。

牛市开市时间为宫里庙会期间以及所有赶集的日子，上会期间的牛市较大，除了本地人外，还有外乡人过来买卖牛，但是集期的牛市主要是本地人及周边乡镇的人过来买卖牛。过会期间的牛市开市5天，赶集期间的牛市仅不到一天的时间。牛市开市不需要举行任何仪式。买卖牛也分旺季和淡季，旺季为宫里庙会期间以及收了粮食之后至种麦之前，大概是六七月份。

2. 买牛

牛属于大牲口，买卖大牲口一般是几个人一起去，这些都是村中一起去赶集的人，有的时候去买牲口也会叫上自家兄弟，人多看得准，一起去买卖牲口不用管饭。手里有钱的人家买牲口一般在农历二月十五过会的时候买，一般的人家多在六七月份买，这个时候刚刚收了粮食，另外八九月种麦子需要用牲口。无论是在过会的时候还是赶集的时候买，牲口的价格一般较为稳定。

3. 牲口交易税

买卖牲口需要交税，交税是由卖家交，交税行为发生在牲口买卖行为达成之后，交税时是由经纪人带着卖家去交税。无论是在市场上交易还是市场外交易，牲口买卖都需要交税。但是在市场外买卖的行为就容易产生逃税现象。逃交易税的情况很多，逃税的行为有两种，一种是经过经纪人逃税，即通过经纪人来买卖牲口，在达成买卖协议之后，以不卖牵回家的理由牵走，然后在市场外进行交易，这样的逃税需要给经纪人“好处费”，给多少不一定，但是给的好处费一定低于需要交的税费。另外一种是不通过经纪人，买卖双方自己达成买卖协议，然后把牲口牵回家，买主再到卖家家里牵牲口，但是这样的交易行为只发生在熟人之间，且买家对需要购买的牲口情况有了解。

4. 经纪人

牲口交易有专门的经纪人，经纪人是固定的，活跃在牲口交易市场，和税收部门有联系，帮忙收取牲口交易税。买卖牲口的时候，不通过经纪人达成买卖的行为很少，大多都会选择经纪人。经纪人能看出牲口的年龄，牲口是否患病和牲口的好坏，对牲口比较了解，是行家。

5. 牲口买卖纠纷

牲口买卖过程中发生纠纷的情况大概有以下三种：第一，牲口强买；第二，先后价格有差异；第三，抢占别人的位置。抢占别人的位置时，不仅要给缰绳钱，牲口留下的粪便也不能带走。一般的集市纠纷没有人进行处理，主要是靠乡亲及赶集中“好管事人”来帮忙调解，调解的时候主要是说理，理亏者需要请吃饭。在农历二月十五开始的宫里会期间，如果发生牲口交易纠纷，由巡会的人进行处理。调解的方式一般是巡会的人主动去进行调解，调解后不用给报酬，不需要请吃饭。如果最后纠纷处理不了，矛盾激化，便需要打官司，但是在宫里庙会期间没有因为牲口交易发生纠纷而打官司的情况。

6. 买牛与赊账

进行商品交易的时候没有借贷的情况，但是有赊账的情况。如“买大牲口（牛），是可以赊账的，但是赊账仅限于熟人之间。赊账中间有经纪人（交易员），赊账也只能赊一部分，不能全部赊账，一般给的部分不少于一半。赊账的时候一般需要先给卖家一半的粮食或钱（一般是用粮食），剩余部分可以赊账，但是赊账需要定好时间” 。

赊账存在风险，能否赊账主要靠经纪人来说，请经纪人需要给报酬，报酬给多少不一定。给经纪人的报酬是给钱，在交易达成之后给，如果交易没有达成就不需要给报酬。给经纪人报酬是买卖双方都需要给，买卖双方不见面，经纪人也经常会从中拿差价。赊账后，买家在快到期的时候如果还拿不出剩余的粮食或钱，经纪人会去催买家，卖家也会去找经纪人。如果赊账到期后，买家没有还清剩余的账，经纪人一般不需要帮忙赔账。买卖牲口一般会请经纪人，都得巴结经纪人，一般都会请吃一顿饭，不需要送礼。如果不请经纪人，牲口可能三次五次都不能卖出，因为卖家不知道行情，所以一般都会请经纪人。

（二）猪市

在南陵村，牛市、猪市、羊市的位置就在同一个市场上，只是同一市场的不同区域，三个市场紧挨着。

猪市的开市时间不同于牛市，除了在市场上买卖之外，还会在私底下进行交易，在市场上主要是买卖小猪崽。小猪崽一般都是在小猪崽满月后，由家中的妇女背着去市场上卖。大猪买卖如果在市场上就需要交税，如果私下交易就不需要交税，但是卖猪肉的时候需要交税，即便买猪的时候交了税，卖猪肉的时候也还需要交税。

买卖小猪崽没有固定的时间，无论是大猪还是小猪，价格都是由买卖双方进行协商，看猪的大小和肥瘦来进行估价。买卖猪没有经纪人，买卖双方能直接接触。

买卖猪都需要家长同意，大猪一般都是家长亲自卖，卖的地点就在自己家中，但是小猪崽就一般由妇女去卖。如果家中男人不在家，妇女也能卖大猪，但一般都是之前家长已经同意，并告知了妇女大概的价格。

（三）羊市

羊市的开市时间不同于牛市，除了在市场上买卖之外，还会在私底下进行交易，在市场上主要是买卖羊肉。很少有卖羊崽的情况。羊一般都是卖大羊，卖大羊多在市场外进行交易，卖羊肉需要交税。

买卖羊没有固定的时间，价格都是由买卖双方进行协商，看羊的大小和胖瘦来进行估价。买卖羊没有经纪人，买卖双方能直接接触。

买卖羊都需要家长同意，大羊一般都是家长亲自卖，卖的地点就在自己家中。如果家中男人不在家，妇女也能卖羊，但一般都是之前家长已经同意，并告知了妇女大概的价格。

（四）粮食集

粮食集有别与其他的集，不是摊位，而是需要一个门面（商铺）。在宫里共有3家粮食集，但是南陵村村民一般是去县里买卖粮食。买粮食的时候没有固定的商行，哪一家的价钱合适、质量好就会选择去哪一家购买，但是卖粮食的时候有固定的商行（粮店），固定的粮店并不是硬性要求要去某一家粮食店卖粮食，而是习惯性地去某一家。例如，南陵村铁炉堡刘邦斌家就习惯性地去一家叫作常盛粮食铺的商行卖粮食。

1. 收粮

粮食集上的粮食也是公开交易，要是能以更高的价格卖出去可以卖，而经常去卖粮的粮食铺不会干涉。到最后，自己卖不出去，粮食铺再以最低的价格收购，粮食铺收购的价格一般都是低于自己卖的价格，但是也不会低太多。粮食铺之所以同意你自己在市场上卖，卖不掉还收你的粮食，是因为收粮的价格低于市场价格，同时粮食铺在称粮食的时候可以做手脚。

2. 卖粮

粮食铺的粮食平日里不会卖，都是存着等天旱或是粮食短缺的时候再卖，一般的集期只有卖粮户担着粮食去卖。买粮的一般是市民，买的量也不会大。粮食集上穷人都是去借粮，借粮可以和粮食铺借，也可以和卖粮户借，但是和卖粮户借需要是熟人。粮食铺主要是通过购剩余的粮食、称粮和扫集获利。粮食集上卖粮不需要上税，也不需要抽提成，粮食集需要农户供粮延续，粮食铺也需要农户供粮生存。

3. 卖粮与吃饭

粮食铺会请去卖粮的大户吃饭，但不是每一次都会请，只是去卖粮的时候遇上吃饭的时间会邀请一起吃饭，如果不是吃饭的时间，不会特意请卖粮大户吃饭。吃饭的时候是在家中吃，和粮食铺掌柜的一起吃饭。去卖粮的时候一般是一家去一个人。有的时候会两三家人一起约着去，有的时候是自己去。去卖粮一般是上午就要出发，晚上不会去卖粮，也不需要晚上就提前去，粮食铺只要没有关门都会收粮食。粮食少的时候就直接挑着去卖，粮食多的人家就会用车推或是拉着去卖。

4. 纠纷

卖粮食的时候一般不会产生纠纷。粮食交易的时候不能直接交易，由交易员（当地称为“把式”，是粮食铺的伙计，他称量粮食的时候不需要给其报酬）负责卖粮和买粮的称量，称量的时候是一边称一边喊号，“某某某，麦多少斗”，然后由账房先生做记录。账房先生做记录的时候没有人进行监督，一般不会乱记，如果卖粮户识字也可以去看账房先生做记录。

5. 粮贩子

有的粮户粮食比较多，粮贩子就会主动去找；也有的粮食大户粮食比较多，自己着急卖粮，会自己去找粮贩子。粮贩子拿着一把麦子就去找平日里有交易往来的人，然后和对方谈价钱，价钱谈好之后，粮户再把粮食卖给买粮人，买粮人也是直接把钱给卖粮户，不需要经过粮贩子的手。对于粮贩子来说，实为空卖空买，他主要是从中拿报酬，报酬的多少没有定数，由粮贩子和卖粮人之间相互商量。

四、流动市场及其关系

旧时，在南陵村内部没有交易市场，但是在村内也会发生一些交换活动，最常见的交换活动是村民之间的产品交换。以家户为单元的小规模生产，自给自足的生活生产方式已经无法满足村民们的物质需求，产品和商品交换应运而生。产品交换主要是村民之间将自己剩余或是富足的产品拿出来以换取自己需要的产品。在南陵村，这样的交换没有固定的场所，没有相关的规定，也不需要中间人，只需要物品交换的双方根据自己的需要进行协商和互换，这样的互换也不一定平等，不是固定的“以一换一”，只要双方达成一致，产品交换活动就会发生。产品交换可以在任何地方完成，但是一般都是在交换双方的某一方家中进行。南陵村庙宇众多，单从南陵村铁炉堡来看，其周围就有8座庙宇，为不同的庙神过寿（过庙会）就催生了商品交换。过会期间，会进行商品交易或是举办物资交流会，会上村民可以自由购买自己需要的商品。此外，一般也都会为神灵唱戏，甚至“放火”，在唱戏和“放火”期间就会有流动商贩进行小商品贩卖，主要是小件商品和小孩子吃的糖葫芦等。

因为在南陵村境内没有集市，所以一般不会有流动商贩到村子里去，流动商贩主要是到宫里集市。在南陵村，也没有农户是挑货郎，集市上买卖的商品都是商贩自己运到集市上去的，不会请挑货郎。1949年以前，南陵村只有在过会的时候才会有流动商贩进来，主要是过会期间进行物资交易的商贩，此外还有一些卖小部件和卖冰糖葫芦的流动商贩，平日里不会有流动商贩进来。流动商贩到南陵村无须向保长、甲长报告，也不需要得到村民的同意，虽然南陵村的每一个村堡都修建了城墙，但是白天城门大开，没有人看守，进出自由。流动商贩只收钱，不能用产品来进行交换，主要原因是产品不方便携带和搬运。

在宫里集市，主要是流动商贩卖麻，没有固定的麻店。卖麻的人一般都是外地人，就是赶集的时候过来卖麻，集期一结束就走，卖麻也只会到集市上卖，不会到村子里去卖。流动商贩都是用钱交易，不能用粮食。平日集市没有人收费，但是过会期间就有人收费，由宫里庙会社收取摊位费。在摊位费上，流动商贩的摊位费也不会优惠，无论是本社的人还是外地人或是流动商贩，收费均没有优惠，但是本社人凭关系收费，收多少是由收费人说了算，口就是政策。但是收费人也不会收得过高。

五、家户间私下交易

1949年以前，南陵村的农产品、农户产品、牲口等都是在市场上进行交易，但是借钱（粮）和借贷是家户间私下进行交易的。下面将从借钱（粮）、借贷（高利贷）两个方面来对传统时期南陵村的家户间私下交易及其关系进行考察。

（一）借钱（粮）

1. 借钱（粮）的情况

借钱或是借粮的主要是因为以下几件事情：第一，为家中儿子问媳妇、订婚、结婚，这个时候需要下聘、宴请等；第二，家中有重大疾病或是重大事情，如埋葬父母；第三，遇上灾荒，灾荒主要是借粮。

2. 借钱（粮）的顺序

借钱（粮）的时候一般先找亲戚借，其次是找好友，接着是找邻居，最后才会去找财东。借钱和借粮的对象也有所区分，一般生意人都是放账，和亲戚、朋友借不到的时候，借钱主要就是找生意人借，需要到城里的放账铺；村内的大财东一般是放粮，借粮的时候和亲戚、朋友借不到就主要是找村中的大财东借。

3. 借粮的种类

所借粮食的种类主要有杂粮、麦子、谷和糜子，借麦子的情况比较多，因为待客都需要用到麦子（吃面），另外麦子种得也相对较多，更容易借到。向亲戚借粮食，如果还的时候没有同样的粮食，可以用另外的粮食来偿还，但很少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一般都是借什么还什么。如果用别的粮食来代替，一般是折价代替，即两者折价后的价格相等或是相近，具体还得双方之间进行商量。也不可以用“以工贷补”的方式来偿还。亲戚之间借粮信誉最重要，向亲戚借粮如果最后还不上，即使是去财东家借了来还上也要还，和财东家借粮有利息，还需要抵押。借了粮食一般需要用粮食还，一般不能用钱还，粮食的价格不固定，以粮食还都是按照重量，不会有差异。

4. 借钱（粮）的抵押

和亲戚、朋友借钱（粮）的时候不需要抵押，一般都是立君子协议，不需要立字据。和亲戚、朋友借钱（粮）一般都借得比较少。和邻居、大财东或者商人借钱（粮）的时候需要抵押，一般都是用家里的土地抵押，需要立字据，在字据上要写清楚借多少、什么时间还、还多少，如果到期还不清，土地就要易主。借钱同样是要写借据，借钱的和借粮的借据相似，一般都要写清楚借多少、借期多长、利息多少、担保物是什么，借钱的担保物不一定是土地，也可以是家中值钱的东西，如祖上传下的“宝贝”。

5. 借钱（粮）的担保人

借钱（粮）借多少不一定，财东家也会考虑其偿还能力，主要是看其土地有多少。除兄弟之间借钱（粮）外，借钱、借粮都需要请说话人（中间人）。说话人都是财东的亲戚或是至交，都和财东的关系比较好，需要财东信得过。说话人也就是担保人，找说话人的时候是谁需要借钱或是借粮就由谁去请。一般放账的财东家，在各村都会有一个替他家管事的人，找说话人的时候就是去找他，也找其做担保。找别人作为说话人和担保人也行，但是必须是财东家了解和信任的人，且一般情况下，穷人不能作为担保人。担保人必须一手托两家。如果到城里的放账铺借钱，同样需要担保人，担保人是和商人（城里放账铺）关系好的人，也是商人信得过的人。

6. 借钱（粮）的借期与利息

借钱和借粮的借期及利息是不一样的。借粮一般是借一年，如果时间太多了也还不上，借粮的还粮时间一般是在麦收之后，收了麦子之后就需要还。借粮的利息是以年来计算，一般是一斗麦一年需要还3—5升的利，在南陵村，借粮的利息大多在三四升。借钱的借期多为一年，也有几个月的情况，借钱的利息是以月计算，所以多一个月就会多一个月的利息。即便借钱的利息以月计算，但是借期多为一年，时间太短了也会还不上。

一般情况下，借钱的月息是5%，即“五分利”。如借100元钱，借期为一年，则一年之后的需要偿还本金100元，利息60元。借钱的利息是一年交一次。亲戚、朋友之间借钱一般不需要利息，但是一定得写借据，借据不需要公证，只需要有证明人。

7. 与家人借钱（粮）

向家人借钱或是借粮是否需要还，得看具体情况。如兄长借钱给弟弟娶媳妇，如果借钱给弟弟结婚的时候，兄长是当家人，且没有分家则不需要还，如果已经分家就需要还，另外如果在分家的时候已经商定由兄长负责弟弟娶媳妇的事情，那也不需要还。如果没有分家，兄长不是掌柜的，那借钱的事情就由家中掌柜的去办。如果儿子向父母借钱，或者父母向儿子借钱，那多半是父母与儿子已经分家，如果没有分家一般不存在借钱。分家后无论是父母向儿子借钱还是儿子向父母借钱都需要还，但在现实生活中一般都是十借九不还，不还的时候也不会打官司，但是当自己有了还是需要还上。此外，分家的时候不存在借的情况，家里的钱都是由当家人统筹。

8. 与亲戚借钱（粮）

亲戚之间也会相互借钱或是借粮食，借粮食的情况较多。亲戚之间借钱或是借粮食一般是没有利息的，借粮不立字据，但是借钱需要立字据，也需要证明人。如果超过借期还不上就要主动去找亲戚道歉，并请求延期，一般不需要请人调解。

9. 债务处理

债务一般是在分家的时候就已经分清楚，具体谁承担多少都会分好。如果是父母欠下的债务，父母去世之后由和父母一同居住的儿子来偿还，债务由家中掌柜的承担。如果兄弟之间已经分家，兄弟欠下的债务其余的兄弟没有替其偿还的义务。如果一个家庭欠下多位债权人的债，一般是先还高利贷和商人的账，因为一般放高利贷的人和商人都有后台，惹不起；其次是还财东家的账，因为财东家的账有利息；最后才是还亲戚、朋友的账。但是如果亲戚、朋友的账到期了，一般都会先把亲戚的账还上再借或者是借财东家的账来还亲戚的，亲戚之间注重信誉。

“父借哩，子还哩。”如果父亲欠下债，在父亲去世之后找儿子要；如果还未分家，就找长子要，如果长子没有和父亲居住就找和父亲居住的儿子要。如果没有后人，则是把土地、房屋等折价偿还，由离得最近（关系上离得最近，而非距离上的近）的本村亲戚来做主，如果是逃荒户在本村没有亲戚，则是由甲长做主。如果到期还不上，债主可以拿走抵押物。借钱只能还钱，不能用粮食冲抵，粮食的价格有涨有跌，土地才是刮金板。

（二）借贷（高利贷）

1. 借贷概况

高利贷也叫“驴打滚”。在南陵村及周围的村庄中均没有放高利贷的人，村中的财东主要就是放粮，一般不会放高利贷。南陵村的村民借高利贷需要到县城。高利贷一般都是官私合营，放贷的人一般都是商人，也会有自己办高利贷的情况，但是不多。和村中的保长也能借到钱，但是一般都借得比较少，且一般只有亲戚、朋友才能借到，不需要还利息。和村中的大财东也能借到钱，但是和财东借钱就需要还利息，利息会少于高利贷，另外大财东也很少借钱，主要就是借粮，大财东土地比较多，加上收租子，粮食就比较多。“仇石村的仇尚智就住到了县里，然后在县里放高利贷，但是在村中不会放高利贷，其也很少借钱给本村和周边村庄中的人。钱是通过商号来放账，不会让村中和周围的人知道，家里放粮的事就让儿子管。”

2. 借据

借贷需要写借据，借据一般是由商号中的账房先生来写，借据需要借款人签字，签字也一般都是在商号里签。执笔人不需要请，但是需要请中间人，谁借贷就由谁去请，中间人也是担保人。中间人不需要给报酬，但是会请吃饭。到城里借高利贷请吃饭，既会在家中吃也会进馆子，无论是在家还是进馆子，都不会吃得太好，一般都是家常便饭，穷人（借高利贷的人）也没有什么钱。借高利贷时要签订借据，借贷方只需要签字画押就好，借据是两份，借贷方和放贷方各执一份。

3. 借期

借高利贷的时间不等，几个月到一年都有，但是大都是借一年，时间太短了也还不上。到期前可以自己去还，提前还也不会让你少还一些，但是到了还贷日期或是临近还贷日期，放贷方就会上门催账。如果别人上门催账，借贷方还需要管饭。来收账的时候中间人需要到场，一般是中间人带着过来，中间人不需要请，也不需要给报酬。收账的时候是直接来借贷方家里，如果还清了款项，借据当场交给借贷方，并由借贷方销毁。

借了高利贷到期还不上，借贷方可以向放贷方申请续期，大多也只能续半年，不会续太长的时间，续期后是之前的本金加上利息后的总和再重新计息，续期需要重新签订字据，也是一式两份，借贷方和放贷方各执一份。如果借贷人到期还不上，中间人不需要替其偿还，但是中间人需要去帮放贷方催账。如果续期后还是还不上，可以用土地、粮食、家禽等去冲抵，但是冲抵之物必须是借贷时的抵押物，一般不能用其他的物品去冲抵，用抵押物抵账的时候不需要折算，当时借据写了多少土地或是多少财务，就直接拿走多少。到期还不上没有办法了，亲戚、朋友也会出手帮忙，但是亲戚、朋友出手帮忙需要去请，由家中掌柜的去请。先请谁帮忙再请谁帮忙没有先后顺序，欠下高利贷也只有家庭经济好的亲戚朋友才能帮得上忙。 3LhGzXIMbttiBwTDdjzTaILVMJVNtPfEcfnrvvg1OumlwAqNvn0nbLKrhehRpEb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