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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节
罗曼努斯二世(Romanos Ⅱ)

959—963年在位

罗曼努斯二世(Romanus Ⅱ,Ρωμανóς Β',生于938年,卒于963年3月15日,享年25岁)是马其顿王朝第五位正统皇帝,君士坦丁七世之子,在后者复位之后,于945年4月6日被加冕为共治皇帝,959年11月9日即位称帝,至963年3月15日去世,在位三年多。

罗曼努斯二世的父亲、外祖父都曾做过皇帝,他在年幼时期便见证了父亲与外祖父的皇位交替,以及宫廷中各派势力争夺皇位的明争暗斗、处心积虑、尔虞我诈,似乎也养成了残酷冷漠的性格。在史家的记载中,罗曼努斯二世通过弑父上位,之后便将手足姐妹赶出皇宫,毫无亲情可言。在斯基利齐斯的记述中,罗曼努斯二世与妻子塞奥法诺合谋毒害了他的父亲君士坦丁七世。罗曼努斯二世成年之后,便不满于君士坦丁七世的施政方针,想方设法要杀害他。虽然罗曼努斯二世的下毒,并未导致君士坦丁七世的直接死亡,但是极大损伤了君士坦丁七世的健康。 君士坦丁七世去世后,罗曼努斯二世继承了皇位。他的母亲是海伦娜,外祖父是罗曼努斯一世。

罗曼努斯二世经历了两次婚姻,944年,他迎娶了第一任妻子,即意大利国王的女儿欧多基娅,但是这次政治婚姻并未延续多久,949年欧多基娅便去世了,并未留下子嗣。956年,罗曼努斯二世迎娶第二任妻子塞奥法诺,她是一位旅馆老板的女儿。塞奥法诺生育了三个子女,即瓦西里二世、君士坦丁八世、安娜,分别出生于958年、960年、963年。瓦西里二世在960年4月22日被加冕为共治皇帝。罗曼努斯二世继位之后,并未善待自己的母亲及亲姐妹。他的母亲海伦娜听闻要被赶出宫,向罗曼努斯二世哭闹、威胁自杀,才勉强留下来,而他的姐妹则被放逐至约翰的修道院。海伦娜因女儿们的遭遇伤心不已,终日以泪洗面,于961年9月便过世了。

利奥在《历史》中这样描述罗曼努斯二世:“总体上说,他人还不错,言谈举止令人愉悦,外貌出众,具备贵族的品格,对所有臣民亲切又公正。但是他也沉湎于年轻人的嗜好与享乐,并将鼓励他这一嗜好的人带到宫里,他本不该这样做。” 斯基利齐斯谈道:“罗曼努斯(二世)年纪轻,纵情享乐,他几乎将所有的事都交给约瑟夫·布林加斯(Joseph Bringas, ωσ φ Βρ γγας)处理。”

罗曼努斯二世在位不足四年,基本延续了君士坦丁七世时期的大政方针。在土地法令方面,他再次明确了被转让土地的偿付义务,重申了对小农土地、军役土地的保护。在军事方面,罗曼努斯二世重用尼基弗鲁斯·福卡斯、利奥·福卡斯,成功收复克里特岛,并在叙利亚地区收复失地,进一步推进了帝国的东征进程,在帝国军事史上具有里程碑意义。

961年前后,罗曼努斯二世在回复省区官员的诏令中提及:“你对裁定的请求显露出了最近瘟疫带来的迫切压力及农业的严重歉收,我们将会妥善处理,以避免我们向不幸的小农施加的压力会猛于瘟疫。” 罗曼努斯二世在法令中提及的这次瘟疫,很可能是史料中记载的960年10月发生的牛疫。“在那段日子里已经困扰了罗马帝国一些时候的牛疫爆发了,这一疫病又被称为卡拉布拉,它摧毁损害着牛科动物。他们说它开始于老罗曼努斯(罗曼努斯一世)时期。据说正当他在博诺斯(Bonos)水池附近修建殿宇来避免夏日的酷暑,在挖地基的过程中发现了一个大理石牛头。发现的人将牛头粉碎并扔进石灰炉中,从那时起在罗马人统治的领土上,牛科动物所遭受的损害便没有停止过。” 牛疫的发生损害着农业中的主要畜力耕牛,也破坏着农业生产的正常进行,极容易引起谷物歉收等连锁反应。《塞奥法尼斯编年史续》记录了此时期君士坦丁堡谷物短缺的情况,流传下来的一则西米恩的信件中还提及了限制谷物价格来保证小农的购买力,很可能与这一形势有关。

罗曼努斯二世在土地法令中,对被转让土地的还款问题,进行了更为细致的规定,而且他将君士坦丁七世时期设定的三年还款期延长至五年,有助于减少小农的负担。对于实在无力偿还钱款的小农,也制定了具体的过渡办法,明确双方的权利与义务。“关于省区管理军事的官员的请愿书,我们神圣的皇帝除要求这些人也归还购买的钱款外,其他并无更改。因为他认为对于那些并无过错,只是心怀好意付出钱款的人,不仅要被剥夺已付的钱款,而且购得的土地也要归还,这种处理十分过分并欠缺公平。为了充分理解情况,他针对所描述的穷人增加了一个(适当的)限制条款,以便那些人可以将已出售的土地直接收回来,如果他们很明显是村社的成员,他们便可以通过五年期而不是三年期归还购买土地的钱款。他们因为不在意或懒惰而浪费或错过期限的,让他们以五年的辛勤工作赎回,既然皇帝已经以特定的五年期引导他们养成努力劳作的习惯了。”

“如果他们在法令颁布之前已经收回了土地而没有退款,他们将不会受到干扰;如果他们持有法官的裁定,他们可以保留这些财产,不会被没收。因为这项决定已经在法律中提及并被付诸实施,而之后皇帝的决定并不是为了重申过去的裁定。恰恰相反,司法守护者的皇帝已经明确地对他微不足道的仆人(我)表示,到那时已经处理过的案子会维持原状。如果贫穷的人得到了一个有利的裁定,不管以什么方式,并在不退款的情况下要求收回土地,他们提供了书面的决定,那么不要让你的权威打扰到这些人。”

“尽管如此,他们也需要在一定的期限内归还购买土地的钱款。期限终止时,如果他们只归还了一小部分钱款,或正在筹集钱款,或者在获得另一个固定的期限来归还钱款,令上帝满意的法官会要求他们提供书面保证,他们要把这些呈交给买者,以便他们在另一个你决定的固定期限内归还余款或所有的款项。”

“如果他们什么也没归还,特别是如果他们还向购买者立下了书面保证,但无力提供任何钱款,你要么将土地从村社中分离出去,如果你认为这对小农更为有利;要么暂且正式地将购买者安置在这些已售的土地中,从土地的使用权中按照比例划出未来的收入偿付给他,只要这些土地有必要被开发,大概三年,或更长,但是不超过十年;你应该安排双方亲自签订互惠的条款——购买者与村民,村民与购买者——以便当使用权在特定的期限内代替钱款属于购买者时,土地的使用将来还会再次归还到村社,小农也从来不会失去对它们的所有权。这种事情从文件中就必须澄清,不应因个人的不法行为而显得模糊。”

“如果小农有能力并愿意这样做,他们应该尽可能偿付大部分的钱款,并划出一部分交给购买者掌管若干年以从购得的土地中赢利。他们必须提供尽可能多的钱款,并设定期限,但是购买者被允许按照适当的比例从土地的使用中获利。例如,作为出售者的小农收到了100诺米斯玛,十年的使用权将交给购买者;如果小农现在或之后可以存到50诺米斯玛,那么购买者仅被允许耕种购买的土地五年。”

此外,罗曼努斯二世在法令的最后部分,严厉斥责了违法收购小农土地的人,并认为在君士坦丁七世颁布法令之后的土地收购,将不予退还钱款,作为对违法者的惩罚。“你将尽力通过这种方式规范这些事件,从第一部皇帝法令到我们前任的极其神圣的皇帝颁布的诏令,中间间隔18年 。从已故皇帝的统治时期,你将毫无意外地收回所有的军役土地,并像百姓收回他们的土地那样不用归还任何钱款,因为这些人在如此多的法令及规定颁布之后还在侵入村社中,并怀着极大的贪欲破坏着村社,而且还胆敢从农兵或小农那购买土地,他们是毫无理由的。”

961年,帝国成功夺回了克里特岛,这是罗曼努斯二世统治期间最大的军事成就。罗曼努斯二世在帝国军队登基后,将尼基弗鲁斯·福卡斯提拔为军区司令,960年春季,尼基弗鲁斯·福卡斯率军队从佩盖拉港出发,前往以弗所的南部,并于7月13日抵达克里特岛。这次远征共有250艘战船,超出以往的规模。这次征战的过程也十分艰辛,尼基弗鲁斯·福卡斯在七个月内尝试了各种攻城办法。

据记载,尼基弗鲁斯·福卡斯在营帐内召集部下,高声说:“我认为你们没有人会意识不到阿拉伯人后裔的残酷、暴虐,他们对罗马人的劫掠和奴役(就)发生在他们在岛上居住的时候,这座岛原本归属罗马人,厄运降临,它才被阿拉伯人夺去。难道不是因为他们的掠夺,我们的沿岸地区已很少有人居住吗?因此,上帝也绝不容忍这些谎话连篇、人面兽心、懒惰贪婪的人不断地蚕食罗马人的土地,在全能的神的帮助下,我们来到这里就是要将施加于我们的厄运加倍返回给他们。我们最近的胜利即是最好的证明。当我们刚刚登陆,晕船的状况还未缓解,在上帝的帮助下,我们已经杀了好多蛮族人。我们轻易地就将幸存者堵在城内。因此,我亲爱的士兵们,切忌懒惰与享乐;最近的灾难已经给了我们教训。如果与尼基弗鲁斯·帕斯提拉斯(Nicephoros Pastilas)一起出去侦察地形的人,能够听从我的警告不耽于享乐,他们也不会如此惨败。他们对我的警示置之不理,也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了代价。因此你们应该格外珍视同伴们的性命,保持冷静,密切留意,全力搜捕埋伏在这里的蛮族人,将他们从藏身地揪出来,一举击败他们。我们不要浪费时间在懒散、醉酒上面,要像一个罗马人,展示出我们高贵民族在军事战争中的实力与英勇。” 尼基弗鲁斯·福卡斯的这番说辞,很好地鼓舞了士气。

对克里特岛的攻取异常艰难,最后尼基弗鲁斯·福卡斯采取持久的围城策略,切断城内的供给,使城市产生饥荒问题。“当罗马将军尼基弗鲁斯看到城墙十分坚固,很难攻克及占领(因为几乎不可能通过强攻将其拿下,城墙如此之高,并被两条颇有深度的护城河所环绕),当他看到蛮族人不计后果的绝望以及他们的负隅顽抗,他决定不与那些决心死战的人战斗,也不去尝试不可能性。他认为他不应当让投掷物滚落到罗马军队身上,以至于使他们无端受到损失,但是他决定将城池交于饥荒之手,直至他得到机会可以准备攻城工具以及其他适于攻城的设备。因此他延迟了进攻,重新集结军队后,向军营进发。他用栅栏和沟渠巩固军营四周,操练着军队,并通过每日的训练使军队掌握了大量的经验。他同时命令选定的手工匠人准备围城的工具,一旦可用时他就让士兵们练习着进攻及突袭,他和他的军队在城池前度过了冬天。”

现代社会行为学家罗伯特·德克斯(Robert Dirks)的实验证明,随着饥饿程度的加深,个体的社会行为也呈现阶段性的有迹可循的变化,在食物短缺及饥荒发生的初期,灾民会出现互助及合作的现象以共渡难关,但是当饥饿状况继续恶化时,焦虑、紧张、不安的情绪在灾民中会不断蔓延,而灾民的社会行为也会出现大幅度减少,原有的社会网络甚至家庭亲缘关系不断被抛弃,个人生存成为首要考虑的问题。 从这方面考虑,因自然灾害和因军事因素产生的饥荒,都会引发以上的结果。虽然因围城战引发的饥荒范围相对有限,但是其为帝国带来的不利影响仍然不可忽视。这不仅考验着帝国的物质供给,也为这一城池的战后重建带来巨大难题,帝国显然需要耗费大量财力、物力来缓解饥荒期间被围城池遭受的破坏。

在付出巨大代价后,拜占庭帝国终于收复了克里特岛,这次军事胜利为帝国带来诸多益处。拜占庭几代人的夙愿终于实现了,帝国军队的士气大受鼓舞,为之后大规模的军事东征奠定了基础。这次作战不仅清除了威胁爱琴海岛屿及沿岸民众安全的阿拉伯海盗,同时也为帝国赢得了东地中海地区重要的海上航线和军事战略要地及商贸据点。

在罗曼努斯二世统治时期,尼基弗鲁斯·福卡斯不仅成功收复了克里特岛,还在叙利亚地区有所收获。尼基弗鲁斯·福卡斯带着大量战利品、俘虏返回首都,罗曼努斯二世在大竞技场为他庆功。尼基弗鲁斯·福卡斯受到众人景仰,受到皇帝大量赏赐,并被任命为东部军区司令。之后他率领军队越过博斯普鲁斯海峡,进军叙利亚,并大获全胜,将哈姆丹人赶至叙利亚最偏远的地区。962年,尼基弗鲁斯·福卡斯发动了多次对赛义夫·道莱的战争。他击败了塔尔苏斯的军队,并夺取了阿纳扎巴(Anazarba)。12月,在约翰·基米斯基的帮助下,尼基弗鲁斯·福卡斯突袭了阿勒颇(Aleppo),并取得胜利。

在尼基弗鲁斯·福卡斯进击克里特岛时,哈姆丹趁机入侵帝国的东部地区。罗曼努斯二世派遣西部军区的将军利奥·福卡斯(尼基弗鲁斯·福卡斯的弟弟)迎击哈姆丹。利奥·福卡斯勇敢无畏、孔武有力,具有极好的判别力,在危机时刻能够提出最佳的应对之策。 在利奥·福卡斯抵达亚洲地区后,面对兵力悬殊的逆境,他决定避免正面迎敌,而是攻占最有战略意义的据点,埋伏在那里,并守住敌人逃跑的路线,在敌人经过时,给予致命一击。利奥·福卡斯制定好作战计划后,为了鼓舞士气,发表了阵前演讲:“战友们,我们的皇帝悉知你们军团是最有实力的,既富有战争经验,又熟悉作战技术,所以把你们派来亚洲这一备受哈姆丹摧残的地区,并委任我完成这一任务。因此,我给你们的忠告是,对付敌人靠的不是蛮勇,而是完备的作战计划。因为胜利靠的不是一场激战,而是周密的战前筹备,关键时刻的智取才会获胜。你们清楚敌人的部署,他们分布在平原各处,人数众多,可以说不计其数。我知道你们的军队是勇敢的、有力量的,但是没有人敢说人数已经充足了。因此,因为我们是罗马人,我们必须准备妥当,找到解决困难问题合适的解决方法,选择权宜之计而非以身涉险。因此,我们千万不要轻率、鲁莽地进攻,否则将陷入不幸。因为莽夫的行为往往带来危险,而谨慎的考量则可以拯救性命。” “因此,兄弟们,我建议你们不要冒险在平原地区袭击蛮族人,而是要埋伏在险要之地,等待他们路过;给予他们猛烈一击,勇敢杀敌。我认为通过这种方式(可以说在上帝的帮助下),我们可以战胜敌人,可以将敌人从百姓手中抢走的东西拿回来。敌人通常会被出其不意的袭击打败,他们傲慢、自大的态度也随之消解。因此,听到我的号令后,带着你与生俱来的勇气与胆量去迎击敌人吧。” 利奥·福卡斯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强调对战的技术性,指挥帝国军队取得了成功。

罗曼努斯二世在位仅三年零五个月,便于963年3月15日去世,皇子瓦西里二世年仅五岁,君士坦丁八世年仅三岁,由罗曼努斯二世的遗孀塞奥法诺皇后摄政。同年7月2日,尼基弗鲁斯二世在凯撒里亚被部下拥立为帝,并很快挥兵君士坦丁堡,同年8月16日,由牧首波利厄弗科斯(Polyeuktos)为尼基弗鲁斯二世加冕,完成拜占庭皇帝称帝的礼仪步骤。同年9月20日,尼基弗鲁斯二世与皇后塞奥法诺结为夫妻,成为马其顿王朝皇室姻亲,并获得一定统治合法性。关于尼基弗鲁斯二世称帝的直接原因,斯基利齐斯在其作品中记载了两种版本,分别为“被动说”及“主动说”,他认为尼基弗鲁斯二世蓄谋篡位的主动说更接近事实 ,而利奥在《历史》中仅记载了尼基弗鲁斯二世因受到朝臣约瑟夫·布林阿斯的猜忌不得不称帝自保的“被动说” ,似乎不太合理。对于两位史家记载的差别,学者认为利奥在写作《历史》的过程中主要采纳了对尼基弗鲁斯二世所代表的福卡斯家族有利的史料。尼基弗鲁斯二世的篡位,是军事贵族对皇权的成功篡夺,也体现了马其顿王朝的政治困局,他们既需要依赖军事贵族推进东征进程,却也要防备后者对皇位的觊觎,随着帝国东征的顺利进展,军事贵族获得赫赫军功,也更加具备篡夺皇位的实力。在幼帝继位、皇权不稳之际,这种篡位更易实现。 6gk74Q7qyXk6iqnFkk3xwgfhWN9gZyNOhMYtwc3iGWtDmfd+6klvibPANOnNgmN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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