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病和情绪有关这一事实只是复杂情况中的一个方面。普通感冒只有一个病因——感冒病毒,冠心病却不是这个样子,它被没有起主导作用的一团危险因素包围着。看似面临相同风险的两个人,其中一位可能会患上心脏病,另一位却可能会逃过一劫。这可能会让人感到惊讶,因为在单词联想游戏中,大多数人听到心脏病发作时首先想到的词就是胆固醇。预防心脏病的运动在降低血液中胆固醇水平的药物上已经花费了数十亿美元。即使在由奥尼什首创的已被验证可以逆转冠心病的非药物治疗方案面前,依然有占比很高的病人选择使用药物。我们的目标是激励你追求一种疗愈的生活方式,但人们已经习惯于不经思考就依赖医生和药物。就冠心病而言,关注胆固醇从来就不是最健康的方法,因为这并不能完全解决一种复杂的疾病。
有关冠心病的风险因素问题完美地说明了全系统方法的巨大优势。如果心脏对你的生活方式包括人际关系和情感生活有反应,那么保持心脏健康就应该是全方位的。让我们从勾勒风险是如何形成的开始。正如我们在之前提到的,医学史上最大的谜团之一是20世纪50年代袭击美国的早发性心脏病的流行。当时传统上认为心脏病是相当罕见的。世纪之交,美国著名的外科医生之一,约翰·霍普金斯医学院的威廉·奥斯勒宣布,一名全科医生每年可能只会遇到一例心绞痛病例。而在20世纪50年代,医生每周或每天都会遇到抱怨胸痛的病人(主要是男性)。1900年,肺炎是美国人的主要死因,当时人们的平均预期寿命是47岁。而到了1930年,心脏病已成为美国头号疾病,而且此后一直居于首位,此时人们的平均预期寿命为60岁。
中间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通常的解释是因为人们的寿命更长了,所以心脏病的发病率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急剧上升。随着寿命的延长,一种一直普遍存在的疾病正在被揭开面纱。更好的卫生条件在延长人们的寿命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而传染病的微生物理论形成了更好的预防机制。即使人们对抗生素特别是青霉素的使用大大减少了传染病的发生,也没有人预料到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40~60岁的男性因心脏病发作而死亡的人数(预先考虑的范围)会攀升到令人震惊的高度,导致这种流行病在20世纪60年代中期达到了高峰。从那以后尽管我们的预期寿命一直在增长,但死于心脏病和脑卒中的人数却在稳步下降。
心脏病死亡人数的持续下降不仅仅是控制胆固醇的结果,还有以下这些重要的因素:
· 许多心脏病的发作是由心脏感染(急性心内膜炎)引起的,可通过血液测试或超声心动图检测并采用抗生素治疗。一些研究者认为这一因素在减少心脏病发作死亡中起主导作用。
· 有人在心脏病发作后,得到了医院较好的治疗提高了存活率。
· 结合上述情况,发现有心脏感染的患者可在医院接受治疗,如果他们碰巧因感染而发作心脏病,相对来说在医院活下来的概率会更高。
人们没有看到的是,形成风险的因素有所改善。总结如下:
· 哈佛大学著名心脏病学家保罗·达德利·怀特,在1955年艾森豪威尔心脏病发作后被任命为这位总统的医生。怀特认为美国饮食结构的改变是导致心脏病流行的主要原因。在大萧条之前和大萧条期间,因为收入低,所以大多数美国人吃很多蔬菜和少量的肉类。随着战后的经济繁荣,富含肉类的高脂肪饮食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增长。
· 怀特被认为是首先推动预防心脏病的人,他还指出,随着美国人在生活中坐着不动的时间越来越久,增加体育锻炼对健康会很有好处。
· 怀特强调的第三个因素是控制体重。
· 后来,随着对压力的理解进一步加深,A型性格的概念进入了流行文化。心脏病发作与A型性格有关,A型性格具有严格、要求高、驱动力强、完美主义等特点,而B型性格则更放松、更容易接受,通常也不去苛求什么。
· 当人们关注烟草的不良影响时,毒性也随之进入了考量。虽然肺癌是主要靶点,但人们也发现吸烟迟早会攻击血管内壁,包括冠状动脉。
· 心脏病发作的男、女性别差异在很大程度上归因于雌激素的作用,因为雌激素能保护妇女在绝经前不患心脏病。
· 高血压通过对冠状动脉内膜施加压力,加剧脂肪斑块沉积的裂缝,从而加重心脏病。
这些风险并不仅仅是胆固醇(细胞结构所必需的一种化学物质)的问题,所以表面上看来,我们饮食中的一个因素似乎是唯一的罪魁祸首。顽固的愤世嫉俗者喜欢指出制药公司推销药品所赚取的巨额利润,或者美国人在寻找能立即解决问题的药丸时的“银弹”思维,当医生知道冠心病是一种具有多种预防途径的复杂疾病时,他们更倾向于给患者开一种降低胆固醇的药物。
然而,愤世嫉俗并不能带来解决方案,控制风险因素仍然很重要。尽管存在不遵守规定的问题,但现在越来越多的美国人过着对心脏有益的生活:经常锻炼;减少食用脂肪和糖(现在有人怀疑,后者可能比饱和脂肪更危险);冥想和做瑜伽;不吸烟。
我们将在下一章讨论这些预防措施,包括胆固醇并发症的预防措施。让胆固醇成为罪魁祸首和降低胆固醇成为灵丹妙药,这是没有根据的。北美的医疗诊所,对四个大型一级预防试验进行了荟萃分析(即一项检查多项研究)后,1994年提出,在采取降低胆固醇的治疗之后,非致命性心脏病发作和致命性心脏病发作概率可能分别减少24%和14%。
我们对“灵丹妙药”的成瘾性如此之强,以至于像他汀类这种被广泛使用的降胆固醇药物,被吹捧成一种解决方案。当然,他汀类药物可以显著降低心脏病发作或脑卒中的风险。2016年,英国著名医学杂志《柳叶刀》的一篇文章声称,在英国,他汀类药物每年可预防8万例心脏病发作和脑卒中。但是相对风险和绝对风险之间的差异却被隐藏在视线之外。
假设医生根据所进行的风险评估告诉你,服用药物可以降低50%的心脏病发作风险。这听起来令人印象深刻,但如果患心脏病的绝对风险一开始只有10%,那么只是降低到5%你就不会留有那么深刻的印象了。与“降幅5%”相比,“降幅减半”听起来更激动人心,这就是为什么制药公司往往只给出相对风险的改善。(对一些人来说,这种相对风险的降低至关重要。事实上,鲁迪来自一个有着严重早发性心脏病病史的家庭,他服用他汀类药物作为必要的预防措施,以使他的低密度脂蛋白,即坏胆固醇,保持在60以下。家族史可能指向一种基因风险,除非用降低胆固醇的药物干预,否则这种风险是无法抵消的。)
医学研究者对同一数据提出了不同的观点。在2009年1月写给《新英格兰医学杂志》的一封信中,纽约市圣卢克·罗斯福医院的大卫·H.纽曼举了一个显著的例子。最近,一项荟萃分析显示服用他汀类药物有相当大的益处,这一结果鼓舞了医学界:
全因死亡率的相对风险降低幅度(20%~30%)是不准确的。5年内相对风险降低了12%。这一数字意味着,每417名服用他汀类药物的患者每年会有一人活下来,或每83名接受5年治疗的患者中就有一例死亡。在这项荟萃分析中,绝大多数受试者已经确定患有冠心病,而对照组受试者的死亡率(9.7%)则相当高。
服用他汀类药物确是有益的,但在风险较低的患者(即目前接受他汀类药物治疗的绝大多数患者)中,这种益处很小。应明确告知患者,以便他们根据自己5年内的死亡风险,同时考虑到这些药物的已知危害和成本,去了解他们从他汀类药物治疗中获益的机会。
每个人,无论是大众还是医生,都喜欢听有关心脏病发作风险降低的好消息,而且很容易忘记相对风险和绝对风险之间的差异。从绝对意义上来说,对于已经确诊为冠心病的患者来讲,风险并没有降低多少。在五年的时间里:
96%的人没有看到任何好处;
1.2%的人幸免于致命的心脏病而延长了寿命;
2.6%的患者通过预防心脏病复发而获得帮助;
0.8%的人通过预防脑卒中得到帮助;
0.6%的人受到糖尿病的伤害;
10%的人受到肌肉损伤的伤害。
这些发现与一般结果一致,这个研究还发现他汀类药物能降低心脏病人的绝对风险,但平均降低率只有3%,这与公布的相对风险可以降低20%的数据差别很大。
美国心脏协会认为服用他汀类药物总体来说是有益的。为了支持这一观点,《柳叶刀》杂志2016年的一篇综合性报告显示,如果连续五年服用他汀类药物,每年增加的他汀类药物剂量可以降低心脏病和脑卒中等重大血管疾病的风险。总的估计表明,如果1万人在这五年内用他汀类药物降低低密度脂蛋白胆固醇,将有效预防其中1000例血管类疾病。换句话说,绝对收益为10%。对于像鲁迪这样有严重家族史,要求保持低密度脂蛋白水平的人来说,这个益处足以证明服用这种药物是合理的。但对于风险较低的人来说,还需要用药吗?目前政府的建议是,在与你的医生进行风险评估以后,如果你的心脏病风险超过10%,并且年龄在40~75岁,那么应该服用他汀类药物。
尽管他汀类药物被公认为降低胆固醇的黄金标准,但它绝不是万无一失的。两项已发表的研究发现,在他汀类药物使用者中,斑块的钙化实际上增加了,反倒促使他们心脏病的发病率上升。一项对6600名未确诊为冠心病的男性进行的研究显示,服用他汀类药物的男性钙化斑块的患病率和程度比未服用该药的男性高出52%,其研究结果发表在《动脉粥样硬化》杂志上。他汀类药物还可以与普通的降压药、血液稀释剂以及抗生素一起发挥作用。育龄妇女服用他汀类药物时必须同时服用避孕药,否则他汀类药物可能导致新生儿存在缺陷。
让我们撇开是否值得服用长达五年的他汀类药物,先计算一下成本和可能的副作用吧(肌肉疼痛是最常见的,而且这种疼痛会随着年龄的增长或服用其他与心脏相关的药物而加剧)。大众对一个更重要的统计结果还不太了解:服用他汀类药物并不一定能延长寿命。考西克·雷博士和他的同事2010年发表在《内科学档案》上的一项荟萃分析指出,他汀类药物对各种原因致死的死亡率没有影响。他汀类药物是通过控制一个危险因素起作用的——降低血液中的低密度脂蛋白胆固醇水平,低密度脂蛋白被认为是“坏胆固醇”。然而,低密度脂蛋白水平并不能显著影响一个人寿命的长短。人们必须考虑诸如炎症和钙化倾向等其他因素的影响。
毫无疑问,冠心病的风险疑云令人困惑,而且当我们选择生活方式时,也没有被告知哪种风险是关键因素。是饮食中的胆固醇还是工作中的压力?是因为整天坐在电脑前还是因为超重?这些风险也无法拯救另一个关键因素——随着年龄的增长,人们进入了最容易得心脏病的几十年,而且也更倾向于减少诸如坚持身体锻炼、遵循健康饮食和保持理想体重的努力。(盖洛普在2015年对33.5万名美国成年人进行的一项民意调查显示,51.6%的人说他们每周至少锻炼三次,每次30分钟。但这并不能真正达到政府建议目标,政府建议每周进行150分钟中等强度到高强度的体育锻炼,再加上两次或两次以上锻炼所有主要肌肉群的力量锻炼。根据目前疾病控制和预防中心的数据,只有20%的成年人符合这一指标。最喜欢体育锻炼的人有以下特征:年龄在18~26岁,年收入超过9万美元,居住在美国西部,而且是男性。同时研究显示只有五分之二的肥胖者每周至少锻炼三次。)
在全系统方法中,我们希望清除风险谜团。首先,让我们停止孤立心脏,不能再把它当成是一个脆弱的和必须引起我们持续关注的器官了。从宏观角度来看情况大不一样,根据美国和欧洲的统计,一个已经65岁的人平均还能再活19~20年。这个平均值对男性和女性都适用,但如果有人因贫穷、吸烟或其他原因过着不健康的生活,寿命的延长时间会有明显变化。然而,如果有人问第二个问题:这些寿命延长的时间中有多少年是健康的?那么答案令人震惊:大约一半。65岁的男人通常会有11年的健康生活,而65岁的女人则略短。虽然人们对健康这个词的定义各不相同,但总的来说,这段时间是生活质量逐渐下降的十年。归根结底,这是我们需要改进和预防的,一种治疗心脏病的方法会让我们牢记保持生命健康的重大目标。
如果我们想找到有利于整个身体系统的疗愈方法,我们需要更坚实的基础,让我们从被称为心率变异性(HRV)的测量开始。心跳的典型声音犹如持续的鼓声,先是一个微弱的节拍,接着是一个强烈的节拍:噔、咚,噔、咚。事实上,一颗健康的心脏是灵活多变的,并能根据情况改变其节奏。马拉松运动员跳动的心脏与印度瑜伽修行者冥想时几乎停止跳动的心脏有很大不同。在更微妙的层面上,我们的心脏会对日常压力的刺激做出反应,即使是最轻微的压力。如果我们很紧张,心跳就会变得像稳定敲击的鼓声,快速而均匀。从医学角度来说,这意味着心率变异性很低,并不是一件好事。在糖尿病患者当中,心率变异性低与心脏健康状况差有很大关系,甚至会增加心脏性猝死的风险。
当心脏在心跳速度较快或较慢(取决于身心经历了什么事情)的可变范围内反应时,心脏就会发生高心率变异性。就其本身而言,人类的心跳速度约为每分钟100次,但负责整个身体无意识过程的自主神经系统的作用将其降低到每分钟70次左右。平均来说,这是一个理想的静息速率。但归根结底,神经系统的作用才是最关键的。
当心率变异性高时,自主神经系统处于平衡状态。通常情况下,那些可导致急性应激反应以及压力反应的信号会被促进休息和放松的信号所控制。当心率变异性较低时,它不仅可以指向心脏问题,还可以提供其他关于癌症、糖尿病、脑卒中、青光眼等病症的诊断线索。这些作用的深远影响引起了自主反应研究者的兴趣。例如,我们可以通过对眼睛施加压力,或者摩擦颈部两侧的颈动脉来干预和减缓心脏跳动。
随着监测血压、心率和其他生命体征的可穿戴设备的出现,心率变异性成为衡量一个人压力感的最佳单一指标。通过简单的深呼吸或几分钟冥想,我们就可以提高心率变异性,同时减少压力反应。可穿戴设备可以监视和验证变化,如此一来,主观和客观融合在一起,就像它们在身体和心灵结合中所做的那样。
假设你要去上班但是马上就要迟到了,所以赶紧冲出家门。早上天气非常寒冷,发动车子,却发动不起来。在那一刻,现实的两面都开始产生影响。客观方面是外部的压力:车没电了,这会导致身体的客观变化,像肾上腺素和皮质醇这样的压力荷尔蒙很可能会产生作用,大脑的情感中心(杏仁核)会表现出高度的活动性,血压可能会升高,心率也会加快。所有这些都是身体压力反应的典型特征。主观方面,反应范围是如此的多变,以至于人们无法预测。比如说,如果你刚参加工作的第二个星期就被解雇了,这对你将是一场灾难,你可能会惊慌失措。但是如果是另外一种情况,比如你是这个公司的老板,那你就会觉得这只是日常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而已。在日常小压力的范围之外,改变一个人生活的主要压力会引发从悲伤、难过到极度恐惧、抑郁、自杀倾向等各种情绪。
奇怪的是,整个身体系统是如此的敏感和精力十足,一切都在它的掌控之中。但归根结底,起到关键作用的还是主观因素,我们对压力的感知和理解决定了压力对我们的影响有多大。一块没电的汽车电池可能会引发一场事故,也可能什么用都没有。那么严重影响我们内心活动的衡量标准是什么呢?这个问题非常重要,因为就危险因素而言,低心率变异性与许多心理和生理疾病有关。作为精神疾病的标志物,低心率变异性都会或多或少地出现,无论是抑郁症还是广泛性焦虑症、创伤后应激障碍、双相情感障碍和精神分裂症。我们的心脏遭受着心灵压力之苦。在生理方面,低心率变异性与炎症有关,它为一系列疾病打开了大门,这再一次表明低心率变异性可能是疾病的标志,这些疾病似乎与其他疾病如癌症、糖尿病和心脏病等之间没有关系。
很明显,增强心率变异性是好的——这在医学上是得到肯定的。实现这一目标的直接方法是我们已经提到过的冥想和其他沉思练习。如果回头看前面关于身心路径的插图,会注意到心脏位于肠区发出的“自下而上”信息和大脑发出的“自上而下”信息的中间位置。对于正在寻找负责双向传递信息的特定解剖部位的生理学家来说,他们最关注的是迷走神经,所以让我们来更加认真地研究一下它吧。
刺激迷走神经
迷走神经一词起源于拉丁语,意为“游荡”,这就是迷走神经的主要作用。它是从大脑直接分支扩散到全身的十二对脑神经之一。迷走神经从大脑游走到肠道,沿途均有站点,主要站点位于心脏和肺。它的主要职责是调节心脏、肺和消化等功能。迷走神经是身体中最长的神经,它有两个主要的分支,从脖子的左右两边向下分布。迷走神经可以说是从肠道到大脑的内在神经。这些信号是由肠道微生物群产生的,肠道微生物群是居住在肠道内的细菌。肠道微生物群包含的基因是人类基因组的200倍(400万VS. 2万)。
在关于神经的许多作用中,有一个重要的区别:一些神经从大脑发出信号(传出神经),而另一些则将信号传回大脑(传入神经)。由于迷走神经有无数的小分支,几乎可以到达每个器官,所以它负责80%~90%的传入冲动。通俗地讲,这意味着身体信息高速公路沿线的感官信息(特别是疼痛和压力影响)是沿着这条神经传递的。结果,当迷走神经活动少时,许多事情可能就会出错——活动减少会导致感染、类风湿关节炎、狼疮、肠易激综合征、结节病(一种不明原因的疾病,可导致淋巴结肿大)、创伤、抑郁和压力等增多。刺激迷走神经会对你的心跳和心率变异性产生即时影响。
现在已经习惯了这些跨越身心边界的疾病清单了吧。迷走神经在这里是一条双向通道,在肠道和大脑之间来回传递信号,这一点非常重要。它调节着肠道与大脑之间的反应,而这在炎症反应中可能非常重要。公开发表的研究结果表明,冥想和各种沉思练习可以通过刺激迷走神经从而减轻炎症,进而改善免疫反应。
刺激身体上的迷走神经实验足以明证。这需要外科植入一个小小的靠电池电力运转的发电机,其大小和手表差不多。这通常作为门诊手术进行,植入物会被塞进左锁骨下方的空间里。一根金属丝从迷走神经左侧分支下行的地方进入颈部,金属丝进入颈部之后就会环绕在神经周围。当发电机打开时(有从弱到强的各种挡位),它会发出微弱的电脉冲刺激迷走神经。
从传统的医学训练来看,让人心醉神迷的是迷走神经被刺激后可能带来的巨大好处。目前,至少有对32种疾病的研究正在进行中,并显示出积极的结果,包括酒精成瘾、不规则心跳(心房颤动)、自闭症,以及各种行为失常的生理和心理疾病,如心脏病、情绪障碍(抑郁和焦虑)、各种肠道疾病、上瘾症、阿尔茨海默病等。到处“游走”的神经连接大脑和身体的许多部分,这意味着它可以从整体上对患者起到治疗作用。
关于迷走神经的突破性发现来自神经外科医生、分子医学专家凯文·J.特雷西。特雷西博士认为,人体的免疫系统一定是为了保持体内平衡,即身体的整体平衡而进化的。当炎症作为正常免疫反应(即所谓的炎症反射)的一部分而发作时,身体就会失去平衡,从而进入愈合模式。有一些特殊的化学物质可以调节这种由细胞核控制的反射。一个重要的炎症标志物是一种被称为细胞因子的化学组。众所周知,细胞因子可能会超出正常范围,当这种情况发生时,人们就会出现急性或慢性炎症。以此类推,身体迸出的火星不但不会熄灭,反而会燃烧起来。
长期以来,人们一直认为免疫系统会自行调节炎症反射,但从2011年开始,特雷西和他的同事们发现,一种叫作乙酰胆碱的大脑化学物质或神经递质参与了调节细胞因子数量的动作。他们特意将乙酰胆碱与脾脏中的记忆性T细胞连接了起来。这条信息传递所走的“高速公路”就是迷走神经。(2014年5月,《纽约时报》星期日杂志刊登了特雷西一篇标题很贴切的文章简介——“免疫系统会被入侵吗?”)
特雷西和他的团队在2012年发表的一篇论文中展示了刺激迷走神经的治疗效果,该论文揭示了类风湿性关节炎症状的改善,而类风湿性关节炎对传统药物治疗是有抵抗力的。这一结果为许多领域的研究打开了大门。突然,“脑—肠”轴成为内科医学中最热门的话题之一。疾病的范例现在正经历彻底的修正,修正总是朝着将身心视为整体系统的方向进行。
例如,数以百万计的人患有肠易激综合征,也称之为痉挛性结肠、神经性结肠或黏液性结肠炎。这种疾病让人十分痛苦,不仅会导致严重的腹痛和不规则的排便,而且还会导致病人在心理上痛苦万分,因为你不知道这些不可预知的症状何时会发作。在被视为单纯的局部肠道问题时,肠易激表现为一种导致肠道区域过敏的炎症——轻微刺激就会发作。
现在随着迷走神经的发现,这种疾病的模式也随之发生了改变,不同的大脑区域被牵涉其中,如体感皮层、岛叶、杏仁核、前扣带回皮层和海马体等。输出和传入的神经信号都沿着“脑—肠”轴传递,一旦大脑被激活,情绪和压力反应就有了一个主要的出口。这有助于解释为什么肠易激综合征的许多患者发现自己要去做心理治疗,就是因为他们日常生活中的功能障碍使他们太过焦虑和沮丧。
然而,由于我们知道肠易激患者存在异常的脑信号,所以再去把他们疾病的生理和心理方面分开已经没有意义了。迷走神经植入术是治疗这种疾病的主要乐观原因之一,因为它能增强“脑—肠”轴的活动。同样即将出现的还有无需手术就能刺激迷走神经的可穿戴设备,它能通过皮肤发送微弱的电脉冲,而皮肤上的神经则与诸如耳朵周围的迷走神经紧密相连。
迷走神经是令人信服的且坚持唯一身心观点的例子——实际上,它是心脏承载生理和心理事件信息的生命线。一个完全无创的可替换方案就是冥想,长期以来它已被证明可以减少压力。有一个关于冥想者的传闻,说他们的易激肠道在冥想后变得好起来了。大脑直接影响免疫系统中的T细胞,这个突破性的发现令人震惊,甚至连这一领域的专家也这样认为。医学院的教学总是把中枢神经系统放在一个隔间里,把免疫系统放在另一个隔间里。现在有人觉得,刺激迷走神经的生活方式有几十种可供选择。这是拼图游戏的关键部分,表明免疫系统是与大脑相连接着的,它不是一个孤立的系统。但我们一定不能被所有这些生理证据带到错误的方向上去。疗愈不仅仅是身体方面的控制,关键是意识方面的控制。
意识和炎症
我们一直在说无法改变那些我们没有意识到的东西。对许多慢性疾病包括冠心病来说,一个关键的环节,也许是最终的答案——炎症,似乎是很难或不可能察觉到的。就心脏内部产生的变化而言,最初的影响是微乎其微的,需要在医学方面做点说明。动脉内光滑的表面被称为内皮,它之所以光滑并不完全停留在外表。内皮细胞是动态的和活跃的,分泌化学物质用来驱除对它有害的毒素,比如人们吸烟所产生的残留物。与水管不同的是,血管会通过扩张和收缩来改变流经它们的血液量。在心脏类疾病中会出现形成僵硬斑块的问题,但根本问题是动脉粥样硬化,通常被称为动脉硬化。
就像秋天聚集在水沟里的树叶一样,当冠状动脉的内皮层开始出现裂缝时,漂浮在其中的少量低密度脂蛋白胆固醇就会被卡在其中,脂肪沉积会随着钙的积累和微小的血凝块而慢慢变硬。随着时间的推移,冲进去处理动脉壁内低密度脂蛋白胆固醇的白细胞也会变成斑块。(动脉粥样硬化不仅限于冠状动脉,而是一种全身性疾病。脑卒中的潜在可能性通常与颈部颈动脉的斑块有关。)众所周知,高血压、吸烟和高低密度脂蛋白水平是导致斑块产生的原因。
但这并不是疾病的起源。在显微镜下,动脉粥样硬化的最初症状似乎是因动脉肌肉细胞中的脂肪条纹而引起的。这些脂肪条纹明显出现炎症,内皮层的裂缝是从炎症发展出来的。没有人知道脂肪条纹起源于何处,但似乎在遵循传统预防措施的时候,这种疾病已经远远超过了它的最初起源阶段。然而在脂肪条纹和裂缝之间的罪魁祸首——炎症,就是我们的攻击对象。
发炎是个彻头彻尾的全系统问题。但是如果我们在日常生活中无法察觉到炎症,又怎么知道该做些什么呢?与急性炎症(如烧伤或伤口)引起的发红、肿胀和不适不同,初级慢性炎症很少有明显症状。炎症的标志物,特别是细胞因子,会出现在患有动脉粥样硬化的动脉壁上。意识可以起到重要作用的地方是压力区域,有充分的记录显示,压力会导致炎症。
冥想通过在大脑无意识自主反应水平上发挥作用来减少压力。但是当自我意识变得强烈的时候,无论是通过冥想还是其他途径,我们都会开始回到使整个系统处于一种低水平压力反应中的消极输入状态。尽管化学反应很复杂,但破坏性事件的链条很清楚:
压力→炎症→动脉粥样硬化→冠心病
如果这一连串事件中的第一个环节是自我意识,那么剩下的环节要么是可以预防的,要么是可以减少的,这样治疗就变得更容易了。前文中,我们给出了一些关于如何在工作中保持自我意识的建议。但是自我意识会被各种各样的东西所阻碍,以工作场所为例:
· 最后期限的紧张会导致一定程度的压力,这种压力是长期存在的,我们通过排除压力来适应它,最终使之正常化。但我们的细胞没有这种阻断机制,仍逐渐受到伤害。
· 在平常工作日的持续需求之下,心率变异性受到影响。
· 人们在现代工作中久坐不动的习惯——其中许多工作需要花数小时在电脑前——削弱了肌肉张力,加剧了肥胖症的流行。
· 日常工作中的重复会使人头脑迟钝,情绪低落。
· 工作场所的人际关系紧张会使人产生怨恨、愤怒、嫉妒和焦虑情绪,而这些情绪最终会被推到视线之外而不是被真正解决掉。
· 未表达的负面情绪和紧张情绪沿着迷走神经在大脑、心脏和肠道之间来回传递,造成器官功能减退,通常表现为胃部紧绷、肠胃不适、便秘和其他炎症。
这些工作场所的压力源提供了一个典型的例子,说明“正常”的生活实际上是如何阻碍疗愈的,并且在工作场所之外的家里也存在类似的压力源。然而,不管功能失调的速度有多慢,整个系统都在付出稳定的代价,而且这个代价还在每天一点一点地上升。当我们去上班的时候,是带着50万亿个细胞去办公室的,所以它们的健康最终决定了我们的健康。
炎症是一个复杂的问题,主要发生在隐藏的细胞层面,但压力反应却是我们在日常生活中可以控制的。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却是大多数人最不注意的因素。他们通过节食和锻炼来改善生活方式,却同时又过着快节奏、高要求的生活,而这样的生活正是问题的核心所在。我们疗愈旅程的下一步是去看看压力和疗愈反应是如何在最深层次上联系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