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夫妻俩齐心合力办了一件事

我九个月大的时候，父亲抱着我，母亲跟在后面，他们庄重地走到距我家不远的一户人家，虔诚地坐在一位老先生的面前，请求给我看看面相、算算命运。虽然我的蒙古爷爷很会算，但越是亲近越不信，认为总说好听的，不说实话。父亲30多岁得子，分外珍爱女儿，望女成凤心切，恳请这位有道行的大师算出真相，说出实情，方便有邪早驱，有难早避，花钱修正命运，好让女儿一生平安富贵。

听邻居范大爷说，这位大师赫赫有名，请神驱鬼，占卜算命，看风水看面相，甚至变戏法都会，很灵很准的。仙气十足的老先生重重地看了父亲一眼，又瞅瞅母亲，这才把目光投向幼小的我，抓着我的小手问了生辰八字。掐指算了一阵，沉吟说：“你的闺女命运不错，生辰八字中占着两个重要的字。”父亲和母亲同时问道：“什么字？”老先生说：“一个是‘文’字，还有一个是‘艺’字。文章的文，艺术的艺。”父亲有点失望，随口说：“不是‘贵’字或‘福’字吗？”老先生不屑，沉下脸说：“你懂吗？不懂。贵是怎么来的？”父母无言。“福是怎么来的？”父母更加困惑。老先生闭目不再说话。母亲看了父亲一眼怪他多嘴。父亲赶紧把我交给母亲，赔笑点烟，连声说：“仙家，我不懂不为怪，还是听老先生明示，明示。”老先生接了烟款款说：“为人父母都是希望子女有福有贵，成龙成凤，飞黄腾达。可你孩子要文没文，要武没武，要技术，没技术，要人品，没人品，谁给你贵？谁给你福？你以为贵和福天降地生西北风刮来的？”父亲附和着说：“是，是，这得自己刨闹才行。”老先生拍腿说：“对，这才说对了。可是有人天生就没这个刨闹的兴趣和爱好，就是吃喝嫖赌，馋懒不待动，哪来的富贵哪来的福分？爹妈给他传下来的财富还得让他败光了，只能和贵呀福呀越来越远。而有兴趣创世走正道的人，他肯定坎坷磨难、灾灾祸祸很多，可他最终离富贵福分只能越走越近。这辈子没有功成名就，下辈子也会飞黄腾达。”母亲含笑小声说：“我这小人家的闺女还能创什么世呢？只图个平安吉顺就好。”老先生说：“这才回到正题了。你这闺女倒是有创世的天分，你们有钱尽管供她念书，她是靠笔杆子吃饭的人，笔杆子里出技艺这就是她的本事。”父母的心灯闪亮了，低头看着幼小的我，咬牙坚信，一定要信，信我能创世。老先生又说：“孩子生得黑眼仁大，为人宽厚；鼻梁高鼻头肥硕有财命；眉毛重，恒心毅力强，眉梢长有静气；口形似元宝处事公道。总体说这是个好闺女，有出息的闺女。”父母面面相觑。老先生说：“你的生辰呢？”父亲把他的生辰告诉老先生，老先生掐了掐手指很遗憾地小声说：“后生，你才是个创世的人，可生不逢时啊，不过你人性好，是正道上跑的车，一辈子受不了制也发不了财。”父亲疑惑说：“我发不了财？”老先生没有搭理他，又掐掐手指说：“后生，你是木命，你闺女是水命，水养木，木成林，你这闺女会帮你滋养润物，让你的林子茂盛葱茏，你会得她的济，算你的福分。”父亲喜忧参半，自己发不了财，最终还得靠女儿滋养，他不接受。可女儿是他的福分？他试探地问问：“那我这闺女又能创世又有技艺，五官有财命，还能帮我赶车拉套，一个女儿家还要啥呢？这了不起啊！”

老先生点点头说：“对。但命是命，运是运，峰回路转，看世道怎么个转法，看她生得逢不逢时吧。”父亲略略思考说：“是这么个理儿，谁也说不准，是吧？您老看看她妈咋样？”母亲摇头说：“看啥，我命不好……”老先生瞟一眼母亲说：“不用看，不用看，你这媳妇儿品行好着哩，只是和你一样，生不逢时。”这下让父亲失望了，一家三口都生不逢时，那么逢时在什么时候？老先生说：“这后生，我怎么给你说呢，说深了你不懂，说浅了你不信，比方说一朵鲜花，生在早春开放时间就长，生在秋天，人家秋凉了你绽放了，你想想去吧。一片竹林，生在南国是什么成色？生在咱们这儿能活吗？”父亲懂了，可老先生又说的几句他彻底懵了。“你比如说人吧，人家流行坏人当红时，你偏偏是个好人，人家流行好人当红时，你偏偏学坏了，那你的命还能好吗？”父亲第一次听说坏人还流行当红？那大家都当坏人去了，谁当好人？再就是好人学坏了是你自找的，还能愿命不好！简直颠覆他的认知。但让人家算命，信不信由你，你还跟人家辩论，谁给谁算？他不敢细细琢磨。主动转移话题，请老先生给他取个官名，说新社会申报户籍他还没有正式的名字，蒙古名字叫哈伊勒，自己放弃蒙古族决定当汉族，还没有名字。小名叫二娃，也不算名字，只是表明他是家中第二个孩子。老先生问：“你的蒙名是什么意思？”父亲说：“还是二的意思。”老先生说：“你可不能再二了，赶紧改掉。”他闭目想了想，说：“你的命是林中木，你闺女是长流水，长流蓄海，林木苍翠，遥看中央，你就叫海中吧！”父亲很满意。别的再没什么可求了，父亲谢过之后，掏出3块钱作为付酬。老先生说：“你看不见我墙上标的是1元1算。你这3元钱我能收吗？”父亲说：“一块钱是酬谢您老的，其余是敬神灵的。”母亲也笑笑吟吟把3块钱放在香炉旁。

那天父母怀着对我怎样的寄托和奢望把我紧紧抱回家的，他们一直记忆犹新。夫妻俩一贯认知不同观念不合，第一次两颗心点亮一盏灯，算是齐心合力办了一件事。谁知第二天，老先生又托人叫父亲去一趟，说是有话说。父亲匆匆赶去，母亲很不安。老先生说：“昨天忘了一件事儿，你如果想让你闺女高生旺长，必须给她认一个干妈。这个干妈也必须是品行端正，聪明贤惠，孩子还要多。这些孩子呢，还必须个个体格健壮，聪明伶俐。这样，你闺女随了群就会长命百岁。”父亲把这番嘱托当做他闺女不平凡的标志，脑子里旋转着兴奋急匆匆回家告诉妻子，俩人一合计感觉这事不容易，又犯了难。 xSgXBtloFEUT64OV7R7QGxMDROxkFWm5YKx96monwWpp6vPPtez6Cep7k4TeK3v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