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菲娅与鲍德温二世

莫菲娅生于亚美尼亚的梅利蒂尼地区，是当地统治者加布里埃尔和妻子所生。梅利蒂尼现称马拉蒂亚，是土耳其东部一个默默无闻的城市，在人们心目中，它只是这个杏子种植区的首府。它位于安纳托利亚高原南部，靠近幼发拉底河岸，是世界上最早持续有人居住的地区之一，是“肥沃月湾”的边缘。马拉蒂亚对游客没有多大的吸引力，在它的现代化建筑中，几乎没有留下中世纪的辉煌印记。这里一度是中世纪小亚美尼亚王国的都城，在莫菲娅出生的时代是个繁荣的重镇，具有战略地位，周围得到了塔尔苏斯山脉和幼发拉底河的保护。

莫菲娅的双亲是希腊正教基督徒，但在民族、文化和语言上都是亚美尼亚人。莫菲娅从小讲亚美尼亚语，读的《圣经》则可能是希腊语版本的。十字军东征时期，奇里乞亚的亚美尼亚王国是一个极其重要的地区。它横跨安纳托利亚高原南部，控制着穿过小亚细亚进入圣地的山隘。除了战略重要性之外，亚美尼亚人在埃德萨和安条克的基督教居住区中占据多数，在耶路撒冷也有相当的存在感。当基督徒试图鼓励在海外国家的偏远地区（如荒凉的约旦河东岸领地）定居时，有证据表明他们鼓励亚美尼亚人前往那里定居。鲍德温二世最终也通过了一项法律，授予亚美尼亚人在耶路撒冷的贸易特权，以便促进他们定居。证据显示，海外国家的每个重要基督教城市中，都有兴旺的亚美尼亚社区。除此之外，他们还是专家，是专业的士兵。亚美尼亚人在几个世纪里一直与中东的穆斯林共存和交战，事实证明，在接下来的两个世纪的不同时期，他们的专业知识和建议对十字军非常宝贵，可以这么说，他们是“第一次十字军东征时期黎凡特最有成就的军事建筑师”。 ^[1]

亚美尼亚人在耶路撒冷也有很强的存在感和影响力。亚美尼亚使徒教会于公元 1 世纪创立，亚美尼亚王国也是第一个正式接纳基督教为国教的国家。从教会诞生时起，亚美尼亚朝圣者就一直前往耶路撒冷拜谒各个圣所。耶路撒冷城中有亚美尼亚铭文的马赛克地板可以追溯到公元 5 世纪，而亚美尼亚人在这座城市的存在记录显然更早。而且，亚美尼亚教会和基督徒拥有不同于君士坦丁堡希腊教会的身份和影响力，即便在伊斯兰教统治下，仍然保持着在耶路撒冷城内的影响力和地位。

当时的莫菲娅，是一位拥有骄傲遗产的公主。她的父亲加布里埃尔十分富有，1101 年，25 岁的莫菲娅与布尔克的鲍德温强强联姻，后者是第一次十字军东征中的英雄之一，一年后受封埃德萨伯爵。埃德萨是海外国家最重要的领地之一，与加布里埃尔在梅利蒂尼的领地接壤。此外，这个城市在基督教历史上地位显要，在西方基督教军队中颇具分量。

埃德萨位于底格里斯河和幼发拉底河之间，过去，那一带被称为美索不达米亚，意为“两河之间的土地”。它在现代土耳其‒叙利亚边界偏北方，处于“肥沃月湾”的中心。根据提尔的威廉描述，在十字军时代，埃德萨的边界“【始于】马里姆森林，向东【延伸】直到幼发拉底河彼岸”。十字军在这块领地上留下印记之前，它已经拥有了丰富多彩的悠久历史。埃德萨是第一个皈依基督教的城市，占据了欧亚之间十字路口上一个重要的战略位置，曾是东方基督教地区最重要的城市之一。今天，拜占庭时代的墓穴就在一大片现代房屋下面的岩石中，考古博物馆里收藏着世界最早的真人大小的雕塑。离城不远就是考古遗址哥贝克力石阵，这是已知最早的人造庙宇，比英国的巨石阵要早约 7000 年，为农业发展与宗教崇拜之间的关系提供了新的线索。许多亚伯拉罕宗教的信徒认为，埃德萨是历史上亚伯拉罕的出生地，也是宁录试图烧死他的地方。传说中，那些火焰变成了水，形成了著名的“亚伯拉罕池”，今天仍存在于市中心，是穆斯林的朝圣之地。

对中世纪的人们而言，这座城市最令人感兴趣的，肯定是矗立于城内卫城之上、俯瞰大地的巨大堡垒。一条深深的护城河环绕着这座在城市所处的玄武岩上开凿而成的堡垒，上方是暖色的石墙，这些城墙是在现代得以修复的，而公元 9 世纪的阿巴斯王朝修建它时，是以远古的旧建筑为基础的。这座城堡是梅利桑德、艾丽丝和霍迪娜出生的地方，也是鲍德温二世和莫菲娅的婚房。

现在，埃德萨一座基督教堂都没有——全部都改建成了清真寺。这座城市今称“乌尔法”（Urfa）或者“尚勒乌尔法”（Sanliurfa，意为“光荣的乌尔法”），因为它在一战后的土耳其独立战争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不过，这座现代城市尽管拥有诸多遗产，却感觉不到光荣。虽然它是重要的朝圣之所，但许多居民都陷于贫困之中。而在 12 世纪，埃德萨是一座熙熙攘攘的城市，多种文化的中心，来自不同信仰、民族的人们在这里居住，它也处于一条重要的贸易路线上。因此，它是一座富庶的城市，统治者自然也有着很强的势力。

因此，鲍德温是海外国家中最为显赫的贵族，嫁给他无疑是极好的结合。莫菲娅的父亲为这桩婚事和带来的宝贵盟约花费不菲，给出的嫁妆达到 5 万拜占庭金币，这足以赎回一位国王了。提尔的威廉强调了这些金币的重要性：“与她结婚，使鲍德温得到了一大笔嫁妆，那正是他急需的。”在整部编年史中，威廉只提到莫菲娅两次，每次都强调她带来的大笔嫁妆，对她的钱和亲戚们的描述超过了她本人。

说到人际关系，鲍德温二世与他的堂兄恰恰相反。他是莫菲娅忠诚的丈夫，也是以四个倔强女孩为豪的父亲。当妻子显然不能给他带来儿子时，他从未选择抛弃她。

鲍德温二世带着第一次十字军的其他王子一路向东，参加了传奇的尼西亚和安条克围攻战，并曾强攻圣城。他以虔诚而著称，膝盖都因为祈祷而长出了老茧。他治理有方，捍卫了自己的边境，在位期间应对了许多次挑战。

鲍德温是一名活跃的战士，曾两次被敌人俘虏，每次妻子莫菲娅都来到离他被囚之地较近的地方，并亲自助力释放他的谈判。除了被俘的次数略多了一点之外，鲍德温二世作为统治者，唯一的“不足之处”就是对这位未能提供男性继承人以延续王朝的妻子真诚相待了。没有儿子，并没有成为他与莫菲娅婚姻的绊脚石，历史记载给人的印象是，他可能是中世纪世界里所能找到的最忠诚的丈夫了。

堂兄去世、耶路撒冷王国的权力突然交到手中时，鲍德温二世正舒舒服服地当着他的埃德萨伯爵，从堂兄在耶路撒冷即位并将这个位置让给他以来，已经 18 年了。

莫菲娅的父亲给予的黄金和亚美尼亚盟约无疑是吸引鲍德温的原因，按照中世纪的标准，莫菲娅当时 25 岁，已经属于大龄女子了。然而，黄金很快就花在了士兵、建筑工程和其他资源上，这对夫妻婚后统治埃德萨的最初一段日子过得远谈不上顺利。

婚后不久，莫菲娅的父亲加布里埃尔在梅利蒂尼的领地被达尼什曼德土耳其人夺走，他不久后也去世了。就在这种打击之下，莫菲娅还是于 1104 年怀上了未来的梅利桑德女王。妻子怀孕后不久，鲍德温二世就披挂上阵，前去围攻哈兰要塞，试图扩大和确保自己的领地。尽管有安条克的支持，鲍德温二世的手还是伸得太远了。基督教军队几乎遭到全歼，鲍德温和他的亲戚库特奈的乔斯林一起被俘，后者是新近刚在埃德萨与他会合的。这对海外国家的基督徒是个决定性的打击，使埃德萨和安条克两个邦国陷入混乱之中。

鲍德温二世被囚禁了四年，这段时间里莫菲娅留在埃德萨度过孕期、生下孩子并抚养幼女。这是她的第一个孩子，父亲新丧、丈夫不在身边，加上埃德萨的局势因他的缺位而岌岌可危，这几年无疑使莫菲娅学到了很多。1108 年，鲍德温在缴纳赎金后回家与妻子和女儿团聚。梅利桑德三岁才第一次见到父亲，但这对夫妻的关系更亲密了，从此之后，鲍德温一直为妻子而奋斗。莫菲娅也将成长为他心目中理想的女性：兼具坚强、睿智且不计后果。

莫菲娅和鲍德温的分别并没有使他们的婚姻偏离正轨，获释大约一年之后，他们迎来了第二个女儿艾丽丝，不久之后又有了三女儿霍迪娜。

从鲍德温二世不间断给予妻子和女儿们的荣耀和尊重可以看出，这个不寻常的中世纪家庭里有多么强大的纽带。1118 年4 月即位成为耶路撒冷国王时，他将加冕仪式推迟到 12 月，就是因为那时妻子和女儿们才能被安全地送到他身边。莫菲娅和鲍德温二世于 1118 年圣诞节在伯利恒的圣诞教堂一同加冕。

选择莫菲娅为妻是明智之举，她既是彻头彻尾的基督徒，也是彻头彻尾的东方人，这给鲍德温带来了前任君主所缺乏的合法性和宗教上的联系。他的孩子们有一半的亚美尼亚血统，是十字军骑士和东正教会的女儿，这使她们在治理多元文化的耶路撒冷王国时有着独特的优势。

[1] George Hintlian, The History of the Armenians in the Holy Land. ——原注 x4MQ5Ea+gEG1ePaCfaQgrMv+lTx/Fo/eBcyVyPyxlsTmJgzliLfz3q7fVarRVgug